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拙誠聞聲看出,只見一羣明顯是老知識分子的人在那裡辦住宿登記手續,在人羣中他看到了一個老熟人——六一七廠的黃副總工程師。與這個廠的王廠長榮升爲廠黨委書記一樣,黃副總工程師也因爲功勞而榮升爲廠總工程師了。而原來的趙總工程師則因爲功勞晉升爲廠長,與王書記搭檔組成班子。
郭拙誠一陣汗顏,被這麼一位老同志喊老師,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他連忙迎上去握着對方早已經伸出的手,說道:“黃總,你來了。你千萬不要叫我小郭老師,就叫小郭。我怕啊,我怕別人將我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傢伙給打死。”
黃總工程師笑道:“我就是擔心你怕,這才喊小郭老師。否則的話,我早就喊郭師傅了,乾脆折衷一下,還是喊你小郭老師吧。你們也是爲了坦克的事來的?”
郭拙誠搖頭道:“不是。我是爲了一個火炮輔助系統鑑定來的。”
黃總工程師驚訝地問道:“那個什麼輔助系統就是你搞出來的?小郭老師……不,郭老師,你真是不同凡響啊,連總參都驚動了。不過,也是,我們……”說到這裡,具有保密意識的他沒有再說下去,反正郭拙誠也明白他說的是坦克發動機的事。
得,弄了半天,人家還是叫郭老師了。
郭拙誠連忙抱拳,說道:“請您別折騰我,您這是折我壽呢。……,我也是一個普通參與者,最大的功臣還是我的導師粟教授。”
這個時候,郭拙誠他們身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他們都是因爲驚訝於黃總工程師這麼大一把年紀了,又是德高望重的專家,怎麼喊這個一個小屁孩爲老師?這小屁孩難道真有什麼本事?
一個老專家笑着插話問道:“粟教授?是不是粟廣笙?他是我以前的高中同學,這傢伙確實有本事,可他什麼時候跑到中學部教初中生、高中生了。小夥子,我看你雖然身材高,人長的也結實,但年紀不會超過十五歲吧?你怎麼認識粟廣笙的?你是他的學生對不對?”
“任烈希,你這個‘對不對’你又在說我什麼壞話?”這時,一個慈祥的聲音在人羣外響起,話的內容似乎在責怪對方,但語氣卻很高興。
剛纔說話的老專家轉身迎了上去,說道:“我說老同學,你耳朵是屬狗的?這麼多年沒說過你,剛說你不負正業,你就聽到了。什麼時候到的?”
粟廣笙高興地握着同學的手,說道:“到了一會。你什麼時候到的?不會也是有什麼項目吧?”
任烈希說道:“還不是爲你們那個系統做後勤的。”
因爲“hy—001火炮指揮輔助系統”是軍事機密,大家都只能用項目、系統什麼地代替。黃總工程師甚至連郭拙誠是這個項目的技術主要負責人都不知道。
粟廣笙看着任烈希問道:“這個系統與你有什麼關係,你是做材料的,又不是做半導體材料。如果你是研究半導體材料的,我還真得去找你。”
這時,一個跟郭拙誠一起來的女同志隔着人羣對郭拙誠喊道:“郭教授,你的行李已經放到207房間了。等下你直接去207房間就行。”
郭拙誠連忙問道:“我不是住205嗎?謝謝你們,我……”
“啊——”幾個人都驚呼起來,心裡狂呼:這是什麼情況,稱他爲教授?有沒有搞錯?
就是熟悉郭拙誠能力的黃總工程師也張大了嘴巴。
粟廣笙得意地笑着說道:“各位驚訝了吧?哈哈,你們不知道,我們小郭,郭拙誠雖然年輕,但已經是我們滇南大學的正兒八經的副教授了。其實,就是正教授也可以授得,只是因爲年齡太小,怕引起轟動而沒有這麼做。我可以說這裡沒有一個專家的計算機編程超過他,沒有一個專家在數字邏輯方面的知識超過他。
既然我們今天都在這裡,組織上也沒有提前要求我們不能相互探討,那我就給你們透露一點點秘密。我猜想大家都是爲了鑑定我們學校開發的火炮指揮輔助系統來的,你們知道這套系統是誰開發的嗎?就是我們的郭教授!他是這個項目的總工程師,技術總負責人!首席專家,少年專家!”
說到最後,粟廣笙教授很是自豪,單瘦的身子挺得筆直。
任烈希死死地盯着郭拙誠,好一會之後還是搖了搖頭,轉頭對着粟廣笙,不相信地說道:“怎麼可能?他就是從娘肚子開始學習計算機技術,也不可能超過你粟教授吧?難道他真是天才?剛纔他自己都說了,這套系統是以你粟廣笙爲主開發的。雖然你的本意是爲了擡高你的學生,但也沒有必要這麼擡高吧?誰信?……,你們說,你們信不信?不信,對不對?”
任烈希最後一句話是對着大家說的,他這個人總喜歡在結尾加上三個字“對不對”。
好幾個人都搖頭道:“不信。”
甚至連黃總工程師都沒有出言爲郭拙誠辯護。
有一個老知識分子還振振有詞地說道:“怎麼可能嘛。我看他也就是一個初中生,撐死一個高中生,估計連英語都沒學過。他會編什麼程序?……,對了,我想起來了,郭拙誠,你是川昌省高考分數最高的,又是全國參加高考的考生中年齡最小的,當時我們大學去調檔都沒有成功。你是這一屆考上的大學生,我沒記錯吧?”
他不知道他最後說出的這些話反而讓大家開始相信郭拙誠是牛皮哄哄的人了:全國最小的高考生,又是川昌省的第一名,這不是妖孽是什麼?
現在還沒有人喊出什麼全省“高考狀元”這個詞,還是規規矩矩地說“第一名”什麼的。
任烈希見同學粟廣笙笑而不語,就知道這小子真的是這套火炮指揮輔助系統的主要研發者,也真的是滇南大學的副教授。
他笑着抓住郭拙誠的手,搖着,說道:“小郭教授,你在金屬材料方面有研究沒有?能不能給我支支招?你是全才,對不對?”
顯然任烈希說的是玩笑話,是爲了掩飾自己剛纔不相信郭拙誠的言行。
他萬萬沒有想到,郭拙誠對金屬材料還真有“獨特”的見解,完全可以在任烈希這個專家面前支招:只要將他在機牀廠用過的那些新材料說一說,至少比現在的材料先進了三十年。雖然他不懂具體的冶煉方法,但作爲曾經擔任過設計所所長的他肯定知道材料的成分,知道它們的物理、化學性能。因爲這是一個機牀設計者所必須知道的,作爲軍事愛好者,他還大致知道前世坦克上常用的複合裝甲是怎麼一回事。
不過,郭拙誠現在顯然不會說出來,被人們認爲天才可以,但不能太逆天,總得有一個自圓其說的理由,上次坦克發動機的事想出的雖然是一個蹩腳的理由,但多少能夠應付,如果自己在馬上在這裡獻寶,在這裡高談闊論,找理由就難了。純粹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他笑着說道:“任教授好,我聽說過您。我爺爺叫郭晉元,是嘉江大學……”
不但任烈希大笑起來,粟廣笙也大笑起來,還有一個年紀稍微年輕的中年人也笑了。
任烈希看着郭拙誠笑道:“怪不得,怪不得,我說小子你怎麼這麼聰明。原來是四個專家教授的後代。我想一定是你爺爺奶奶、你外公外婆的優秀基因都遺傳到你身上了,對不對?”
粟廣笙一愣,問道:“‘對不對’,你認識他的外公外婆?”
任烈希點着粟廣笙的鼻子說道:“你啊你,剛纔誰還說什麼如果我研究半導體,他就找我,對不對?”
粟廣笙不解地問道:“是啊,我現在就希望採購到高質量的半導體材料。難道他外公外婆是研究半導體的?”
任烈希故意冷笑道:“你這傢伙真是騎着馬找馬啊。我告訴你,我跟他外公不熟,但跟他外婆熟。而且你跟他外婆的關係肯定不差。他外婆叫郝小秀,郝教授,你敢說你不知道她?對……”
粟廣笙急忙抓住郭拙誠的手,驚喜地問道:“郝教授是你的外婆?現在她是不是到美國進行技術交流去了?……,怪不得,我說你編程序怎麼這麼厲害,我說你怎麼對電路圖、數字邏輯這麼精通,感情你家裡還藏着這麼一個大師啊。”
旁邊一個剛圍過來的人問道:“他爺爺又是什麼人物?”
任烈希說道:“他叫郭拙誠,你說他爺爺是不是姓郭?那你說在我們材料領域,有幾個姓郭的,又是在嘉江大學的?……,呵呵,想到了,對不對?”
雖然這裡的人都是知識分子,都是專家,但一人有四個親人都是教授卻只有郭拙誠一個人,人們不由嘖嘖稱讚。對於郭拙誠的逆天也都開始理解,或者說強迫自己理解。
“這孩子還跟我打埋伏,我看他的檔案裡沒有寫他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的資料,讓我差點失去一次更好的交流機會。”粟廣笙笑着說道,“現在她外孫抓在我手裡,想不幫忙都不可能了,呵呵……”
這些話聽在郭拙誠耳朵裡,心裡不由產生了一種強烈的自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