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拙誠一陣無語:大姐,沒文化不可笑,可偏偏要顯示自己有文化就有點可笑了吧?
茶杯女似乎有稍微高一點的文化水平,笑着指點道:“這是笨拙的拙,就是很笨很蠢的意思,就如鄉里人喊兒子爲狗剩、石頭一樣,名字取差一點好養活。”
郭拙誠再次無語,也第一次發現自己的爺爺不會取名字:您老隨便取一個大衆化名字多好啊。用古書上的典故來取,現在顯擺不成反而被她們取笑了吧?
旁邊的汪道璐想笑而不敢笑。今天他確實是受張恆德局長的指派來跟郭拙誠接觸的。張恆德要求他儘量對這個年輕人示好,瞭解他的性格和對馬驛鎮的看法,但又不能表現太親熱、也不要急於求成。
這事想成功顯然有難度,但汪道璐不得不做。因爲他知道張恆德他們將根據他了解的情況對這個小子採取相應的對策:收買、色誘、利用、控制、……住宿手續很快辦好,汪道璐很熱情地搶過郭拙誠的行李包,說道:“郭科長,你第一次來不熟悉這裡的情況,我送你上去。三單元207號房間,是不?走,我帶你過去。”
對於汪道璐的客氣,郭拙誠沒有拒絕。雖然他能順利找到房間,但有了汪道璐帶路,就不必問服務員了。現在這個時代的服務員可沒有前世的服務員客氣,除了她們的領導,她們可都是愛理不理的。更何況郭拙誠也想通過他來了解馬修德等人意圖。
沒走幾步,汪道璐將郭拙誠的行李包帶子移到肘部,站在走廊邊,一邊掏煙一邊說道:“你看完,連煙都忘記裝。不好意思。請——”
郭拙誠只得跟着他一樣停住腳步,推開他遞過來的煙說道:“我不抽菸。你自己抽吧。”
汪道璐掏出的是一包過濾嘴香菸。他掏出一根一定要塞到郭拙誠手裡,說道:“抽,抽吧,學着玩嘛。你當領導的不抽菸,將來不好與我們這些下屬打交道。這玩意遲早要學的,不如早一點學會,呵呵,早一點交好領導,早一點與我們普通羣衆打成一片。”
因爲郭拙誠不是他的直接領導,距離又相距遙遠,估計完成了這次差事將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見面,加上郭拙誠的年紀小,剛纔一直很和善,並沒有擺什麼官架子,所以汪道璐在他面前放得開,有意無意地教育郭拙誠,同時也對自己能完成局長交待的任務而充滿信心。
人們一般都好爲人師,極大多數時間他們都沒有惡意。
郭拙誠只是拒絕了他遞過的香菸,也沒有說其他什麼。當他輕輕推開汪道璐遞過來的香菸時,眼睛無意中看到前面有一個身影閃過。
見郭拙誠真的不想抽菸,汪道璐訕笑着將過濾嘴香菸插回香菸盒,然後鄭重其事地將這包煙重新揣回口袋,然後從另一個口袋裡掏出無過濾嘴的劣質香菸,一邊用汽油火石打火機點火,一邊說道:“那煙是待客的,我可抽不起。”
心裡有疑雲的郭拙誠不由稍微高看來了這個汪道璐一眼,覺得這漢子還有一個又能屈能伸的優點。
郭拙誠笑着說道:“抽不起就不抽。無論是有過濾嘴還五過濾嘴,這煙都對身體沒好處。呵呵,你以爲真的憑几根菸就能巴結上領導,結交好同事?只是煙鬼們自己安慰自己,作用也許有,但肯定沒有你所的大。”
見郭拙誠很隨和,汪道璐笑道:“我這種人沒辦法。就算這煙只能取得百分之一的成功,我也要做百分之百的努力。我可不像你郭科長,這麼年輕就身居高位。我這一輩子不知能不能爬到科長位置,聽說今後當幹部都得有文憑。郭科長,你有文憑沒有?”
郭拙誠認同地說道:“將來文憑肯定重要,我也想拿呢。……,不過,既然你有這麼大的雄心,將來肯定會有進步。”
汪道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讓你見笑了,好像我就是官迷……,啊——”他突然一身驚呼,身體也隨之轉了半圈,“幹什麼!你誰啊——”
當他走到前面拐角的時候,突然一個女服務員衝了出來,正好撞在正在閒談的汪道璐身上,不但將汪道璐撞了一個趔趄,轉了半圈才穩住,手肘上掛着的行李包也掉在地板上,發出一聲悶響。就是她自己,也驚叫一聲,雙手端着的陶瓷盤子、盤子上瓷杯也飛了起來。
跟在汪道璐後面的郭拙誠手疾眼快,見狀立即迅速前衝。他一手抓着撞飛的瓷杯,一手抓住墜落的陶瓷盤子。
那瓷杯上的陶瓷蓋子和裡面滾燙的茶水卻沒法抓住,蓋子砸在水泥欄杆上摔得粉碎,而茶水灑了汪道璐和服務員一身,就是郭拙誠自己也被一些熱水濺到了手上。
女服務員似乎嚇傻了,慌亂地抱住郭拙誠,嘴裡不停地說道:“你這個人怎麼這樣?怎麼……,我怎麼辦,這杯子好貴……”
汪道璐連忙將郭拙誠的行李包撿起來,對着女服務員吼道:“你還怪我嗎?你這麼突然衝出來,是不是想嚇死人?還問我怎麼這樣,你看你,端着一杯茶有必要走這麼快嗎?着火了似的,快點給我道歉,給郭科長道歉!哎呦,燙死了,幸虧是潑在身上,要不會被你燙死。”
汪道璐對這類女服務員可不必顧忌,她們都是最底層的,做的都是苦活、累活,雖然欺負她們有點不光明正大,但問題是她做錯了事還怪別人,能不讓汪道璐光火嗎?剛纔行李包掉地上的時候,裡面發出一聲悶響,還不知道里面摔碎了什麼東西,也許自己好心幫忙反而做了壞事,讓這個年輕人生氣。
至於剛纔郭拙誠異常敏捷的動作,他根本就沒看見。
現在陶瓷盆和茶杯在他手裡,他以爲是郭拙誠無意中搶到的。
被汪道璐訓斥了幾句,女服務員紅着眼睛大哭起來,鬆開抱着的郭拙誠,蹲在地上一邊哭一邊尋找茶杯蓋的碎片:“唔……這要賠好幾毛錢……唔……就是你們,領導要喝茶,現在……唔……”
汪道璐真是氣得七竅生煙,正要發火,見郭拙誠在旁邊似笑非笑地看着,以爲他嫌自己一個大老爺們跟一個女孩子計較,一咬牙,從口袋掏出五毛錢,心痛地扔在地上,說道:“好了,好了,別哭了,算我倒黴。郭科長,我們走!”
郭拙誠將手裡的盤子、茶杯輕輕地放在女孩另一邊的牆根處,然後笑了一下,跟着忿忿不平的汪道璐繼續超前走,直到他們找到207號房間,用鑰匙開了房門,那個女孩還在那裡哭泣着。
汪道璐狠狠地一腳踢上房門上,房門砰地一聲響,與門框來了一次劇烈的接觸,這纔將那女服務員的哭聲關在門外。
郭拙誠從汪道璐手裡接過行李包,翻出一包過濾嘴香菸遞給他,說道:“麻煩你了。”
“郭科長,你這是……,我怎麼能要你的煙呢?”汪道璐想不到郭拙誠能拿出一整包高級煙了,一時束手無措。
不得不說現在的人還是比較純樸的,這些基層幹部還沒有如前世那樣被金錢所污染,前世不說收一包煙、一條煙,就是收幾萬元、十幾萬元都敢收。
郭拙誠將煙扔到他懷裡,笑道:“你不是說煙能改善關係嗎?我現在就先從你開始。”
汪道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邊講煙小心翼翼地收起來,一邊說道:“郭科長真是說笑話,我一個普通的公安,你是領導,應該是我交好你纔對,嘿嘿。想不到你有這麼高級的煙,怎麼可能抽我那種破煙呢,呵呵,剛纔我獻醜了。”
郭拙誠懶得跟他解釋這些,而是問道:“剛纔你不知道她會撞你?”
汪道璐一下愣住了,結結巴巴地說道:“什麼?你說什麼?我……我……怎麼知道她會撞我?我又不是神仙。……,你是說……她是故意撞的我們?”
畢竟是公安人員,稍一回想,就明白了其中的關鍵:走廊拐角處並不深,是一棟樓與另一棟樓的交接處,兩棟樓的走廊錯開不到兩米,就算她身體緊緊靠着牆壁走,然後大步朝他們走來,這麼近的距離也不可能有這麼大的衝力,除非她用力有意撞人。
他脫口問道:“她爲什麼這麼做?幸虧是撞的我們,如果撞的是縣裡的領導,就是不被開除回農村老家,也會受處分吧。……,喂,你可不要冤枉好人,我只是送你一下,我可不知道會有這一幕發生。還有,她怎麼知道我們會走這裡?剛纔我看前臺服務員可是隨機給你定的房間。你是不是太敏感了?哦,我明白了。”
郭拙誠冷笑道:“你明白了什麼?你是說我剛從戰場上下來,所以有點過度敏感。那麼,我請你解釋一下剛纔的事情,而且你說的這幾句話,比我還表現得敏感,分析這麼到位。你怎麼知道她們是隨機定的房間?”
汪道璐反問道:“那我問郭科長,她這麼做的動機是什麼?就爲了我的那五毛錢?我還不想給呢!我兩天的煙錢就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