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盈說道:“什麼我們怕了?我們只是不想浪費國家的財產做無謂的、明顯沒有結果的事情。你說,現在哪個國家在研製家庭計算機?現在又有哪個國家達到了家庭需要使用計算機的地步?難道煮多少米,菜裡放多少油,還需要計算機運算一番嗎?”
幾個人又笑了,戲謔的目光都看着郭拙誠。
郭拙誠笑道:“我認爲鄔教授說的沒錯,計算機將來肯定會深入到人們的方方面面,無論是生活還是工作,或者是休息休閒,都將有計算機的身影。隨着人們對生活質量要求的提高,隨着人們對身體的重視,用計算機控制飲食,控制每日的熱量攝入,用計算機來運算一個人的運動量,這都是很平常的事。計算機在家庭還有其他作用,比如……”
幾個人如聽科幻小說一樣聽着郭拙誠述說着未來的計算機在家庭的作用,但沒有領教過計算機在“凡人”中間使用的專家們卻依然不信,想破腦袋也想象不出堪比神仙的計算機怎麼會下凡到普通家庭,怎麼也找不到計算機在家庭存在的理由。
不過對於郭拙誠說美國的DEC公司正在研製家用計算機,專家們開始有點半信半疑,他們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思考這種家用計算機的可能性。
當聽到郭拙誠說一旦這種計算機研製成功,將爲中國賺爲大量寶貴的外匯收入,爲中國換回大量的尖端設備後,他們開始動心了,開始認真地詢問相關可行性。
當郭拙誠將自己的計劃公佈出來,特別是宣佈將計算機的使用功能分爲文字處理單元、報表單元、計算機遊戲、簡易編程單元、幫助單元等五個部分後,這些專家興奮了。大家紛紛議論起具體的程序框架和相關流程框圖,也討論着計算機硬件配置和內部程序系統。
看到專家們如此用心,郭拙誠很欣慰,更多的是激動。以前他以爲這個項目雖然以自己爲主,但他只能領導滇南大學的科研人員,真正能挑大樑的只有粟廣笙教授一人。現在卻完全不同,上級派來的這幾個專家都是高手,他們與粟廣笙的能力不相上下,如果刨除郭拙誠多了幾十年未來的見識,多了前世學過的計算機知識,他自詡根本無法跟眼前的專家們相比。
最讓他欣慰的是,現在的知識分子還沒有被前世的功名特別是金錢所污染,他們都不是前世的“磚家”、“叫獸”,而是腳踏實地的、良心和壯志都沒有泯滅的民族脊樑。
面對這些真正的精英,郭拙誠沒有任何自卑,反而很自信,自信能領導好他們:他前世不但曾經當過一個大型企業的設計所所長,也擔任過這家企業的總工程師、廠長,有着領導技術專家的豐富經驗,同時他還擔任過縣長、縣委書記、市長,有各方面成功的管理經驗、從政經驗,雖然領導這麼高級的專家進行科技攻關是第一次,但他沒有怯陣的思想,加上他對家用計算機很熟悉,有了這些專家幫助,信心十足的他更是野心勃勃。
最後這場責難會變成了學術研討會,或者說是技術討論會。
專家們首先聽取了郭拙誠對美國家庭的描述,不但包括美國的家庭經濟特點,還有美國家庭的人員結構、知識水準,同時也從郭拙誠嘴裡瞭解了國外玩遊戲機的人羣構成、圖表處理在商業上的運用,計算機的普及率等等。
之後,專家們積極發言,紛紛發表自己的看法:
“計算機的結構應該簡單,操作系統應該統一,普通人都能很快掌握其使用方法。”
“功能沒有必要太多,性能不一定要最好,但價格要低。微處理器的來源必須有保證,現在受制約的還是存儲器,容量太小,必須進行疊加。”
“雙處理器的任務分擔是一個難題,我們還沒有接觸過。DEC公司已經有先例,能不能買到樣品?”
“郭主任,你說的計算機體積也太小了吧?這樣的話,對電路板的要求很高,必須進行多層印刷。”
“如果我們的計算機性能不錯,那美國家庭能承受多少價格的計算機呢?”
專家們你一言,我一語,按照各自負責的領域進行討論,提出問題,說出疑點。郭拙誠則成了他們的老師,進行一一解答。實際上,他的解答是抽象的、籠統的,但這些專家都很滿意,因爲這些專家都是這個領域的佼佼者,只要郭拙誠提醒一下就行,完全沒有必要過多、過細的分析講解他們就已經明白了。
來自前世的郭拙誠對於這些問題的解答往往是明確而精準的。沒辦法,因爲他前世對電腦很熟悉,計算機的外形、基本應用程序都清楚不過。對於專家問玩遊戲機的人是否廣泛、計算機的存儲器如何疊加、雙處理器如何分擔任務、計算機的體積大小、家用計算機的大致價格、硬件的主要組成部分等等問題,他幾乎可以張口就來。
這些專家基本都見識過高手,常人眼裡的天才在他們眼裡並不罕見,甚至他們自己在別人眼裡就是天才。他們對於郭拙誠的舉動,很自然地認爲他成竹在胸,認爲他對這個計算機進行了深思熟慮,他們並沒有過多的驚訝。
專家們固然這麼認爲,但他們心裡還是越發認同了郭拙誠的能力,心裡的那點懷疑隨着大家的深入探討慢慢消失,有些專家心裡還慢慢產生了敬意和佩服,相互之間心裡的地位逐步拉平,相互之間的隔閡開始不斷消除……
他們現在的行爲很好地詮釋了一句話:學有先後,達者爲師。
看大家的心思都沉入到技術中,郭拙誠忍不住說道:“除了計算機本身,我們還有一個宏偉的事業要做。”
“宏偉”二字讓幾個專家都停止了討論,目不轉睛地看着郭拙誠,都迫切想知道這個“宏偉的事業”是什麼。
郭拙誠說道:“爲了解決軟件繼承性問題,我們有必要統一家用計算機的標準。現在家用計算機還處於剛剛起步階段,目前尚沒有統一的、成熟的標準,各個廠家都按照自己的標準進行各自的研究,如果能制訂出一個統一的、科學的標準,不但我們能很好解決軟件繼承問題,還能對一些潛在對手進行阻攔,能對蠢蠢欲動者進行技術封鎖。賺錢的途徑不但包括出售計算機本身,還能通過出售標準使用權取得利潤。而且這個利潤是長期的、沒有競爭對手,收入穩定且不容易引起別人眼紅。”
前世流傳着一句話:“三流企業賣產品、二流企業賣技術、一流賣標準”。既然現在自己與國外企業在研製家用計算機處在同一位置,起步完全相同,爲什麼自己不先提出標準呢?
郭拙誠不敢奢望自己制訂的標準爲全球唯一的家用計算機標準,但他有信心使其成爲一套在世界應用廣泛的標準。即使將來美國出於自身競爭力的需要、出於打壓中國的目的而強行推出一套新標準,但憑藉郭拙誠制訂的標準的先進性,憑藉中國將來廣大的計算機用戶基礎,憑藉他們先發制人的先機,他們與美國絕對有一搏之力,不會如後世一樣任人宰割,只能看着外國人拿走標準在中國大肆收錢。
想到制訂一套標準後能大量收取專利費、標準費,郭拙誠差點流口水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如此貪婪的樣子讓其他專家一陣鄙夷。鄔盈更是直言不諱地說道:“郭主任,你也是知識分子,又是國家幹部,怎麼一談到錢就如此着迷?如果我們不是瞭解你,我們會覺得你根本就是守財奴。我請你把心思多放在技術上好不好?”
說着,她搖了搖頭,完全一副不屑與他爲伍的樣子,也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郭拙誠卻不以爲然地說道:“你們知道科技進步的最大的最直接動力是什麼?誰能說說?”
鄔盈馬上說道:“是社會需求!”
王牧浪說道:“是生產關係對生產力的推動,生產力的進步也促進科技的進步。”
張雨濃則回答道:“是勞動人民的經驗積累。”
郭拙誠對他們如此高的思想境界再次感到無語,爲了扭轉他們的心態,爲了引導他們早日按經濟規律思考問題,早日按經濟規律辦事,郭拙誠不得不又說出了一句驚世之語:“你們都說錯了。或者說你們都沒有說到點子上,你們說的太虛了。社會需求說的太虛,有隔鞋搔癢的感覺。至於生產關係什麼的,更是文不對題。要我說,科技進步最直接的動力就是名利!就是名和利!”
不顧他們的驚訝、氣憤,郭拙誠又說道:“名利在我們看來這是一個貶義詞,讓你們,特別是知識分子們深惡痛疾,但如果我換一個詞,你們也許會認同,那就是榮譽和利潤。清高者爲了追求榮譽,他們會潛心研究技術,推薦技術進步。追求利潤者,爲了多得利潤,也會潛心研究新技術。只有這兩樣東西纔可能讓人們長期不捨的追求。如果沒有名譽、沒有利潤,雖然不說沒有一個人會繼續長時間潛心研究技術,但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員放棄它,除了個別癡迷者、清心寡慾者,其他人都會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