一關便是數日,嚴一凌險些忘了自己還活着。以爲自己成了一塊朽木,不必等到重見天日,就已經被活活的悶死在此處了。
地窖的窄門,吱呀一下被打開。
一道強光射進來,刺的人眼睛疼。
隨後,兩個人從窄門走階梯下來,腳步略沉。不似平日裡來送飯的丫頭那麼靈巧。
楚月好半天才從指縫裡看出去。
這回來的,正是韓鑫。
“你總算露面了!”楚月冷哼的一聲:“還以爲你這輩子都註定要當縮頭烏龜,把頭縮在你那長滿綠毛的龜殼裡呢!”
嚴一凌也慢慢的適應了強光,緩緩睜開眼睛。“再不來,本宮就要發黴了。不過我之前沒瞧出來,你們的大殿下還挺有耐心。這都多少天了,終於想起來見我了!”
“非也!”楚月不由得輕笑:“那是因爲車遲遍佈了咱們皇上的眼線和暗哨。那司徒頑一定是怕就這麼帶您入宮,會走漏風聲。所以才遲遲沒有動靜,說到底,是他自己怕死罷了。”
“你這麼說,未嘗沒有道理。”嚴一凌只覺得這幾天睡的太多了,腦子暈暈的。
“別說這麼多沒用的話了。皇貴妃,你當初隨我從皇宮裡出來,便該猜到此行艱險。如今,有飯吃,有覺睡,還能有新衣穿,您還有什麼好不滿足的。”韓鑫說這話的同時,身後的人將捧來的新衣和金飾呈上。
“兩位,請更換好衣裳發誓,隨我從去見大殿下。”韓鑫和顏悅色道:“我們在上面恭候着。”
楚月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其實這件暗示裡的擺設都滿精緻的。那窄門一打開,光線進來,便是能看清哪裡有水盆,哪裡有鏡子了。
“既然如此,你們還不快出去!”楚月很不耐煩,這幾天都沒有好好的洗把臉,這會兒身上也是難受。“別妨礙我們。”
韓鑫領着那人,輕快的走上階梯,推到了外頭。
“皇貴妃,我猜想這幾日的飯菜和飲水裡,他們一定做了手腳。”楚月心想,即便是旅途勞頓,也不可能就這麼昏昏沉沉的睡上幾日。肯定是被下了藥纔會如此。
“是啊。”嚴一凌吃的很少,也喝很少的水。就是怕那些藥會影響肚子裡的孩子。
兩個人邊說話,邊七手八腳的換好了衣裳。
楚月先幫她梳好髮髻。“等下去見大殿下,你猜他又會有什麼鬼主意來對付咱們?而且我到現在也不明白,車遲國君已經死了,他爲何遲遲不登基。他不就是一門心思的想要成爲一代霸主麼?”
“是啊。”這也是嚴一凌最奇怪的地方。“肯定是有什麼咱們不知道的細節。而這細節恰好對他至關重要。”
想了想,嚴一凌有了主意:“楚月,等下路上你要想辦法逃走,去聯絡皇上或者和親王。總之,只要能找到他們,我就會得救。而我敢肯定,司徒頑不敢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要我的命。”
楚月本來是想拒絕的,可是仔細一想。她們也不是第
一次落在司徒頑手裡了。明知道是不可能敵得過,即便她守在皇貴妃身邊,也同樣保護不了她。“這也是個辦法,可是我怕那混蛋會傷到你。”
“不怕。”嚴一凌溫和一笑:“走到今天,哪一回不是刀尖上舔血過來的。咱們自己若是不想辦法,等着被人來救,那就太被動了。且這幾天,我也想到了一些事。宮外這麼亂,宮裡應該也不好過。別的我都不擔心,就是擔心奉舉……所以,咱們得更加迅速的脫身。”
點一點頭,楚月唯有答應。
兩個人收拾的差不多,便順着那階梯,小心翼翼的走了上去。
楚月在後面,生怕皇貴妃踩空了會失足,一直小心的呵護。
“皇貴妃娘娘果然光彩照人,即便困頓數日,容顏憔悴,卻也到底不輸車遲的那些宮嬪。怪不得,大殿下對您總是念念不忘呢!”韓鑫的口吻,極爲輕佻。
“韓鑫,你可知本宮何時發覺你不是和親王的人麼?”嚴一凌問道。
“誰說我不是和親王的人?”韓鑫冷笑了一聲:“我一直都是和親王的人。只不過,我現在更喜歡爲大殿下辦事。然而,我還是願聞其詳,請皇貴妃娘娘您明示。”
“就在樺勳的人走了之後。”嚴一凌不以爲意:“你忽然就變出了那麼多人救駕。若非勾結了車遲,你早就帶着這些人去給皇上當先鋒了。又何必做這樣不討好的事情。倘若半路上,我有什麼不測,你覺得司徒頑會放過你?”
韓鑫點頭:“都說皇貴妃聰明,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這也正是我爲何一直殷勤呵護您的原因,總不能叫您在我手裡出事不是!”
“那就別廢話了。”嚴一凌淡然的看着他:“你有本事出賣和親王,也一定是爲自己想好的出路。現在,只要你把本宮交給司徒頑,你的差事也就辦好了。即便本宮有事,也不關你的事。只盼着從這裡去皇宮,一路上不要有什麼差池纔好。”
最後這句話,說的韓鑫心裡毛毛的。
“還愣着做什麼,趕緊請皇貴妃娘娘上路。”
“我呸你!”楚月啐了他一臉:“你要上路你自己上去吧!張嘴就沒一句好聽的話。”
韓鑫心裡就更加不舒服了。眼看着就要將人送去大殿下處。萬一真的被言中,最後這一步除了差錯,豈不是前功盡棄了。
“奴才唐突了。應該說是,請皇貴妃娘娘移駕。您請。”
嚴一凌不疾不徐的走在前頭,自然有小廝帶路。
遙光大喇喇的走在皇貴妃身後,臉側過去的時候,故意露出一個無比詭異的笑容。有幾分自信,又有幾分得意。最要緊的是笑容裡還充滿了輕蔑之意。
這樣的笑容落在韓鑫眼睛裡,簡直是要把他嚇壞了。
這到底有什麼深意,他實在是想不太明白。
“且慢。”韓鑫咬着牙:“今天備下的馬車太小了,只做一個人也就罷了。若是兩個人擠在一起,只怕會難受。只有委屈二小姐,您在後頭騎馬
跟着了。”
這正是楚月要的。
她就是想要和皇貴妃分開,這樣韓鑫他們便顧頭不顧尾了。
“哼,小氣吧啦的。”楚月很是不滿:“你們車遲都窮到這份兒上了?連個像樣的馬車都準備不了?怪不得妄圖吞併其他的國家,爲的,只怕就是把自己的錢袋子填滿吧。”
韓鑫拱手道:“二小姐見笑,這是奴才準備不周,和車遲豈有半點關係。您請上馬!”
楚月其實不大敢騎他們的馬。
只怕這些馬兒訓練有素,即便她能騎着逃走,主人一個口哨,也許就逗了回來。
然而不騎馬,就更加跑不過這四條腿的玩意兒了。
很不情願的騎上去,她皺眉:“皇貴妃,那楚月就不能陪着你說話了,馬車顛簸,你自己當心些。若是想吐,只管叫他們停下來,別怕麻煩這些狗奴才。”
嚴一凌懂她的意思,只是輕緩點頭:“你自己也要小心。”
小廝放下墊腳,嚴一凌慢慢的走上去。
帶她坐穩,掀開簾子朝韓鑫點了下頭:“可以出發了。”
“是。”韓鑫這才上了馬,使了眼色叫人盯着身後的楚月。
“你們大抵是不放心我走前面吧?萬一我要是揚長而去,你們可追不上。”楚月似是自言自語的說。
“這話說的就見外了。”韓鑫笑了笑:“讓楚月小姐走在後面,乃是可以保護您。萬一要前頭有敵人,可就不好辦了。”
“嘁!”楚月一臉的嫌棄,驅馬掉頭往後面走的時候,她大膽的做了一個嘗試。那便是狠狠的踹了一腳旁邊的馬屁。
那馬受驚,啼鳴一聲,便奔了出去。
“你做什麼?”韓鑫不由得等他一眼。“還不快去追!”
隨從聽了吩咐,趕緊就追了上去。
見着情形,楚月便明白了,這些馬匹肯定是才準別的。並非他們自己一直騎着。所以也未曾有過特殊的訓練。
“怎麼回事?”嚴一凌聽見有聲音,不由得掀開簾子去看。
“皇貴妃娘娘不必擔憂。二小姐頑皮,把馬嚇走。”韓鑫忍着一口氣,儘量平靜的說。
“那就趕緊走吧。這幾日本宮歇的累死了。身上沒勁兒。等會兒見了你們大殿下,還得好好歇歇。否則力氣都浪費在路上,見了面連話都不會說就不好了。那司徒頑一準兒會覺得是你慢待於我。”
韓鑫被這兩個女人氣得頭疼。一個張牙舞爪的伶俐的不行。一個看似沉穩大方,實際上句句話都帶着刀子,硬生生的逼着他聽話。
“知道了皇貴妃娘娘!這就上路。”韓鑫吆喝了一嗓子。“出發。”
嚴一凌不由得繃緊了心絃,楚月啊楚月,逃走的時候你可一定要多加小心。千萬不能有什麼差錯。
從簾子裡看向藍天,嚴一凌只覺得好心酸。
同在一片藍天下,可是此時此刻,皇上,您在哪兒?您有沒有聽見我的呼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