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縣裡各機關單位到處都是人滿爲患,不說政府機關,就是企業、工廠都是人多得無法放,很多年輕人高中畢業後就無所事事,天天在街上混日子,等待招工的一天到來。不但影響家庭的和睦,讓這些青年的父母焦急,也影響社會治安。
“現在只有從天上掉下一百多個崗位才能將他們安置啊。可上天能掉這麼多崗位下來嗎?”郭知言痛苦而自嘲地想着,“我若有權力開除懶散者就好了,將所有遊手好閒、只知道整人的傢伙開除掉,讓右派們頂上來,縣裡的各項工作幹得肯定比現在好得多。”
郭拙誠搖了搖頭,知道這是白日做夢:就算真的有權開除那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他也不敢把那些空位真的安排給右派,還得聽上級的安排。
最近水甸縣經過了二次官場大震盪,政府機關已經空出了不少位置,雖然上級空降了曹伏昌、胡治山、厲行程等人下來,但位置還是有一些,如果擠一下,從上到下甚至能擠出二三十個位置出來。可惜,到現在政策都不明朗,硬性將右派塞進去也許會害了他們,政治運動一來,這些倒黴者很可能又被人踩上一千隻腳。
現在曹伏昌等人正在看他的笑話呢:以前你不是很牛嗎?不是把右派安撫下去了嗎?他們還爲你做了那麼多事情,幫你坐上了縣委書記的寶座,現在你再拿出本事好好安撫啊,我們倒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安排他們,呵呵。
坐在丈夫身邊的田小燕其實隱約猜到了丈夫擔憂什麼,但她更沒有什麼好辦法。只是偷偷地嘆了一口氣,默默地做着家務。
第二天早上,馬守仁開着車來了,他還帶來一個省軍區的領導。
爺爺奶奶心裡很奇怪,但還是很客氣地接待了客人。
這位領導當着爺爺奶奶的面高度讚揚了郭拙誠的大智大勇,並轉達了軍區韓司令對郭拙誠的問候,並將帶來的禮物移交給了他。
等那個領導走後,馬守仁載上郭拙誠姐弟倆踏上了回家的歸途。
爺爺奶奶看着他們的吉普車走遠了,他們才轉身回家。
奶奶擦着欣喜的淚說道:“我們孫子真是一個天才,這麼小的年紀,連高中知識都會了。比我教的那些大學生都強。”
爺爺搖頭道:“現在的大學生能叫大學生?都是人家推薦上來的,只要……有的小學都沒畢業就進大學,瞎鬧。”
奶奶說道:“我看我們孫子說的對,國家肯定在不久就會恢復高考。”
爺爺點頭道:“是啊,我也覺得他分析的有道理,邏輯性也強。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
“呵呵,就不說你的邏輯了,你的邏輯知識還是從我這裡學的呢。回去吧,人家謝教授說不定又來找你下棋呢。”奶奶笑眯眯地說道。
“呵呵,拙誠幫我刻了那麼多資料,我一下子輕鬆多了,有時間和謝教授好好地下幾盤……他的字可是比我強多了,比他爸爸的也強。好像練了好多年的人寫出來的。”
……
坐在車上的郭拙誠可沒有爺爺奶奶這麼多感嘆,也沒有爸爸媽媽他們的煩惱,他不時跟馬守仁談起軍人的事,也不時跟姐姐談起家裡的事。
在馬守仁看來,郭拙誠的這個姐姐一點也不像姐姐,完全是他的妹妹。無論是身高、氣質、膽量還是說話的水平,郭拙誠都明顯高出一籌。
一路上,郭香蓮也如妹妹一般纏着郭拙誠問這問那,不但問家鄉的事,就連省城的事也要請教他。好像他是住省城,她住鄉下縣城一般。
這讓馬守仁很無語,不過,他仔細想想自己,發覺自己除了年齡、身高有優勢外,其他什麼都比不上這個小孩:這人比人怎麼就有這麼大的差別呢?
回到家裡沒有多久,父母就下班回來了。母親田小燕很驚訝郭拙誠這麼快就回來,問他爲什麼不多主幾晚,而父親郭知言卻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
郭知言剛吃完飯,就對郭拙誠道:“快點吃,吃完了到我書房來。我有事找你。”明顯地,他有點迫不及待了。
母親田小燕自然不依:“老郭,有你這麼當爸爸的嗎?你以爲孩子是一條牛啊。就是一條牛也要讓他吃飽草吧?坐了一天的車多累,還要他替你想你們大人的事情。拙誠,別聽你爸的,慢慢吃,多吃點。”
郭知言老臉一紅,沒說話,慢慢地走進了書房。
郭拙誠笑了笑,對母親說道:“媽,爸爸這是爲了工作。他知道我有辦法,只想早點從我腦海裡掏出來,所以這麼性急。”
田小燕驚喜地問道:“兒子,你真有辦法?”
郭拙誠點了點頭。
母親喜滋滋地走進廚房,倒了兩杯茶,一齊遞給郭拙誠:“給他送過去,這兩天他連睡覺都睡不踏實……我就知道兒子有辦法,真是我的好兒子。”
郭拙誠走進書房,捧着一杯茶放在父親郭知言面前,問道:“爸,你是在爲右派的事憂心吧?”
郭知言先是愣住了,接着心裡一陣悸動,急切地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辦法?”
看着父親焦急的眼神,郭拙誠本想說一句調皮話,但還是忍住了,回答道:“很好的辦法沒有,但有一個應付的辦法讓你們暫時擺脫煩惱。”
郭知言脫口責備道:“怎麼又是應付的辦法?上次那個辦法是應付,現在又是應付,你就不能想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出來?”
他似乎忘記了自己幾天來連一個臨時辦法都沒想出來呢。不過,他是父親,郭拙誠是兒子,父親罵兒子天經地義。他這麼說話是因爲他心底裡認爲兒子比自己強,相信兒子能想出好辦法。
郭拙誠微笑道:“有總比沒有強啊。”
郭知言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問道:“臨時應付他們,他們還會聽嗎?”
郭拙誠在父親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來,說道:“之所以想出的辦法都是臨時的,是因爲政策沒變,只能如此。只要上級不給右派摘帽,我們就不可能想出一勞永逸的辦法來。要徹底解決他們的問題,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們官復原職。可是,現在的局勢下可能嗎?”
郭知言認同地說道:“是呀。國家沒有新的政策下來,不說我一個縣委書記沒辦法,就是一個省委書記也沒有辦法……問題是騙他們一次可以,再騙一次可就難了,他們都是聰明人。你說,他們會接受我們想出的臨時辦法嗎?”
郭拙誠自信地說道:“正因爲他們是聰明人,他們肯定會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