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兼善說道:“郭主任,在說之前我能不能先坐下來?”
郭拙誠說道:“不行!現在你在接受我的面試,在我沒有請你坐下前不能隨意活動,否則,我會因爲你組織紀律性不強而拒絕。站着說話,能讓普通人減少思考的機會。請繼續說吧!”
胡兼善心裡哭笑不得:什麼面試?我可不希望到你這個狗屁地方來。我在外交部吃香的喝辣的,傻子纔到你這個爛到底的地方來喝西北風呢?我還真希望你能拒絕我。你以爲我真的要花多少心思來思考你的問題?
郭拙誠似乎知道對方心裡的想法,見胡兼善沒有立即說話,他頭都不擡地說道:“你不要以爲我拒絕了你,你就可以再回到外交部,繼續在外交部過神仙日子。對不起,自從你踏入這間辦公室起,你就失去了選擇的自由,如果我不接納你,你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到某個研究所或者工廠去當資料整理員,當資料翻譯員。二是到一所大學去教書,當人類靈魂的工程師。當然,無論到哪個崗位,我們都是爲人民服務,所以你也不要過於害怕。”
聽了郭拙誠如此強勢的話,胡兼善目瞪口呆,這簡直就是裸的威脅啊:讓一個風光無限的外交官,一個大使館的一等秘書去當資料整理員,當資料翻譯員,還不如讓他自殺算了。就是當老師,在他來說也是極其難受的事情。
他有點憤怒地看着這個年輕人,不過他只是看了一瞬間就轉移了方向。
雖然心裡對郭拙誠的話有所懷疑,雖然大使館的一等秘書級別低的也是處級幹部,但胡兼善不敢冒險,而且作爲外交官他更知道紀律的嚴肅性,一點小錯誤在地方上不算什麼,但在外交和軍隊裡可能導致極其嚴重的後果。
他收起隨意之心,認真說道:“郭主任,那我說了。自今年四月初以來,伊朗與伊拉克的關係就出現了裂縫。最明顯的是在邊界發生了好幾起小規模的武裝衝突。伊朗方面聲稱決心推翻伊拉克現政權,而伊拉克方面則聲稱準備打任何種類的戰爭。
四月一日,在巴格達的一次集會上,有一個伊朗籍人扔出一顆手榴彈,手榴彈在人羣中爆炸,不但炸死了二名與會的學生,還炸傷與會的伊拉克副總理阿齊茲。四天之後的四月五日又發生了一次類似的手榴彈爆炸事件。
但是,我個人認爲這兩個國家爆發大規模戰爭的可能性不大。第一,這兩個國家都是波斯灣的重要國家和石油生產國。兩國的關係如何,不僅在海灣、中東地區,而且在國際上都具有不容忽視的影響。國際社會不會容許他們爆發大規模武裝衝突,這會給世界經濟雪上加霜,石油的價格好不容易下跌,隨着戰爭的爆發又會上漲,從而拖累世界經濟。
第二,伊朗和伊拉克同屬第三世界,又都是伊斯蘭國家,周邊的中東國家和阿拉伯兄弟國家都會制止戰爭的發生。如果他們兩個國家爆發戰爭,將進一步削弱對阿拉伯國家的傳統宿敵的力量,只會好了以色列。真可謂親者痛仇者快,我想他們都懂得這個道理。
第三,伊拉克和伊朗兩個國家內部不容許。首先是伊朗才奪取全國爭權,內部尚未完全穩定,根本不具備發起戰爭的條件。他們的東邊與阿富汗接壤,現在那裡極大部分地區被蘇聯軍隊佔領。而伊朗既不喜歡美國,也憎恨蘇聯,他們的軍力和精力很大一部分要放在預防蘇聯入侵上,在未消除蘇聯軍事壓力前,應該不會在西邊起事,那樣只能引火燒身。
伊拉克雖然現在政局畢竟穩定,薩達姆總統取得了絕對的控制權,但他們的經濟剛剛有了起色,人民希望安定,而且在我看來,即使沒有國際社會的阻止,即使沒有阿拉伯國家的反對,伊拉克取勝的可能性很小。
因爲伊拉克的地域比伊朗小得多,他們的人口比伊朗少得多,伊朗主要以波斯人爲主,民族之間相對團結,如果沒有外來侵略,他們可能不會團結一致,還可能內訌,一旦有外來入侵,各民族一定會一致對外,伊拉克就算開始取得了勝利,也會被打回去。
而伊拉克的民族矛盾大得多,北方的庫爾德人一直在謀求獨立,當薩達姆的力量強大時,他們只好被迫潛伏,但一旦出現動盪,他們肯定會乘勢而起。”
郭拙誠這次放下手裡的筆,看着胡兼善說道:“說得好,說得透徹!不愧爲一等秘書。其眼界很寬廣,分析得很有條理,是你自己真正思考了問題。”
胡兼善內心自然也很自豪,雖然這是他一直在思考的問題,這次回國上級領導也要求他彙報這個問題,但這裡面確實花了他不少心血。
就在他準備按慣例謙虛幾句時,郭拙誠說道:“論據、論證過程都很正確。”
胡兼善一愣,心道:論據、論證過程都對,難道論點錯了?
果然,郭拙誠搖了搖頭,說道:“但你的論點錯了。你對薩達姆這個人的特性不瞭解,也不知道昔日巴比倫帝國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要我說:伊拉克和伊朗肯定會爆發戰爭,而且是近期。胡秘書,你見過薩達姆嗎?你認識他的兒子烏代嗎?”
胡兼善回答:“薩達姆我見過,跟大使同志一起拜會過他。他的性格堅強如鋼,不易爲他人的話所改變。他的兒子烏代,現在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孩子,開慶祝酒會的時候見過,但沒有任何交往。”
郭拙誠問道:“你熟悉駐伊朗大使館的同志嗎?誰對伊朗最熟悉?”
胡兼善被郭拙誠天馬行空的問話搞糊塗了,他想了一會,同時讓自己思索着郭拙誠的用意,然後回答道:“姜和年在伊朗工作過不少的時間,會說波斯語。他現在在伊朗,還要半年才能回國。”
郭拙誠將頭從紙上擡起來,然後將剛纔寫的一疊紙折起來,放進一個馬糞紙大信封裡,說道:“這東西是我寫給你的,你拿着它馬上乘飛機去伊拉克,跟大使同志一起求見薩達姆總統。拜會他的理由就是爲了進一步加深中伊兩國人民的傳統友誼,等他們同意你們拜會後,談話的內容就按我寫的進行,勢必完成我所交待的艱鉅任務。如果完成了,算你稱職,將來還有很多的工作交給你做,如果沒有完成,你就自己寫好辭職信,回國主動接受處分。”
胡兼善很不滿地說道:“郭主任,你這也太強人所難了吧?我還不知道里面寫的什麼任務。也不知道薩達姆總統會不會接見我們,僅僅一句爲了進一步加深兩國人民的傳統友誼,肯定是不行的。”
郭拙誠自信地說道:“以前也許不行,但現在你去肯定行。這個袋子裡面的東西,你先到你的辦公室看一下,如果你心裡沒底,無法把握政策,你就找外交部的祁鵬多副部長。然後在第一時間內執行這個方案,注意嚴格保密,除了你,祁副部長、駐伊拉克的大使同志,任何其他人不得知曉這些內容,去吧!”
胡兼善糊里糊塗地過來,糊里糊塗地聽着郭拙誠的指令,然後又糊里糊塗地離開了。
等胡兼善離開後,郭拙誠將秘書閆宇喊了進來,吩咐道:“你把那幾個軍工廠需要的資金和能堅持的時間統計一下,做一個表格出來。另外,你去幾個部門調查一下技術人員、技術工人、普通工人、公司領導、機關工作人員、機關幹部的工作做一個調查,找出其中那些平均工資最高,平均工資最低的部門,找出那些福利條件好的部門。”
閆宇不解地問道:“前面的數據還有點用,可後面的這些數據有什麼用?就按他們的檔案工資發下去,肯定是不高不低正好。”
郭拙誠命令道:“快點去,爭取三天時間整理出來。到時候我有大用。”
等閆宇離開後,郭拙誠拿出這段時間自己和閆宇一起整理出來的三機部有關機構、人員名單,開始繪製人事機構表,思考如何進行人事調整、機構調整。
當郭拙誠在思考自己的部門如何運作的時候,外交部副部長祁鵬多的腦袋已經整整大了一圈,看着胡兼善遞過來的稿子,都知道說什麼好。
之所以不說話,主要是因爲胡兼善在這裡,如果不是這個級別低的人在自己面前,他非將郭拙誠這個小子破口大罵一頓不可。雖然破口大罵的話,郭拙誠也聽不見,但發泄發泄一下心裡的怒火也好啊:有這麼搞的嗎?
“簡直就是亂彈琴,完全是前後矛盾嘛?你這些內容到底是要薩達姆發動戰爭還是停止爭吵?中國的態度到底是阻止伊拉克鋌而走險還是暗地裡鼓動薩達姆放手大幹?”祁鵬多心裡嘀咕了好久,見胡兼善一直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心裡一陣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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