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蘭先去看汝月的神色:“娘娘要是不想見,婢子出去推一推。”這個錦嬪也真是的,晉封的時候,旁人都來了,獨獨她沒有來,這會兒,娘娘懷孕的消息應該還沒來得及傳到她那裡,她倒是又來了。
汝月確實不想見外人,特別是見其他嬪妃,還要換了衣服,重新梳了頭,她覺着麻煩:“你出去只說我已經睡下了,和和氣氣的,不要讓錦嬪多想了。”
“她那個軟糰子似的人,不會多想的,婢子一定好好和她說,再送她道臀門口。”烏蘭輕手輕腳地開了門出去,汝月想到方纔一陣情緒波動,不禁笑一下,那樣子的她真不像是她了。
烏蘭很快就回來,手裡提着個食盒:“娘娘,婢子同錦嬪娘娘說了娘娘才入睡,要不要通報一聲,她很是識趣,留下點心來就走了,說是過幾日再來,要婢子說她還真是同後宮格格不入的,旁人來的時候,她不來,旁人送的首飾綢緞,她送一盒點心。”
“那也是一片心意。”汝月倒不十分計較這些,“什麼點心,拿來給我看。”
“說是親手做的。”烏蘭笑着將食盒一層一層打開來,“娘娘說的沒有錯,蓮花奶酪酥,是費了心思才做出來的,婢子知曉,僅僅是這個酥皮都能做上半天了,下面還有一格橘皮盅,裡頭裝的是杏脯薏仁球。”
汝月見擺放在桌上,顏色鮮豔,忍不住想去拿一塊來吃,手背被烏蘭按住了:“娘娘,吃不得。”
“如何吃不得,錦嬪自己送來的。”汝月知道烏蘭的心思,“哪裡有這麼多嚇人的,她與我又從來沒有宿怨,犯不着這樣做。”
“秋葵姐姐臨走時說了,怕是有人會送上好的吃食來,最嚇人的就是吃食,讓婢子一定要看緊娘娘,不可隨便吃的。”烏蘭的樣子再認真不過,“娘娘切莫大意了,難道娘娘忘記了那一回在琉璃宮前,有人刻意挑釁罵街,最後查出來行蹤的那一個,去的就是錦嬪的聚荷宮。”
“好,好,都聽你的。”汝月被烏蘭說得也小心謹慎起來,依依不捨地看了那些點心兩眼,“都收起來,都收起來,莫要讓我再見到就是了。”
“娘娘,皇上在琉璃宮換人,換的第一批也是膳房的人,想必婢子們想得到的,皇上早就想到了。”烏蘭將點心又放回食盒,“婢子記下了這兩樣,回頭讓膳房也給娘娘做了吃,只要是娘娘想吃的,就算不會做,婢子也去太興臀請教秋葵姐姐,據說宮裡頭,沒有她不會做的點心。”
“是,秋葵做膳食是一等一的高手。”汝月輕鬆地答道,“還是太后最有口福的。”
“娘娘的女工那纔是一等一的好,誰見了不喜不愛的,要婢子說,皇上每次見着娘娘繡的那些錦帕荷包的,樣子都十分的歡喜,上一回,娘娘做了兩件便服,皇上留宿在琉璃宮時,哪一回不換上穿一穿的。”烏蘭哄了汝月開心,才提着食盒出去處理。
汝月見門合上,笑容凝在脣角,一隻手按在小腹處,這不過是一個多月的身子,已經防誰都防的像是賊一樣,她有些理解了當日柳貴妃的心境,這般風聲鶴唳下去,眼睛裡頭最後就沒有落下一個好人,都是要喊打喊殺的,她不願意自己也變得這樣子,一點都不願意。
等明源帝過來的時候,難得見汝月沒有睡着,這些天,他來的時候,瞧着的都是她的睡容,反而不太習慣了,生怕她身子不適似的,噓長問短,聽起來沒有茬子,才放了心道:“明天,寡人讓欽天監監司過來琉璃宮,看一看內外兩臀的風水,有沒有東西衝撞,需要辟邪的,阻擋的,都讓他都請走,纔可一勞永逸。”
汝月低垂着頭,默而不語,明源帝的手掌搭在她肩膀處,低聲問道:“太后聽聞你有了身孕的消息,是真正的歡喜,寡人看得出來,還在寡人面前好一通誇獎,說你又懂事又孝順,晉封了嬪妃後,還牽記着她老人家,替她裡裡外外將針線活都做全了,你可知道,太后多久沒在寡人面前這般侃侃而談,平日裡,母子倆都是戴着面具似的說話,不冷不熱的,卻因爲你這個事情,能夠坐下來,有說有笑幾句了,真是難得。”
“太后對臣妾的好,臣妾一直銘記於心。”汝月低聲答道。
“那你還在擔心什麼?寡人已經都爲你和孩子準備得妥當,外院的侍衛又增加了八個人,都是精挑細選的高手,可說是固若金湯般,比寡人的御書房防範還森嚴。”明源帝雙手捧了汝月的臉兒起來,鼻尖頂着鼻尖,他笑起來,笑聲低沉,很是惑人,“寡人不想在你臉上見到一絲的不愉快,寡人要如妃娘娘,事事如意纔好。”
汝月不想攪了皇上的好心情,他做出這般親暱的舉動,也是在告訴她,要她放心,這樣的心意,她若是不領下來,豈非辜負聖意,嘴脣還沒有打開,他的吻已經落下來,柔軟的,仿若羽毛般輕柔飛舞,在脣角星星點點,怎麼都親不夠似的,隨即又將她攔腰摟住,兩具身子緊緊貼合的時候,他想讓汝月聽到他的心跳聲,堅韌而果斷,可以讓她安心:“寡人總是在你的身邊陪着你的。”
半晌,明源帝怕累着汝月,將她抱起來,放回到鋪好的軟榻上:”聽說,今天除了太后的人,錦嬪也來過了?”
“是,不過臣妾蓬頭垢面,沒有打理,就讓烏蘭回了,沒見到人,她親手做的點心,也沒有吃,烏蘭說她會處理的。”汝月輕輕皺了下鼻子,“皇上,臣妾真的要做到,放眼而望,每個人都不值得信任嗎?”
明源帝盯着她看了片刻,朗聲而笑道:“寡人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今日一直鬱鬱寡歡的,原來是爲着這個。”
“臣妾不敢有負聖恩,臣妾想多了些,請皇上莫要介意。”汝月心念一動,想到的卻是皇上曾經說過的一句話,皇上說這後宮中不能只有她懷了龍種,錦嬪的樣子頓時在眼前浮現而出,正如烏蘭說的,早不來晚不來,這時候來總是有些用意的,不知怎麼,她脫口而出問道,“皇上,難道說錦嬪也?”
“也什麼?”明源帝收斂了笑容,輕聲回問道。
“也……也……”汝月舌頭打了結,旁人都說她平日裡最會說話,用詞恰當,分寸正好,沒想到也有這張口結舌的時候。
“怎麼不說了?”明源帝還追問了一句,“你方纔又提到了錦嬪的名字。”
“沒,沒什麼。”汝月趕緊搖了搖頭,將那個不合時宜的念頭給甩了出去,如果錦嬪也懷了身孕,雖說未必有她這樣裡三層外三層的守衛着,也不至於讓人跑這樣遠的路來送幾樣點心,否則的話,錦嬪也實在太不小心了。
而她,又實在過於小心了。
“月兒想得太多了,寡人知道你想問的到底是什麼,你沒有問出來,那也是對的。”明源帝的手指勾着她一縷頭髮,用指尖搓揉了兩下,“你只要記得和平日裡一般就好,這些煩心事,惱人事,不用你花費半點兒的心思,寡人會替你都想好的。”
“臣妾明白了。”汝月想讓自己那根繃緊的神經慢慢放鬆下來,卻總是不能稱心,結果非但沒再昏昏欲睡,到了晚上,熄了燈,她依舊睡不着,又不敢翻身驚動身邊躺着的男人,到後來,覺得手腳都快要僵硬了。
明源帝與她幾乎是貼合而睡,如何會不得察覺,不等她掙扎,手指已經在她的關節處,慢條斯理地拿捏起來,聲音帶着微微的低啞:“要不要喚人進來,點燈起來坐會兒?”
“臣妾耽誤皇上休息了。”汝月的聲音很小。
“寡人不妨事,卻怕是寡人睡在一邊耽誤了你的安寢。”明源帝臉上還是帶着笑容,真的親自起身,喚了烏蘭進來,又是點燈,又是倒茶的,折騰去大半個時辰,再睡下時,汝月纔算是安適了。
起身後,卻聽烏蘭說,皇上去早朝時,臉色不好,眼底微微發青,想必就是沒有睡穩妥,果然這一夜,皇上雖說也過來看望過她,隨即又說還有些奏章要看,晚上就睡在御書房了。
一來二去的,汝月的身孕已經滿了三個月。
太后算準了日子,又差秋葵來一次,這回送的是上好的棉錦和真絲料子,汝月擅長女紅,知曉棉錦雖說不名貴,卻勝在質地輕軟,給孩子做衣裳是最好的,又想到太后這般上心,想要去一次太興臀,親自謝一謝太后的情。
烏蘭一聽,卻是嚇了一跳:“娘娘這個念頭,便是說出來,婢子也不敢應的,還是等皇上來了,讓皇上做決定纔好。”
汝月輕輕嘆了口氣道:“皇上三五天沒來了,要是再等三五天,豈非已經落了太后的美意。”
“娘娘要是想見皇上,婢子差人去請一次即可,娘娘不用憂心這個。”烏蘭說得快,做得也快,話音落,人已經到了門外,笑聲盈盈的,“等晚間,娘娘就能見到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