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殿今日格外靜謐。
陳丞相勸諫不成,只得領着幾位老臣灰溜溜退去。
奉臨端身正坐,食指不住的敲擊着面前厚厚一疊摺子,心裡五味雜陳。
“皇上,時候還早,要不要去哪位娘娘宮裡坐坐?”小侯子笑嘻嘻的問,是想分散些皇上的愁緒。
“去了如何,還不是一張冷臉。”奉臨鎖眉,神色不悅。
小侯子知道這說的是嚴貴妃,低頭笑道:“皇上的臉色也冷着,怎麼能怪旁人。”
奉臨瞪了他一眼:“朕已經先去理她了!”
“皇上沒聽過,女人心海底針麼?針鼻兒能有多大,總是得多哄哄。”小侯子笑盈盈的說。
“你懂得倒多!”奉臨沒好氣的轉過臉去。
這宮裡的女人多的是。嬌豔如萬貴妃,活潑如樺嬪,野烈有徐貴嬪,溫婉動人自然要數皇后。她分明哪一條都勝不過別人,就是鬧彆扭手段一流。
想到這裡,奉臨的臉色就更加難看了。“朕哪兒都不想去。”
“是。”小侯子恭敬的答應着。
“朕餓了,叫小廚房送碗蓮子百合粥來。”奉臨特意叮囑:“配上椰絲的糕點。”
“這卻難了。”小侯子焦急的不行:“椰絲的糕點,小廚房沒準備。只怕伊湄宮纔有……”
奉臨輕咳一聲:“你知道你是怎麼死的麼?”
“奴才不知。”小侯子嚇得趕緊跪下。
“笨死的!”奉臨別扭的吊着臉子。“你不會去伊湄宮拿一些,或者叫他們送過來!朕今天就想吃這個味兒了。”
說到底還不是皇上想去見嚴貴妃,又怕碰一鼻子灰麼!
小侯子心裡想笑,臉上去還是戰戰兢兢的樣子。“奴才明白,奴才這就去辦。”
她會來麼?奉臨忍不住在心裡想。
不是不想自己過去,但她那張看一眼就能結冰的臉,真是叫他生氣。
就算是當做一般的妃嬪來看待,這宮裡哪有人會這麼跟他慪氣,敢這麼跟她慪氣的?
還出手傷人!
奉臨撩開袖子,她抓過的痕跡清晰可見,雖然結的痂已經掉了。
“皇上……”小侯子幾乎是連滾帶爬的闖進來:“大事不好了。”
心裡一驚,奉臨凜聲問:“出什麼事了?”
“嚴貴妃娘娘遇刺,從伊湄宮門外的玉階上滾了下去。”小侯子哭腔道:“回話的奴才說是傷了頭,情況兇險。”
“什麼?”奉臨的話音還沒落,人已經奔出了書房。
小侯子只感覺臉前一陣風掠過,再看時,人影都不見。“皇上,等等奴才……”
伊湄宮,嚴卿和楊絮急的臉色慘白。
馮靖宇已經在裡面診治了。可他那個狗慫脾氣,硬是不叫人陪着。
“不行,我還是進去看看,不然心裡總不踏實。”楊絮說話就要推門。
素惜趕緊攔她:“娘娘,奴婢知道您擔心,可馮太醫吩咐千萬不能打攪……”
“那總得讓我們知道是什麼個情況吧?”楊絮急的團團轉:“好好的,怎麼會遇刺?伊湄宮的侍
衛都是木樁子還是死光了?人在宮門外出事,不就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麼?”
“都怪奴婢沒好好護着小姐。”素惜哽咽的厲害。
“行了,你也別自責了。”嚴卿寬慰她:“要不是你護着,情況可能更糟。”
看着她袖子上滲出的血水,嚴卿皺眉:“你趕緊下去上點藥吧。”
“奴婢無妨。”素惜當然不肯走。“萬一裡面有什麼吩咐呢。”
楊絮生氣的問:“傷人的那丫頭是哪兒冒出來的?簡直豈有此理。”
“是個叫春迎的丫頭。可能是爲了她姐姐春妮的事情記恨姐姐。”嚴卿沉了口氣:“那丫頭也是作死。”
“春妮就是在伊湄宮偷竊,在刑房裡畏罪自盡那個?”楊絮午後聽了這麼一耳朵。“不是午時死在刑房裡的,這纔剛入夜,就有人替她報仇了?”
“是。”其中的曲折,素惜當然不好開口解釋。
畢竟對付皇后這件事,小姐千叮萬囑不許她告訴楊嬪和嚴妃,免得牽累她們。
“這真是的!”楊絮恨的不行:“叫汪泉把這春迎看好了,千萬不能再畏罪自盡。事情興許沒有想想的這麼簡單。”
“春迎,叫皇后娘娘身邊的遙光帶走了。”章嬤嬤急匆匆的過來,正是要說這件事。
“什麼?”嚴卿與楊絮異口同聲。
“什麼時候的事兒?”嚴卿問。
“你怎麼不攔着她?”楊絮惱火。
章嬤嬤也是急的臉色發青:“就在剛纔。奴婢想攔來着,畢竟是傷了貴妃娘娘,事關重大。可遙光說正因爲事態嚴重,皇后娘娘纔要親自過問。”
“皇后娘娘執意如此,章嬤嬤哪裡能攔得住。”嚴卿總算還是明白的。“現在只盼着姐姐平安無事。其他的,日後再作打算。”
“你姐姐一看就知道是個有福氣的。”楊絮沉了口氣,像是寬慰自己。“一定吉人天相,你就放心吧。”
“嗯!”嚴卿用力的點頭:“吉人天相。”
“皇上聖安。”汪泉揚聲請安,意在給裡面的人提醒。
果然楊絮和嚴卿都收起了臉上的怨恨之色,眸子裡僅僅留下擔憂與不安。
“臣妾給皇上請安。”二人齊聲道。
“無須多禮。”奉臨急匆匆的進來:“碧兒怎麼樣了?”
素惜大着膽子攔在門前:“皇上恕罪,馮太醫正在裡面替娘娘診治,吩咐不許人打攪。奴婢斗膽請皇上留在外室等候。”
聽着馮靖宇已經來了,奉臨的心頭微鬆。他的醫術畢竟無可挑剔。“也好。”
看見嚴卿和楊絮都哭喪着臉,他不免蹙眉:“傷的很重麼?”
“是。”嚴卿來的早,看見了昏迷中的姐姐。“姐姐背上中了一刀,滾下階梯的時候又傷了頭。”
“伊湄宮司職侍奉的人呢?”奉臨冷喝一聲。
小侯子趕緊硬着頭皮進來:“奴才該死。”
“先別急着求死,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對朕說明白。”奉臨耐着性子。
“回皇上。早起從貴妃娘娘從毓秀宮請安回來,便和嚴妃娘娘去御花園看魚。哪知道
春妮和御廚房的小勝子躲在亭子後的竹林裡商議運髒出宮變賣之事。娘娘生氣就將二人發落至刑房。哪知道,娘娘午後過去審問前,二人便畏罪自盡了。”
小侯子有些急,蹦豆子似的說:“春迎下午的時候就曾等在宮門內,想必是已經知道姐姐的死訊。碰巧被章嬤嬤攔了回去。晚上貴妃娘娘外出祈福,回宮的時候就她又等在宮門外。因爲天黑的關係,她提着燈迎出來,誰也沒有起疑。走到近處,卻忽然拔出匕首,就往娘娘身上扎。奴才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刺傷了素惜。”
素惜含着淚道:“娘娘怕奴婢有事,護着奴婢轉過身去,背上就捱了一刀。這時候侍衛們已經撲上來,春迎見情形不妙,發瘋似的推倒娘娘。奴婢被推開跌在一旁,看着娘娘滾下去。”
只是聽着,就已經覺得很兇險了。
他千算萬算,都沒料到,她身邊就埋藏了這樣的兇險。
奉臨眉心僵硬的皺着,好半天沒有做聲。
楊絮紅着眼睛欠身:“皇上,春迎那丫頭被皇后身邊的遙光給帶走了。”
這句話雖然說的很平靜,但是藏不住她心裡的擔憂。
“貴妃昏迷,此事交給皇后辦也算穩妥。”奉臨如是說。
這一句話就把嚴卿的嘴堵上了。皇上覺得皇后查問穩妥,她還能說什麼?
只是一下子,外室的氣氛就不那麼好了。
奉臨心急如焚,可裡面硬是沒有一點動靜。到底她傷的重不重,該死的馮靖宇也不吱一聲。
門緩緩的推開,馮靖宇一臉嚴肅的走出來。
“怎麼樣,貴妃如何了?”奉臨心急火燎的上前詢問。“是不是已經甦醒了?”
馮靖宇搖了搖頭:“貴妃悲傷的傷不算種,只是匕首劃過。但滾下玉階的時候,撞到了頭……顱內腫脹,想必是出了血。”
“那是什麼意思?”楊絮不解。
“就是說血塊在腦裡會造成昏迷或者別的什麼病症。”馮靖宇皺着眉頭:“需要多次施針清除淤血。但這需要一個過程,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治好的。”
“貴妃什麼時候能醒?”奉臨擔憂的問。
“微臣不能確定。”馮靖宇乾脆的回答。“總得要淤血處理乾淨,再看貴妃恢復的如何才知道。”
“那你還愣着,還不去開方子煎藥?”奉臨急赤白賴道:“朕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必須醫好貴妃。且越快越好。未免有什麼不妥,你就留在伊湄宮。朕要隨時知道貴妃的病情。”
“遵旨。”馮靖宇平靜極了。好像別人眼裡生死攸關的事情,在他看來,不過是吃飯睡覺,稀鬆平常。
“這幾日你們辛苦,多多照應。”奉臨囑託嚴卿和楊絮。
“臣妾理當如此。”兩人異口同聲的回答。
“朕去毓秀宮。”奉臨是想給碧兒出口氣,絕不能叫她平白的受委屈。
只是人還沒有走出外室,遙光就急匆匆的過來了。“皇上,皇后娘娘請您移駕毓秀宮,有要緊的事情。”
楊絮和嚴卿的心同時顫了下,遙光口裡,是什麼要緊的事?看樣子一定是和嚴貴妃有關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