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拙誠問道:“你說的就是昨天在鎮政府前面被民兵抓的男知青?你知道他關在哪裡,還沒有放嗎?”
丁澤海吃驚地看着郭拙誠,問道:“你知道這件事?……現在關在派出所。”
郭拙誠說道:“那你幫我把財政所下撥給三個工廠的錢查清楚,我保證找人把那個人放出來。”
丁澤海反問道:“你這是跟我進行交換?”
郭拙誠不以爲然地說道:“隨你怎麼理解。”
看丁澤海準備離開,郭拙誠提高聲音說道:“你通知一下朱彩虹,讓她忙完了會議室的衛生就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丁澤海停住腳,看着郭拙誠,猶豫着想說什麼,但又不好意思說,臉上呈現一片尷尬而羞澀的神色。
郭拙誠笑問道:“怎麼,你看上她了?好啊。”
丁澤海突然大聲說道:“她是的我,你不能……不能搶。”
郭拙誠笑着點了點頭,道:“行,我不搶。不過,就你這樣吊兒郎當,不思進取,不尊重領導,未必能贏得她的歡心。到時候她進步了,你還在原地踏步,人家可不會等你,有更優秀的男士追求她。”
丁澤海臉色一下暗淡下來,說道:“我們馬驛鎮只要你纔有和我競爭的資格,只要你不搶,我就有把握。”
郭拙誠道:“有把握就好,你好自爲之吧。祝你抱得美人歸。”
丁澤海嘿嘿地笑了兩聲,走了。
郭拙誠將丁澤海整理好的文件放在手邊,從目錄裡找了幾份比較重要的看了起來。沒有看多久,朱彩虹就走進來了,問道:“郭書記,你找我?”
郭拙誠將文件放下,說道:“丁澤海的文件整理得不錯。我開始以爲這傢伙做不得事呢……小朱,今天感覺如何?記錄的時候應付得了嗎?”
朱彩虹先是一愣,不知道郭拙誠爲什麼說起丁澤海,也不明白郭拙誠到底是損他還是在表揚他,但聽了郭拙誠後面的話,她的神態立即神采飛揚起來,高興地說道:“能應付得了,當然能應付得了,不過是記錄而已,等下你看看……呵呵,第一次參加這種會議,我好緊張,感覺好激烈,我好幾次都嚇得不行。郭書記,你真行……不過……”
郭拙誠笑問道:“不過什麼?”
朱彩虹低下頭,說道:“我不敢說,我只是列席會議的人員,無權發表自己的意見。”
郭拙誠說道:“不錯,知道自己的職責,知道會議的紀律。把你的記錄本給我瞧瞧。”
朱彩虹一愣,以爲郭拙誠會鼓勵她說出來,卻不料聽到的是這麼一句話,心裡很是鬱悶,就如自己有了寶貝,而別人就是不稀罕似的。
她有了不高興地將手裡的記錄本遞上去。
郭拙誠隨意翻了翻,說道:“你的字寫得好,有一股男人的氣勢,好好努力。”
“嗯,我會的,謝謝郭書記。”朱彩虹激動得小臉發紅。
郭拙誠說道:“你找找有關知青的材料,特別是他們的檔案、花名冊,還有回城的申報表。你抓緊時間瞭解一下他們回城的有關手續,需要找哪些部門簽字蓋章,明天上午我要你一五一十地向我彙報。”
朱彩虹不解地問道:“你要放他們回去?那馬鎮長他們會……他們故意攔着這些人,不讓他們回城呢?”說到這裡,她還是忍不住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剛纔……剛纔郭書記你就不應該答應讓馬鎮長帶三個小組到工廠調查,那是他自己調查自己,怎麼可能調查出問題?你這次白白得罪人了,他們肯定在偷笑呢。”
郭拙誠笑道:“你的膽子還真大啊,我不想問你,你還是說了出來……小朱,你要相信領導、相信組織。去吧,你忙你的事情。不要忘記了我剛纔的安排,不要弄得所有人都知道,你就一個人知道就行。”
朱彩虹連忙說道:“郭書記,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看着朱彩虹出門,郭拙誠心道:他們自己調查自己,當然調查不出什麼問題,但我需要他們調查出問題嗎?我只希望他們能捆在一起,到時候一網打盡。
當郭拙誠重新看文件的時候,馬修德的辦公室裡煙霧繚繞,沒有出現在剛纔會議上的宣傳委員彭和文、副鎮長孔進喜兩個黨委,以及另一個非黨委委員、副鎮長張文忠正恭敬地坐在馬修德的旁邊,一邊抽菸一邊小聲地說着什麼。
“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來就想給我們來一個下馬威,草!他配嗎?”孔進喜忿忿不平地說道,“我就看不慣這小子。恨不得衝上去揍他一拳,真以爲有多了不起似的。”
“年輕人就喜歡趾高氣揚,呵呵,這次他喊開會,沒幾個人過去,不知道這麼晾起來,他心情怎麼樣?一定很煩躁吧?呵呵……”彭和文又笑着說道,“九個黨委只去了五個,三個工廠的領導一個都沒來。真知道他的臉往哪裡擱,什麼事能辦成?馬鎮長,你說這小子還能幹幾天?呵呵。”
馬修德附和着笑了笑,內心卻是苦澀了,他不好意思說自己在剛纔的會議上遭遇了一次滑鐵盧,舉手表決竟然輸給那個人生地不熟的小子,這要傳出去,堂堂的地頭蛇竟然第一炮啞火,自己的這張老臉往哪裡擱?
他咳嗽了一下,說道:“剛纔開會,郭拙誠拿着縣委領導的招牌強行要求對遲到、缺席的人員進行嚴厲處分,都要寫檢討,都要通報批評。本來我是可以反對的,但想起如果真的反對,不處分這些人,那些不知情的幹部會認爲是這小子辦事靈活,善於聽取別人的意見,往他臉上貼金,而且我這樣做也會再次刺激秦懷生那個老不死的,很可能引發他發飆。
所以,我決定反其道而行之,將遲到缺席的人重重地處罰一下,讓大家都對這小子產生怨恨。讓他滿以爲能獲得威信,結果撈取的全是仇恨,呵呵……”馬修德爲了保住面子,不斷往自己臉上貼金,只不過他的笑聲並不爽快。
“啊——”馬修德的話未落,沒有參加下午會議的三個人目瞪口呆,不約而同地驚呼了一聲,愕然地看着馬修德。
孔進喜不滿地說道:“馬鎮長,怎麼能這樣?我們可是都以爲你能阻止他的提議纔不去的。僅僅因爲遲到一下就背一個嚴厲的處分,多不好啊。將來真要有人故意整我們,那他們就會拿這個把柄要挾我們,那我們還不如去參加會議呢。”
副鎮長張文忠因爲不是黨委,自然不需要參加下午的會議,所以他超然得多,他看到馬修德眼裡閃過的一絲煩躁,心裡很快就明白事情的真相很可能不是馬修德說的這樣,極有可能是他根本阻止不了,只不過是想從另一個方面取得一個小勝利而已。
他一邊心裡奇怪馬修德爲什麼會失利,一邊看着孔進喜說道:“孔鎮長,你怎麼能這麼想?簡直沒有一點大局觀嘛。雖然你受處分是有一點損失,但我們把郭拙誠晾起來不是一個更大的勝利嗎?長此以往,他就沒有威信沒有權威,加上被處分的人一鬧,對他的指令陽奉陰違,他就成了沒毛的鳳凰。沒有了掌控力的他還能在我們馬驛鎮呆下去?只要把郭拙誠趕走了,取消處分還不是水到渠成的事?
我覺得馬鎮長這步棋走的非常正確,真正的高屋建瓴。你看看,正是因爲你們沒有去,三個廠的領導沒有去,他想從三個廠找麻煩的陰謀就破產了。現在他將調查三個廠的事情全部交給了我們,而且由開始的存心找麻煩、清查工廠的賬目變成了現在的爲工廠出謀劃策、幫助工廠經營。這難道不是我們的一個巨大勝利嗎?難道不值得我們慶賀嗎?我覺得你們只看在處分的問題上,實在是因小失大……”
雖然都知道張文忠是站着不腰疼,前一次會議他沒有遲到,後一次會議他無權參加,處分或者不處分都與他無關,但他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當前的問題就是把這個高舉屠刀的小子趕走,不趕走他,不說大家會被處分,就是撤職、坐牢都有可能。
在座的幾個人都已經捆綁在馬修德的船上,誰沒有做過違法亂紀的事?不做違法亂紀的事,馬修德會讓他們上這條船嗎?馬修德不正是抓了他們的把柄才一邊利用他們一邊提拔他們嗎?
他們自己也知道,外面的人看馬驛鎮烏煙瘴氣,實際上就是他們幾個鬧出來的。如果把他們這幾個就地槍斃或者關進監獄,不說馬驛鎮的天空馬上晴朗起來,只是會減少百分之九十九的陰雲,至少老百姓的日子要好過得多。
馬修德自然知道張文忠這是在裝乖賣好,但他也確實需要張文忠幫他把在黨委會上的失利用話圓過來,不等張文忠說完,他就用讚賞的目光看了這個傢伙好幾眼,用眼神暗示自己會給他大量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