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的第三項議題則是進入肉戲了——人事調整。
一個官員當官最大的權力就是能決定別人的命運,人事調整時擁有發言權是官員夢寐以求的事,無論是提拔別人還是將別人免職,都能提高他在官場中的威信。
聽到郭拙誠說下面討論下增設機構的人事問題,幾個人都豎起了耳朵。其中最懊惱和後悔的顯然是關應傑和熊慧忠:早知道這些機構依然要成立,當時爲什麼要阻止郭拙誠提議呢?雖然當時阻止他而打擊了他的威信,讓他的提議沒有得到通過,只同意他成立了一個招商引資辦公室,但現在反過來看吃虧的最終反而是自己啊。
如果當時答應的話,郭拙誠剛剛上任,在幹部中根本沒有多少話語權,也沒有任何親信,他能用的自己人幾乎沒有,選來選去最後還是隻能從我們這些老人的手下提拔出來,升官的都是我們自己這邊的人。只要我們這幾個人不貪,團結起來就可以跟郭拙誠抗衡,剛來的郭拙誠根本沒有本錢加以反對,因爲他不可能從外地調一批人過來填充這些新的崗位。
正因爲這些提上來的人都是自己這些老人提議的,他們就不會因此感謝郭拙誠,不會因爲自己升官了而對郭拙誠感恩,而是會感謝我們自己這些人。
可是,現在郭拙誠已經取得了人事方面的掌控權,他不但擁有了大批追隨者,可以從容地從追隨者中提拔官員,而且無論是誰被提拔上來都會感激郭拙誠而不是他們,因爲他們都知道,現在沒有郭拙誠的點頭,他們就不可能升官。
“一個這麼好的示好機會竟然被自己給浪費了。”關應傑無奈地看熊慧忠一眼,兩人都輕輕地搖了搖頭,心裡都在後悔,“這下虧大了……現在只惟願他的吃相不太難看,多少給我們這些人離一點湯。”
郭拙誠吃相確實不難看,他沒有將人事權死死抓在自己手裡的想法,他提出了三個基本要求:第一,上級要求提拔和空降下來的幾個幹部必須儘快安排到位,如孫興國擔任公安局局長、孫雪擔任衛生局第一副局長,這兩人現在已經報到,但還有幾位將路線安排到財政局、工商局,公署組織部必須做好相關工作,保證新來的同志能儘快上崗,而接收這些人的單位要不出亂子,不排擠、不牴觸新來的。
第二,新成立的幾個機構負責人由常委的幾個人兼任,分別是褚緒基兼任國家資產管理委員會主任、文保衡兼任環境保護局局長、關應傑兼任產品質量監督局局長、熊慧忠兼任預算計劃管理委員會主任。原掛靠在招商引資辦公室的相關班組人員分別充實到各機構中,機構開始試運行。
第三個要求則是這次幾個提交了建議規劃書且獲得了獎勵的幾個處級幹部必須在新機構中得到體現,除了江重山提拔爲新成立的遠洋捕撈局第一副局長外,現在的建設局局長擔任新成立的規劃建設局代局長,澄海縣副縣長擔任澄海縣縣長。
至於新設機構的其他領導將由這些兼任領導或臨時領導配合組織部門一起選拔和考察,等這些機構試運行一段時間後再進行確定其內部的組織機構。目前各新增機構可以從招商引資辦公室借調一部分工作性質對口的同志過去。
……
直到這個時候,本地的幾個常委才知道他們被郭拙誠耍了:雖然郭拙誠當時沒有增設新機構成功,只搞了一個招商引資辦公室,看起來順從了關應傑等人的意見,實際上他暗地裡還是在運作,只是將其他的機構掛靠在招商引資辦公室下面而已。所謂的工作性質對口,不就是他們已經開展了這方面的工作嗎?
現在把這些人借調過去,等於是他們搖身一變就成了國家資產管理委員會、環境保護局、產品質量監督局、預算計劃管理委員會、規劃建設管理局等新機構的班底,真是太狡猾了!這種借調根本不是真的借調,實際就是安排。
而且因爲這些人已經工作過一段時間了,對業務相對比較熟悉,關應傑他們這些兼任領導還不得不重用他們。因爲你不用他們的話,自己就只能是光桿司令一條,啥事也做不了,一旦事情辦砸了,到時候郭拙誠還不指着你的鼻子狂罵?“一個常委連一個直屬單位都管不好,自己不會做,難道不會讓下面的人去做?真是太不稱職了!”
關應傑、熊慧忠再次相互對視一眼,心裡哀嘆道:“這小子太奸猾了!……哎,天天打鷹,卻被鷹啄瞎了眼。”
這些成爲各個新機構的骨幹人員自然會對郭拙誠死心塌地,肯定會惟郭拙誠的馬首是瞻,因爲他們能成爲骨幹完全是郭拙誠一手培養的。等到關應傑等常委們不再兼任一把手了,從這些骨幹中選出自己的一把手之後,關應傑他們對這個機構的掌控力有多大就只有天知道了,估計沒有一個人會聽他們的。
因爲這次不涉及新增機構的領導人選(一把手都由常委兼任,只有規劃建設局由現在的建設局局長代理),所以幾乎沒有討論的必要,郭拙誠再次一言而決。
那些上級調下來的官員,常委也只能認可,現在在這裡說只不過是走一下過場而已。
一項本以爲會討論很久的人事議題,竟然只有幾分鐘就完畢了。雖然幾個常委心裡都很鬱悶,但也不好反對,就這麼糊里糊塗地走完了。
接下來的第四項議題就是工程上的事了,討論那些已經開工的和未開工的工程事項。
正在這時,朱贊慰也風塵僕僕地過來了。進門的時候,他手裡拿着一疊材料,向郭拙誠敬畏地看了一眼,輕輕地點了點頭,再走向座位。
郭拙誠知道他點頭的意思:公署與美國投資商草簽了合作協議,相關討論的條款已經達成共識,剩下的就只有正式簽約了。
等朱贊慰坐下來,郭拙誠問道:“他們什麼時候支付我們前期款項?現在我們賬上都快沒錢了,工程隊那邊等米下鍋呢。”
因爲工程建設是世界最獨特的方式,合同還沒談妥這邊就已經開工,給外面人的架勢是中國要單獨建設,但郭拙誠等內部人員卻知道實際上工程隊也好,公署也好,都是唬人的,實際上難以爲繼,如果沒有新的資金注入,不要三天就會斷炊。
只不過郭拙誠真的是成竹在胸,知道不會出現斷炊的情況,就算只有一天了也能堅持下來,但其他人卻不知道,特別是朱贊慰這個主管工程的領導急得頭髮都快白了,而偏偏又要裝出一副一切都操我手的樣子,生怕投資商看出自己的焦急心理,因而完不成郭拙誠交給的談判任務。
聽郭拙誠問他,朱贊慰連忙站起來,高興地回答道:“報告郭主任,合同已經草簽,他們答應把第一期資金和土地使用金在明天上午就劃給我們。”
“太好了!”好幾個常委開心地說道,“這下總算放心了。”
郭拙誠一副穩坐釣魚臺的樣子,微笑着說道:“那你趕快通知工程隊那邊,趕緊採購水泥、鋼筋、電纜、管道。另外工程隊、勘查隊還有與此工程有關的人員工資都要儘快解決,特別是我們從省廳聘請的那些同志,相關獎勵和補助必須一分不少地發給他們,別讓他們擔心,有些同志已經開始懷疑我們是不是說話算數了。”
朱贊慰連忙說道:“好的。工程隊那邊應該都知道了。等這裡的會議一結束,我就馬上落實你的指示,我相信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
現在的朱贊慰對郭拙誠又感激又佩服。郭拙誠提出的談判條件,在朱贊慰想來怎麼看怎麼都覺得無理,不,實在有點無恥,好像是人家美國人哭求着要來瓊海島這個窮地方投資似的。協議上的條件列了一大堆,資金要了幾大筆,而付出的卻很少。
他和談判組的其他人都覺得不可能達成協議,覺得郭拙誠簡直就是故意讓談判進行不下去似的。
可是當他硬着頭皮提出這些條件的時候,對方竟然沒有什麼驚訝,還真的在這些條件框架下討價還價,竟然在沒有多少修改的情況下達成了協議,而且還是在時間如此緊迫,對方也知道中方迫不及待的情況下達成的。
朱贊慰心情巨爽:憑着這這次成功,只要在今後的工程建設中不出大的問題,自己就肯定穩穩地站穩了常委的位置,或許還能向前邁一步,最少在常委的排名會提前幾位,用不了多久就會排在關應傑那個老傢伙的前面。
想起關應傑,朱贊慰就想起那天受到的恥辱,心裡就怒火直冒:“你要入了常委,組織上把我關應傑往哪裡擺?糊塗!”
雖然自己已經入了常委,等於在關應傑臉上啪啪啪地扇了幾個耳光,但這還不夠,如果能排在他前面,那不更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