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人伸手欲接郭拙誠手裡的行李箱,郭拙誠卻給了對方一個凌厲的眼神。
對方只感到一股殺氣撲面而來,身體竟然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他穩了穩神,有點尷尬、有點慌亂地從口袋裡掏出證件,客氣地遞給郭拙誠。
郭拙誠隨手接過,看了一眼後還給對方,然後也把手裡的行李箱遞給他。
一路上兩人無話,那個年輕軍人專心駕車,郭拙誠坐在後面閉目養神,思考着如何向領導彙報。
讓郭拙誠有點吃驚和意外的事,車直接從機場開向西山,開進了一所戒備森嚴的大院落。一路上不斷有人檢查,郭拙誠一連掏了五次介紹信、軍官證,就是那個司機也掏了三次證件,車輛被從裡到外檢查了兩次,他們才得以七彎八拐地來到一棟彩色琉璃瓦蓋的小樓下。
從車裡下來,又是兩名明顯是勤務兵的戰士過來接過郭拙誠的行李箱,引他到了一所房間裡坐下,泡了一杯茶後,說道:“首長們正在開會,請你稍等。”
聽說讓他稍等,郭拙誠才感到真切起來,如果馬上就帶他去見什麼首長,那才奇怪呢。這些領導該有多少事要做,怎麼可能專門等待你一個小子?即使你是正廳級幹部,到了京城,到了這個九重之地,根本算不了什麼。雖然說沒有一塊磚頭從上落下能砸死三個廳級幹部那麼誇張,但出門確實可以不時碰到。
郭拙誠心裡思考着:“到底是哪一位中央首長接見我?是國家計委主任還是國家科委主任?不會是國務院的領導吧?呵呵,那我太幸運了。前世,我還真沒單獨見過副總理以上的高官呢。”想起現在自己年紀輕輕就是正廳級幹部,跟前世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前世奮鬥了半輩子纔到市長職位,也不過是正廳級幹部,而且還是靠當時的岳父鼎立相助才逐步上位的,否則的話很可能就在那個機牀裡當一輩子的技術員了。
“岳父這輩子會不會又轉業到那個機牀廠當書記?他的女兒該小學畢業了。我要不要現在去找他,認識他?”郭拙誠思緒到處飛。
讓他感到非常鬱悶的是,這一等竟然等了四個多小時,勤務兵爲他換了三次茶水。
開始的時候,郭拙誠還保持端正的坐姿,雙手平放在膝蓋着,就如一個軍人一樣。可是,長時間的堅持讓他也有點吃不消,加上之前坐飛機也有點累,同時爲了養精蓄銳不至於首長接見的時候有氣無力,他放鬆了一下自己,身子輕輕地靠在沙發背上,藉以休息。
現在的飛機可沒有前世波音飛機坐的舒適,從滇南省會到京城的飛機還是過去二十年前從蘇聯購買的伊爾-12,是1951年進口的。這款活塞式雙發飛機當時購買的目的是用來做軍用運輸機的,只是後來因爲民用航空飛機少,被部隊改裝成了客機,由此可見其舒適性如何。
更何況蘇聯設計飛機、坦克的時候都沒有如西方國家那樣注意人性化,他們注意的是速度、力量和簡單。與郭拙誠同機的很多人下飛機的時候都是臉色蒼白,走路搖搖晃晃,遠遠沒有前世的波音客機舒服,這種飛機的噪音能讓你耳朵發酸,嗡嗡的聲音直到下飛機好久了才消失。
這一等,從下午五點一直等到晚上九點,幸虧勤務兵送來了幾塊餅乾,否則他的肚子非造反不可。
當時間快接近十點的時候,勤務兵纔過來小聲說道:“首長已經回來了,請跟我來。”
跟着勤務兵走進不遠處一間會議室,裡面已經坐着三個男子,其中一個站起來伸出手,笑着問道:“你好,你就是郭拙誠吧?真年輕啊。”
郭拙誠對這個人隱隱有點印象,但一時吃不準是誰,所謂的印象,是來自前世的。他也伸出手,握住對方,說道:“你好,我就是郭拙誠。”
對方這才說道:“我叫秦元輝,我是國務院辦公廳的工作人員。今晚有首長專門聽取你的彙報,等下彙報的時候不要太緊張,也不要太隨意,只說與你建議稿有關的話題。明白嗎?”
郭拙誠連忙說道:“好的。我明白,我會注意的。”
聽了他的自我介紹,他終於想起了這個在前世擔任過二屆北方龍江省省長的人。前世從電視裡看到他的時候,遠比現在年紀大得多,是以剛纔一下沒有看出來。
他剛纔講的都是郭拙誠需要注意的事項,就如過去臣子見皇上,都必須經過禮部一番培訓,免得失禮惹得皇上不高興。
現在是新時代,自然沒有那麼多講究,但一些必要的注意事項還是要提醒。一個地方上來的小幹部,如果見了領導因激動而感情失控,或者嚎啕大哭、或者喃喃自語、或者邀寵獻媚、誇誇其談試圖展現自己的優秀和忠心,都會讓彙報進行不下去,耽誤所有人的時間,會讓上級首長心情很糟糕。
他們說話的時候,其他幾個人也在打量郭拙誠,臉上稍微露出了一絲驚訝,顯然是驚訝郭拙誠的年輕,驚訝他能夠出現在這裡,驚訝他怎麼夠資格向首長彙報。
郭拙誠也不爲人知地打量了他們一番,從他們的年齡和動作看,他們的級別比秦元輝的低,估計是普通的秘書或記錄員或其他工作人員。
這時,秦元輝又言簡意賅地說道:“你的那份建議稿我們這裡已經複印了,你只需準備你彙報所需要的。你準備好了沒有?”
郭拙誠認真地回答道:“都準備好了。”
秦元輝指了一個位置給他:“你先休息一下,首長們都在路上。”
郭拙誠一愣:首長們?難道有好幾個首長?看來真是三堂會審啊。
雖然郭拙誠兩世爲人,膽量大,但到了這裡,說不激動絕對是假的,要知道這裡的任何一位首長都能決定他今後的仕途,也掌握着他的命運,他想不緊張都難。
會議室一時安靜下來,能喝水、咳嗽的聲音都沒有,都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除了郭拙誠做在會議桌邊,就是秦元輝也坐在遠離會議桌的地方,和另外兩人一樣坐在遠處靠牆的沙發上。
大約等了十幾分鍾,只聽見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秦元輝說道:“來了。”說話間,他已經站了起來,但沒有上前。其他幾個人也先後站起,一個個如雕像一樣矗立。
郭拙誠自然也站了起來,目光看着門口。
首先進來的是一個精瘦的獨臂男子,他先掃了郭拙誠一眼,眼裡閃過一絲異色,但隨即變得正常,還朝郭拙誠笑了一下,但沒有走過來,而是站在門邊,對着外面說道:“今天得吃點夜宵,我估計這個會議一時半會完成不了。”
郭拙誠一眼就認出眼前的男子是誰,更知道這位獨臂將軍不少事蹟,包括前世的。他一直對這個老革命充滿了崇敬。
他內心真的想走上去,向這位老革命敬一個軍禮,但考慮到紀律,考慮到自己的身份,他只好停滯不前,按照秦元輝的要求站在原地用目光迎接。
是的,當級別相差太大的時候,低級官員連迎接別人的資格都沒有,因爲人家高官不一定願意跟你握手,也許他們不想讓你打擾。就如前世電視裡首長接見會議代表一樣,先由會議代表排好隊站好等待了,首長們纔出來,跟排在前面的人一一握手,之後面帶笑容坐在前面一排照相,以顯示他們的親民。
這位獨臂將軍現在是國務院副總理兼任國家計劃委員會主任,連他都要站在門口等待後面的首長進來,那這個首長該是誰啊?
郭拙誠的心臟不由怦怦直跳:不會是他吧?
他的猜想在下一秒得到了證實,一個爽朗而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好你個一把手,是在埋怨我佔了你的位置吧?今天這個會我還非參加不可。我也想見見這個小朋友。”
郭拙誠激動而欣喜地看着門口,但很快那位獨臂將軍朝郭拙誠招手道:“小子,你過來迎接一下老首長。”
“是!”郭拙誠連忙答道,並動作迅速都鎮定地離開座位走到門邊,說道,“首長好。”
獨臂將軍點了點頭,然後對剛出現在門口的那位神采奕奕的老人說道:“這就是你說的小朋友,看起來很標緻,想姑娘似的。”
郭拙誠哭笑不得:有我這麼樣的姑娘嗎?但他很尊敬地對那位最高首長說道:“首長好。”
最高首長伸出右手,握着郭拙誠的右手笑道:“蠻不錯的。有股子軍人的氣質。走,進去開會,後面的傢伙你就不要理了,今後再說。”
除了最高首長賢聖同志,國務院副總理兼國家計委主任虞罡秋同志,還有國務院副總理、國家的主要決策人之一的大管家程蘊同志,以及國務院副總理兼中國科學院院長方俊毅,外交部副部長祁鵬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