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拙誠繼續笑着說道:“可現在是在和平環境下的單位工作,同志們都要吃要喝,都要養家餬口,僅僅靠講奉獻,僅僅靠理想和紀律是不行的,根本行不通的。對於這一點,我想你許部長也好,我也好,大家都有切身體會。我們搞了這麼多年軍工,而軍工企業都到了瀕臨死亡的邊緣,說明我們以前的做錯了,即使不能算錯,至少可以說是不對,很有改革的必要。許部長,難道我們還要讓軍工廠繼續這麼拖下去,一直拖到死嗎?
我們講奉獻不是說幹部職工不要享受,而是要幹部職工不推諉,要勇於承擔責任,敢於做別人不敢做的事、敢於創新、敢於拍板,這纔是新時代的奉獻。我不希望他們喝着清水,空着肚子,忍着病痛咬着牙關忘我的工作。那樣的話,效率不高,從長遠來講,對他個人對我們單位對我們國家都是有害的。有了病就要治,沒有吃飽就要先吃飽。沒有房子住就會睡不好,工作起來就沒有力氣。
所以,我近期的目標就是要讓我手下的所有幹部職工吃好、喝好、住好,讓他們有高的工資、高的獎勵,讓他們走出去有自豪感,我要讓我們的單位成爲人人羨慕的對象,自然而然地,他們對我們的單位和從事的事業會產生歸屬感和真誠度。因爲我們是高科技單位,他們就應該得到享受,應該得到尊敬,應該過上幸福的日子。”
許部長想不到自己只是說了幾句話,而引出郭拙誠這麼多話來,而且絲毫不給自己留面子,好像自己專門來跟他作對似的,心裡不由產生了一絲怒火。
郭拙誠之所以一口氣說這麼多,是因爲他早就看不慣這些人,不知道是因爲權力架空了聲有怨氣,還是因爲昔日的那些臭(老)九的工資收入現在比他們的高了,讓他們不忿,還是因爲嫉妒,嫉妒自己到任後經濟效益一天天狂飆,昔日窮得咣噹響的單位,現在一下就有錢了,人們只要稍微一比較,就能看出他們的無能,肯定就有人說他們的閒話。
這些老人一直對郭拙誠有怨言,時不時說郭拙誠幾句,什麼太年輕不穩重,什麼思想境界太落後,一門心思鑽進錢眼裡,什麼只知道享受,把過去吃苦耐勞的事情都往了,什麼只知道搞金錢掛帥……單位的人現在越來越不鳥他們,下面軍工廠的領導來都不怎麼理睬他們,看見了他們最多打一個招呼,喊一聲老領導,如果沒有看見,他們乾脆就沒有這麼一回事,既不去問候看望,更沒有人去彙報,徹底地講他們甩到了一邊,讓他們牙齒恨得癢癢的。
開始的時候,郭拙誠遇見他們還主動打招呼,遇到他們有什麼意見,很耐心地跟他們講解,徵求他們的意見。可是,這些人不斷倚老賣老,完全一副穩坐釣魚臺等待郭拙誠上門請罪的樣子,郭拙誠幾次努力失敗後,也心煩了,乾脆眼不見爲淨。
今天許部長親自上門,又擺出一副老領導家訓小輩的模樣,郭拙誠乾脆就與他長篇大論地辯論起來,先把這個老頭的優越感打掉再說。
許部長不悅地說道:“小郭,你這是什麼態度?你知道不知道,你這是在搞資本主義,這是培養新的貴族,培養新的地主資本家。你不會不知道,如果按你的政策了,有的人一年就能有一萬多元的收入。這簡直就是西方國家那一套。”
郭拙誠卻不以爲然地說道:“許部長,我現在問你,我們黨的宗旨是什麼?”
許部長說道:“你什麼意思?你在考我嗎?”
郭拙誠說道:“我們黨的宗旨是全心全意爲人民服務,什麼叫爲人民服務,那就是讓人民過得好,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我現在讓他們多得一些有什麼不行?怎麼就與資本主義扯上關係了?社會主義國家的分配原則是多勞多得,人家可是付出了對應的汗水纔得到這些的。請問許部長,我違反了哪一條法律、法規?”
許部長怒道:“你這是彎曲,這是詭辯。我們黨的宗旨是全心全意爲人民服務,是對所有人民,不是隻指少數幾個人,不是你看重的幾個知識分子,是廣大的人民羣衆,包括廣大的工人、農民。我問你,全國的工人和農民都有這麼高的收入嗎?”
郭拙誠笑道:“您這是爲難我了,我哪有這麼大的本事?既然組織上安排我管理這少數的人,我就爲這少數的人負責。如果組織上讓我管理一個縣的人,我就爲一個縣的老百姓生活負責,讓我管理一個省的人,我就爲一個省的人負責。當然,如果誰讓我當國家主席,我就爲一個國家的老百姓負責。
甚至如果各國政 府聯合起來讓我當聯合國主席,我就爲所有地球人操心,您說呢?現在如果我替全國人民操心,有人肯定會說我是野心家,是陰謀家,再說,我的能力也有限,現在管理這點人馬都很吃力,哪裡還能管那麼多人?”
許部長噌地一聲站起來,說道:“你什麼意思?你在調侃領導,在調侃老同志老革命嗎?”
郭拙誠一副無辜的樣子,說道:“沒有啊,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而且是在回答你剛纔提出的問題,只是說明我不是在培養貴族老爺。”
許部長說道:“你完全可以把多餘的錢交給國家,現在國家都正是最需要錢的時候。你現在給他們這麼高的工資,純粹是拿國家的錢收買人心!你這是搞小團體,搞山頭主義!”
郭拙誠說道:“許部長,您這是壓高帽子啊,您把這麼多高帽子壓下來,您就不擔心我的脖子被壓斷?我現在不知道您是因爲怒火攻心失去判斷力,還是因爲眼界本來就不寬廣,我現在把錢用在改進我們的軍事技術,讓我們的軍工生產更多更好的產品,不也是最需要錢的時候?國防,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一個國家的重中之重,只是在其內部有所偏重而已。
我相信你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如果你現在還在全面地管三機部,當軍工廠奄奄一息的時候,我想你絕對會不斷地向上級要錢、向組織要錢、向國家要錢。這是必然的,也是正當的,我理解也認同。可是,爲什麼我們現在賺錢了,能夠自保了,你就要我把錢奉獻出去呢?你這不是嚴以律人、寬以待己嗎?
再說公平,這個世界有完全的公平嗎?你說我下發的工資多了,是在搞山頭主義,是在拉攏人心,而我要說,我是尊重知識分子,尊重人才。我問你,我們中國人難道天生就比西方人賤,比西方人不值錢嗎?人家一個月的收入就是幾萬美元,我們的專家一年收入一萬人民幣算什麼?我們的專家真的就不值得過幾天好日子嗎?
我現在向許部長表示一下決心,我決心讓我們的專家跟西方國家的專家一樣:他們有的我們的專家也有,他們能住洋樓,能開汽車,能到處旅遊,我們的專家也能有這些。你不要這麼看着我,您年齡不小了,再生氣很可能出現腦溢血、腦中風什麼的,平靜!平靜!
您也不用多想,我現在只和你討論一下公平。就算按你本人的收入來,你又能做到公平嗎?你現在一個月的工資是三百多元吧,而普通工人呢,才三十幾元,你什麼時候說過你只領三十幾元過?好,就算你說過,你只領三十幾元的工資,那你知道廣大農民的收入不?我告訴你,農民一年的收入不到十元。你能把你領到的三十幾元送給農民不?讓你的生活和他們一樣不?
不能!不是你自私,也不是你捨不得送,是因爲誰也不會這麼做,因爲大家都拿的心平氣和,都拿的理所當然,你真要送了,人家會說你是傻子,是圖表現。所以說,所謂的公平都是相對的,絕對不可能實現的,我們最多是最大的努力把這種貧富差距縮小一點而已。現在您指責我,可以說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許部長氣得鬍子翹了起來,憤怒地說道:“你這是污衊,你這是強詞奪理!我說了不讓你提高他們的待遇嗎?我只是說不能讓他們拿太高的工資,這樣影響不好,我是在幫助你,我是在減小三機部在社會上的不良影響。”
郭拙誠笑了,說道:“許部長,你多慮了。首先,我謝謝你的好意。其次,我要說的是你白操心了,我所做的事沒有什麼不良影響,反而可以說是好的影響。我不只是要讓別人知道我們的專家能一年賺一萬元,我要讓大家知道只要工作出色,成績突出,我一年可以給他五萬、十萬,甚至五十萬,一百萬元都可以,還可以是美元,如果真的能讓我們的戰鬥機成爲世界一流的戰鬥機,我們的坦克能夠成爲世界一流的坦克,我可以做主給他一百萬美元,一千萬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