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涼好不容易纔收住清脆的笑聲,又說道:“親戚通親的多了,好多舅舅的兒子娶姑姑的女兒,阿姨的女兒嫁阿姨的兒子,親上加親更好啊。……,其實,舒巧也不是城鎮戶口,她媽媽是農村戶口,是舒校長以前插隊的時候談的,戶口一直沒有解決,巧巧就是半邊戶的孩子。好像……好像殷桂有一個親戚當公社幹部,可以把殷桂安排到什麼廠上班。”
她三言兩語地把舒巧的情況說清楚了。
郭拙誠說道:“將來他們的差距可就大了,一個大學生一個深山裡的臨時工,兩人又沒有感情,夠嗆。依我看他們還不如一拍兩散。”說着,他搖了搖頭。
樑涼已經見慣了郭拙誠的老氣橫秋的樣子,是以見慣不怪,她兩眼飽含希翼地問道:“巧巧她真的能考上大學嗎?”
郭拙誠說道:“只要你和她不故意做錯題目,考上大學是肯定的。”
樑涼沒有如郭拙誠所想的那樣高興得跳起來,而是認真地說道:“如果我考上了,我會好好感謝你。”
郭拙誠樂了,笑問道:“你準備怎麼感謝我?”
樑涼很認真地想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你們傢什麼都不缺,我就是想幫你們家打掃衛生,我也插不上手。你媽媽肯定會嫌我笨手笨腳的。”
郭拙誠說道:“還沒做就自己爲自己找藉口,你怎麼知道我媽會嫌你笨手笨腳。”
樑涼說道:“反正我不敢去,我一個農村姑娘,阿姨肯定……”
郭拙誠無奈地說道:“你不去就不去,不要總找我媽說事好不?等你考上大學,你就不是農村姑娘了。再說,農村姑娘怎麼啦?農村姑娘又漂亮又能幹又能吃苦,我看比城裡姑娘還好。你看你,一直就開始爲家裡賺錢了,城裡姑娘誰有你這麼大的本事?”
樑涼說道:“其實我也不願意賣小菜,實在是……。反正今後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就是丟了性命不要也要把把你吩咐的事做好。”
郭拙誠笑道:“別這樣,你這不是給我壓力嗎?好像我圖你什麼回報似的。不過,如果今後真的有事請你幫忙,你可不要拒絕哦,也不許跟我討價還價。”
樑涼很肯定地點了點頭:“我保證不還價。”
隨着恢復高考的消息越傳越多,越傳越有板有眼,很多人特別是上山(下)鄉的知識青年們蠢蠢欲動,大家紛紛尋找書籍開始複習功課,準備迎接這場中斷了十年的命運之考。
水甸縣一中作爲水甸縣最好的高中學校,自然成了衆多渴望高考的青年心目中的聖地,他們不顧路途遙遠、事情繁多,紛紛前來找老師請教。
雖然還不到暑假開學的時間,但學校比以前開學了還熱鬧,只不過奔走在校園裡的不是那些正在上學年齡的孩子。
在年青人和他們父母的強烈要求下,水甸縣一中開辦了四個班級的補習班。舒巧和樑涼自然成了其中聽課的學生。
就是郭拙誠也在母親的逼迫下,交錢報名參加了補習班。在上補習課這個問題上,母親田小燕顯得異常地固執,不管郭拙誠用什麼理由,也不管郭拙誠說在哪裡學習,她都不理,堅決要求他去補習班學習,而且一再囑咐他在補習班必須認真學習,不能因爲成績好而驕傲,一定要考上大學爲他們做父母的爭光。
爲此,她還專門去了舒校長家,幾乎是命令的口氣要求舒校長盯着郭拙誠,不許他不上課,不許他不做作業。而且,她還表示將不定期地前來學校檢查郭拙誠的學習情況。
舒校長面對縣委書記的老婆自然唯唯諾諾,不敢有一絲反對,表示一定督促郭拙誠搞好學習,絕不會讓他浪費任何學習時間。
可以說這是田小燕第一次違反原則動用丈夫的權威爲兒子辦私事。可憐天下父母心,郭拙誠只好委屈地拿起書本老老實實地走進課堂,又聽那些枯燥無味的課。每次上課,他都安慰自己:用不了多久,用不了多久就會考試了,忍着吧。
這天郭拙誠正在上原班主任王老師的語文課,聽着他講解《曹劌論戰》,這時舒校長出現在教室外面,跟王老師打了一招呼後筆直朝郭拙誠走去,走到他身邊小聲說道:“小郭,請你幫一個忙,應一下急。”
郭拙誠看着舒校長焦急的樣子,問道:“沒老師上課?”
舒校長愕然地看着他,說道:“是啊,李老師嗓子啞了。現在那些同學吵着要學校派老師去講課,可學校哪裡一下找到老師?你幫我一下,行不?”
因爲是臨時補習班,學校師資力量嚴重不足,雖然從附近借了幾位老師,但還是沒有解決根本問題,很多老師都是連軸轉,人很累身體受不了,最容易受傷的就是嗓子,經常說着說着就發不出聲來了。
郭拙誠知道這個情況,也自信能上好這些學生的課,就問道:“李老師留下教案沒有,已經講到哪裡了?”
舒校長說道:“他計劃今天講三角函數。教案還在他家裡,我馬上去拿。”
郭拙誠說道:“不必了。”說着,他從座位上站起來,跟着舒校長一起朝外面走去。
正在上課的王老師很是鬱悶,一個如此認真、領悟力如此強的學生離開,讓他講課的興趣大減,甚至有點心不在焉。
舒校長帶着郭拙誠到了隔壁教室,他讓郭拙誠站在門邊,自己首先進去走上講臺說道:“同學們,李老師因爲連日地工作,今天病了,嗓子發不出聲音。現在我們有幸請到了一名數理化成績特別好的同學爲大家講課,他一定能帶領大家學到更多的知識。我們鼓掌歡迎他,歡迎我們的郭拙誠同學!”
雖然舒校長帶頭鼓掌,但掌聲稀稀拉拉,更多的反而是驚訝聲和議論聲:
“啊,這不是一個小孩嗎?”
“他給我們上課?這是學校敷衍我們吧?”
“瑪的,我們交了八塊錢的培訓費,就拿一個孩子應付我們?無恥!”
特別是當舒校長走出教室後,裡面議論的聲音更大了,有一個青年還陰陽怪氣地問道:“小子,你今天吃奶了沒有?有力氣拿粉筆嗎?呵呵……”
“哈哈,這小子毛都沒長齊就來當老師,這學校真他奶奶(的)缺德!”
……郭拙誠盯着那個鬧得兇的青年,問道:“想鬧是不?想鬧的話,你就出去!這裡不歡迎你。我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純粹是來這裡消磨時間的,就憑你的腦子,我就不相信你能考上大學。滾吧!”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特別是那個小子更是張大嘴巴,用一副“這話真是你說的”的神色看着郭拙誠。郭拙誠理都沒理他,他拿出粉筆開始準備講課。
“你小子竟然敢這麼說我?……,你他瑪的是誰啊,知道我……,”那青年的聲音嘎然而止,接着發出一聲慘叫,“啊——”
一截粉筆在他的額頭上炸開,只留下一堆白色的粉屑,但很快那堆粉屑慢慢地被染成了紅色。
“啊——,出血了!”旁邊一個傢伙驚恐地喊道。
粉筆頭如此精準還能打得人額頭出血,不得不說郭拙誠的技術很高超,一時間嚇得幾個老實的、膽小的更加老實、更加膽小。但他們心裡更多的是詭異,都有點茫然地看着這個臉部明顯還是孩子的傢伙:他到底是小孩還是大人?
被打的那個傢伙暴怒了,從座位上一躍而起,大聲喊道:“我草你瑪,今天你若不跪下向老子磕三個響頭,老子做了你!”
郭拙誠冷冷地看着他,等他衝到講臺附近撲向自己的時候,他突然迎上去一步,舉起手在那傢伙的眼前晃了晃,趁那個傢伙愣神的時候突然改變方向,狠狠地朝對方胸口就是一拳。
猝不及防的那個傢伙一下仆倒在地,慘叫聲還沒有發出,郭拙誠就迅速踏上一步,先猛踢了那傢伙腦袋一下,然後雙手動作麻利地抓起他的一條胳膊、一條腿,在衆人驚呼聲中將這個倒黴蛋扔了出去。
郭拙誠的樣子就如扔出一片輕飄飄的麻袋。但走廊裡傳出的噗通聲和那個傢伙的慘叫聲又說明不是麻煩,而是扔出去一個活生生、重量超過一百斤的小夥子。
幾十號學生瞪大眼睛看着郭拙誠,一個個木了。
郭拙誠鎮靜地將教室門關上,然後說道:“現在你們不相信我的水平,……”
“相信!相信!……”很多人異口同聲地說道,還飛快地點着頭。
郭拙誠笑了一下,說道:“我知道你們相信我打架的能力,但不相信我的教書能力。對不對?”
大家無聲,顯然是默認。
郭拙誠微笑着說道:“其實,你們在這兩個問題上都錯了。打架我不厲害,剛纔只是偷襲得手,先舉起拳頭讓他分神,然後猛擊一拳讓他趴下,不值得一提。呵呵,誰叫他是大人,我是小孩呢?一個小孩總不能跟一個大人硬碰硬吧?我不會這麼傻,他也不好意思不是嗎?恰恰相反,我的教書能力是不錯的,這纔是我自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