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喪禮的事情,如貴妃一身白衣罩體,修長的玉頸上青絲也有很多變做了白頭髮,幾乎是撐着自己頑強的意志力,一邊走一邊看着前面。
有護衛看到如貴妃這樣堂而皇之的過來就要覲見,不免開始攔阻。
在皇上的養心殿與承乾宮裡面,除了內閣裡面幾個丞相一般人是不可以進來的,如貴妃也是概莫能外,甚至就連中宮皇后都不可以越雷池半步,這些道理如貴妃從小進宮的時候就一清二楚的,但是她等不及了,爲了報仇,心裡面的怒火就像是炸彈一樣點燃瞭如貴妃的神智。
“你們算是什麼東西,竟然也敢在本宮面前推三阻四,讓開,不然本宮就硬闖了。”說完以後惡狠狠的看着荷槍實彈的幾個人,前面幾個侍衛一個個都縮頭縮腦的。
“娘娘,這是祖制啊,不是屬下等有雄心豹子膽,要是娘娘您硬闖進去了,不但屬下等人頭落地就連娘娘您也有私闖禁宮的罪名,這……恕難從命啊,娘娘。”這個人倒是曉以大義,如貴妃知道就算是自己硬闖其實成功性也是很小的。
在承乾殿外面的侍衛們哪一個不是虎背熊腰,哪一個不想要立一點汗馬功勞,都巴不得將自己立即亂棍打出呢,爲了這一次上訪的成功提高一些,如貴妃立即跪在了金階下面,這裡距離皇上的承乾宮僅僅是一射之地。
跪地以後,她迅疾的對着闊大的庭院磕了三個頭。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三呼萬歲以後,如貴妃開始哭泣起來。
“端華在一歲的時候就開始在太學裡面學習,他知道自己不過是皇上諸多孩子裡面的一個,從小就安分守己,從來不肯做一件壞事情。就連走路也是不願意踩死了螞蟻,端華與世無爭,死的離奇而又蹊蹺!”
“皇天后土,皇上神目所見即明!還請皇上念在妾身二十年來含辛茹苦伴君側,十二年來孜孜矻矻養育端華之恩,在承乾殿接見臣妾,臣妾死不足惜,這條命搭上也是要見一見皇上。”如貴妃看起來是不破樓蘭終不還了,那種孤勇與毅力令人咋舌。
一句話說完以後就開始磕頭,誰也不知道這個女子究竟是哪裡來的力氣,一會兒以後,地面上已經一片血漬淋漓。而偏巧皇上在裡面是聽到了,但是並不願意出來,要是在內閣裡面議事,那就是政治性的。
要說到禮康王殺害自己的孩子,其實皇上也是會相信的,但是並不立即執行,因爲皇上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禮康王樹大根深,不是想要連根剷除就可以連根剷除的一個勢力,需要自己慢慢的培植黨羽,就拿眼前的事情來說,需要自己的證實。
甚至皇上是可以理解如貴妃心裡面想的是什麼,但是這又能怎麼樣,在皇上的眼睛裡面也不過是婦人之見而已。她的聲音在外面漸漸的微弱起來,而內殿裡面的皇上手中緊緊的握着一隻硃砂筆,輕描淡寫的在前面的一張奏摺上筆走龍蛇。
“皇上,是……如貴妃娘娘。”
說話的是葉茂源,這裡只有丞相纔可以進來,葉茂源作爲閣老自然是暢行無阻的,不但是暢行無阻,在很多時候還可以和皇上在這裡共議軍國大事。這時候他的手中剛剛將一封奏摺丟開了,他有票擬奏摺的權利。
這就是幫助皇上排憂解難了,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情只需要內閣的閣老們商議就可以。
葉茂源手中的奏摺是墨郡王從華西地區治理雪災準備回程的一個走着,“皇上,墨郡王快要回來了,還請皇上示下。”
“發出去,百姓夾道歡迎,看起來墨兒倒是很會暖人心的,外面……你去處理一下,就說朕知道她的委屈,就說……你看着辦吧。”皇上看起來很累了,疲倦的摁壓了一下太陽穴。
葉茂源知道就算是皇上不累也是不會去處理這些事情的,更何況目前的紅色已經勞神勞心很一會兒了,早就已經不願意在說一個字兒。葉茂源也知道這是遺大投艱,自己不出去都不行了,將那個奏摺發了以後,立即躬身告退。
剛剛如貴妃還中氣十足的,這時候已經底氣不足了,葉茂源倒是不知道外面又怎了,一會兒以後從朱漆垂花大門裡面走了出來,看到的竟然是皇后娘娘在那裡站着。
“起來吧,妹妹也真是好氣性兒,妹妹動了肝火也就罷了,怎可到了這裡來,這裡不是你我姐妹應該來的地方,司禮監,你們死了嘛?還不快一點請如妃娘娘從地上起來?”皇后一聽到如貴妃在這一邊鬧騰,立即腳不沾地的走了過來。
待過來看到地上一片血漬淋漓而皇上依舊是不聞不問,這已經明白了皇上的態度,所以更加是有恃無恐起來,立即就有幾個人上前去將如貴妃攙扶了一把,誰知道如貴妃惡毒的瞪視着皇后,“娘娘,這事情要是不……上達天聽,妾今天就長跪不起。”
“你以爲皇上是長跪不起就可以出來的,妹妹,起來吧,聽本宮一句話,你要是這樣子鬧下去,不但是皇上的心冷了,就連本宮的心也是冷了。”皇后娘娘有意無意的看一眼如貴妃。
如貴妃因爲失去了一個兒子,猝然間好像老了十歲一樣,整個人都沒有了生機活力,一看到這裡皇后沒來由的喜笑顏開,輕輕的站在瞭如貴妃的旁邊,那半遮半掩的衣袖輕輕的拍一拍如貴妃的肩膀,“你我不過是深宮婦人,現如今你沒有了端華更加是鬥不過任何一個人了,起來吧。”
“娘娘,您……”如貴妃這才知道面前的蛇蠍竟然僞裝了這麼多年純良無害的白蓮花,她的語氣分明是告誡自己不要以卵擊石,如貴妃想要站起來了,不可以,堅決不可以在這個死女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弱點,更加不可以下跪。
因爲這今天沒有用餐,如貴妃早已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努力了兩下竟然沒有站起來。也幸好是這時候葉茂源從承乾殿裡面走了出來,立即讓一個小丫頭過來將跪在地上的如貴妃給攙扶了起來,連忙給兩位娘娘行禮。
“娘娘,您回去吧,皇上讓臣出來與貴妃娘娘說兩句話。”葉茂源以爲得到了皇上的首肯,看到如貴妃的態度好像有點對峙的樣子,立即說明了自己的來意。皇后娘娘微微有點兒驚詫,不過很快就恢復了自己一貫的端莊與禮儀,“好,本宮先行告退,閣老好生與妹妹談一談,這裡是不可以鬧事情了。”
“這個娘娘放心好了,皇上的意思也是娘娘的意思,娘娘請先回吧。”葉茂源說完以後輕輕的躬身,送走了皇后娘娘。
“閣……閣老?”那曾經一直以來都含笑含俏的眸子現如今已經一片死寂,因爲這幾天哭泣的緣故也是水遮霧繞的樣子,葉茂源不忍心看她,輕輕的說道:“臣知道娘娘因爲這事情心急如焚,臣奉勸娘娘一句,皇后娘娘雖然過於跋扈,不過說的話到底還是有幾分道理的,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臣願意與娘娘到娘娘的翊荷居去,你看如何?”
如貴妃的嘴角微微翹起,看着葉茂源,葉茂源一臉的欲言又止,奈何這裡果真不是說話的地方,如貴妃良久的紅脣微張,到底還是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用力的點了點頭,然後自己一個人到了前面。
侍女攙扶着她,她臨走前看了一眼地上的血漬,不免唏噓,看起來皇上果真是鐵石心腸了,郎心似鐵的紅色竟然連自己的孩子都不願意幫助沉冤得雪了,這……想到這裡如貴妃不免心裡面也是鈍痛,不過她明白自己需要做什麼。
如貴妃雙目猶似一泓清水,在那裡掃視過了以後毫無流連的到了前面,一會兒以後已經到了自己的宮裡,葉茂源重新見禮了以後,如貴妃安排着葉茂源坐在了一個位置。
“臣下知道娘娘心裡面有心結,這個心結是一時半會解不開了,娘娘,這事情原本就是蹊蹺的,其實娘娘心知肚明,但是娘娘以爲皇上就會幫助娘娘嗎?”葉茂源不願意說明,只是旁敲側擊。
聰明人就聰明在這裡,不需要說的多麼通透,那窗戶紙總有一天總會在衆人的言談裡面明明白白的。聽到這裡,如貴妃那如同明珠生暈的眸子定定的望了過來,“丞相以爲,妾現如今應該如何?”
“與禮康王一樣,借刀殺人。”葉茂源沉聲說完以後看着旁邊的幾個女婢,如貴妃知道隔牆有耳的道理,立即揮了揮手,“你們都退下。”這羣女婢都走了,如貴妃那美玉瑩光的眸子裡面忽然間有了殺機,然後問道:“什麼叫做借刀殺人?”
“這,娘娘又何苦揣着明白裝糊塗?”葉茂源靠近一點如貴妃,解釋道:“娘娘今天也是看到了,皇上怎會相信禮康王會是幕後兇手?說句不中聽的,娘娘往後只是爲了復仇而活着,這手段自然是說不得!不可選擇了,娘娘只需要結果就是了。”
聽到這裡,如貴妃的眉目間隱然多了一股勃發的英氣,繼續追問,“看起來丞相是有辦法替端華報仇的,還請丞相不吝賜教。”
葉茂源輕輕的一笑,說道:“娘娘,這個朝中還有誰可以與禮康王分庭抗禮的,還有誰可以與禮康王完全對立的,還有誰很需要另外的力量?娘娘這不是明擺着的事情嗎?”說完以後輕輕的握住了茶杯。
“就如同這一套精美的茶具一樣,缺一不可的,娘娘仔細的想一想也就明白了。”說完以後,如貴妃的手緊緊的卡住了葉茂源的手腕,“瑞安王?”
“娘娘果真是聰明人!”葉茂源重新將茶盞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