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滿腹幽思時候,外面的層層紗幔被風捲起,滿架薔薇一院香。清桐已經看到從最遠處的硃紅闌干那裡走過來幾個司禮監,當然不是一個了。前面第一個帶頭的司禮監是皇上身旁常常伺候的,走起路來衣帶當風,頗有魏晉風骨。
細眉細眼,一看就是很會辦事情很會說話的,薄嘴脣,一看就是能言善辯且是個伶牙俐齒之人,遇到這樣一個魔鬼,清桐自然是引頸就戮的。後面跟着的兩個,一個膀大腰圓,一個則是面長身短,兩人不用想都是過來將清桐望過去拉的。
萬一且清桐抗旨不尊,這兩人絕對會在第一時間將這種念頭扼殺在搖籃。看着前面的人慢慢的走了過來,綠凝立即保護在了清桐的面前,“小姐,你看看,已經來了,究竟是逃走還是不逃走,您也早做決定啊。”
清桐並不說話。不說話的意思有很多種,但是清桐目前表示出來的是一種沉默的順從,一般清桐的沉默又是代表無聲的召喚,她輕輕的看着三個走過來的人,也是在這時候見縫插針看一眼旁邊的楚瑾泉。
楚瑾泉的眸光落在了走過來的幾個人身上,並不說話,也不表示給清桐建議的態度。而是將手慢慢的伸過來,握住了清桐的手,本以爲清桐的手還是軟玉溫香,但是捏在了掌中才知道清桐今天的手掌是那麼的冷。
冷的就像是剛剛從井水裡面打撈起來的一塊鐵一樣,然後這些人依次走了進來。清桐首先看到的是秉筆太監手中的聖旨,自然是心知肚明,此番前來無外乎是想要讓自己“走一趟”的,立即點頭,伸手按住了秉筆太監將要打開的名黃色卷軸。
“時間地點位置,說出來就行了,這個就不用唸了。”說完以後秉筆太監將聖旨恭恭敬敬的遞了過來,一般人接旨之前是會預備香案焚香先行三叩九拜之禮的,但是到了清桐這裡一切刪繁就簡,刪繁就簡的不像話。
而偏偏清桐不願意給人下跪,這是滿朝文武都知道的事情,就連秉筆太監也是無計可施,看到沒有地兒給聖旨,只能交給了綠凝,綠凝與猗琴立即拿着聖旨去研究了,滿不像話。
而清桐問過了以後,身後兩個太監立即走遠了,看起來暫清桐是不會畏罪潛逃的,清桐問過,看着秉筆太監,該太監立即走了過來,輕輕的握住了清桐的手,清桐躲避了一下,實在是不願意與這個大太監有太多的肢體語言。
“你幹啥?”清桐問。
“這,咱家不過是想要告訴你,是今天晚上酉時,在水綠南薰殿開宴,一起過去的女子並不多,只有你與幾個誥命婦人,還有濮陽芷珊小姐與郡主。您到時候不可不去,這個是殺頭的罪過了。”說完以後偷瞄一眼楚瑾泉。“將軍可是生氣了?”
“木有,木有,好了,可以走了,我送送你”對於清桐來說,只需要知道時間地點就行了,其餘的一概不論,大太監一看這就要下逐客令,擦拭一下滿頭的汗水,也就只能走了,清桐看着三個太監離去的背影,左思右想了會兒,看着楚瑾泉說道:“你們今天有沒有聊天中涉及我?”
“並不曾,他現如今可以說是畏懼你的,討厭你的,你現如今在草原已經是臭名昭著,他需要的女子一定是那種很聽話的,小家碧玉而已,你的話……”楚瑾泉舉眸看着清桐,清桐也是看着楚瑾泉,不知爲何,楚瑾泉在清桐身上又是發現了那種劍拔弩張的殺機,這樣一個女子的男朋友其實是不好找的啊。
“墨郡王呢?”清桐問一句,看着楚瑾泉。
“大難臨頭,你不求自保,問東問西做什麼?”楚瑾泉不愉快了,爲何睜開眼睛問道的第一個人竟然是景墨,景墨能夠怎麼樣,這本身就是一個八面來風之人,很是玲瓏,一臉外交家的模樣,是人人都不會得罪。
“自然是比你好,現如今與王子在禁苑騎馬走來走去,大概是樂不思蜀了,”楚瑾泉說到這裡立即補充一句,以表示這句話的重要性與真實性,“他們看起來一拍即合,其實你也應該知道,這纔是一個國家的君主應該有的氣度與能耐。”
“知道了,”清桐頓了頓又道:“景維呢?”
“在田獵行動中已經開始進攻一次,好在我擋住了。”解釋完畢,將白日裡發生的事情逐一說過了以後,清桐的眸光有了深沉的思索,然後是良久的靜默。清桐現在已經明白了,景維想要趁亂將這個人傷害一下,不論結果與後果,也不管過程,總之一旦是亂起來,她就可以火中取栗,實在是上上啊。
“你去幫助我,保護好貝爾,記住了,不可以讓貝爾被人傷害,這早晚,應該……應該我要換衣服了,你去吧。”說完以後清桐呼喚兩個丫頭,綠凝與猗琴一前一後走了過來,兩人走過來以後都是一臉的誠惶誠恐。
“小姐,這如何呢?是聖上讓你去……去當三陪的啊!”說完以後看着清桐,清桐理解不出來所謂“三陪”的意思,冥思苦想以後這才知道,兩個丫鬟跟着自己久了,也是被薰陶的很是有了文化底蘊,就連說話都是拿腔拿調晦暗莫名。
“三陪,我不去,誰要去誰就去,我倒是可以過去玩一玩,你們誰跟着我?”說完以後看着兩個丫頭,兩個丫頭是無風起浪之人,平日裡惟恐天下不亂,這片刻自然是自告奮勇,兩人當仁不讓就要跟着清桐去赴宴。
清桐感激的很,說道:“臨行前記得將昨天做的刺繡拿上,還有……還有樂器。”說完以後一個丫頭去準備了,清桐看着猗琴,說道:“你可會化妝,讓本小姐今天扮醜的那種,煙燻妝或者職業裝都可以,但是切忌一點,不可讓人覺得我是爲了譁衆取寵,也不可讓人看出來我很美?”
“但是小姐,你本來就很美。”說完以後委屈的看着小姐,自家小姐真是拼命,國難當頭,一個個人都高枕無憂,讓一個小女子這樣子委屈,真是不應該。就連猗琴都是覺得小姐委屈的很,而小姐自己呢,則是大而化之的笑一笑。
“來來來,讓我今天不再那麼美麗。”於是猗琴過去準備化妝工具了,楚瑾泉立即側身,“我就先走了,去保護貝爾,你在這裡也應該快一點,不可浪費時間了。”
“去吧,去吧。”清桐揮揮手,楚瑾泉大步流星的去了,清桐與猗琴坐在了一面鏡子前面,猗琴想了會兒就開始在清桐的面上構思起來,要怎樣纔可以讓人看上去清桐是一個不好看的人呢?從衣着打扮應該是必須要下手的。
這一邊弄了一個大概以後,楚瑾泉已經出了館閣,到了前面的一個位置。想必,他們幾個人又要開始聊一聊怎麼樣對付王子與清桐了,所以楚瑾泉走出去一段距離,又看着林遠兮問了一個問題,這才折返兩步,從另一個位置到了太液池。
這一路走過來天氣是非常好的,庭植不材柳,花育能鳴鶴。樹梢上鳥兒啁啾,一片寧靜中帶着一種莫名的冷意,環境肅殺的很,楚瑾泉跳到了前面一個雕龍舫上,然後輕輕的催動內力,船兒無風自動,。一會兒以後已經帶着點點漣漪,將江面給劃破了。
靜悄悄的到了前面一個位置,楚瑾泉這才輕輕的停船靠岸,果真,前面禮康王的舟子已經停靠在那裡了,從這個位置看過去雖然是看不清楚他們在幹嗎,不過大概說話的聲音是可以聽清楚的。
一個略微蒼老但是還中氣十足的聲音說道:“現如今,你也看了,他究竟是幾個意思呢?”一邊說宜賓啊輕啜一口杯中的酒,照樣是好酒,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舟子裡面只有兩個人,爲了談話的機密性,這周邊故意是沒有一個人。
就算是讓人知道兩人在裡面,也不過是叔叔和侄兒在裡面喝酒而已,一個普普通通的聊天,有什麼大驚小怪,楚瑾泉仔細的聽着,前面的一道聲線消失以後,後面的那個人,立即說道:“您有所不知了,自從一開始到現在,是沒有提到一個人的,那就是葉清桐。”
“沒有?爲何?”禮康王是想不到的,要是知道是自己的信箋出了問題,讓王子緘口不提清桐的話,估計不要說喝酒了,就連一口老血也是要立即噴出來的,這時候還能不動聲色的喝酒,也算是愚蠢到了一定的程度。
“怎麼會?”王爺左思右想,就是不知道應該想出來一個什麼念頭,爲何清桐的話題是沒有被提到的,清桐不論是在朝政還是在坊間其實還是很有點兒回頭率的,因爲清桐一直以來都是有着有口皆碑的口風,所以一傳十十傳百,就算是到了這裡第一問起來的女子也應該是清桐啊。
禮康王不知道原因,輕輕的在夕陽中將魚鉤丟在了水中,真是棲釣一丘壑的模樣啊。輕輕的說道:“這你可也不要操之過急,畢竟釣魚是比較困難的,不是嗎?”正在說的時候,景維頃刻間劈手就將禮康王手中的酒盅奪走了。
“王爺果真是隻顧着喝酒,這般下去豈不是你我都岌岌可危,王爺可也莫要忘記了你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說完以後重重的將酒杯放在了那裡,又道:“王爺比任何人都清楚,現如今的朝廷第一號敵人就是景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