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彩虹依然堅持道:“我們是去調解的,又不是去幫他們打架,根本用不着這麼多人……郭書記,你說呢。我一看他們就不是好人。”
最後這句話,朱彩虹是悄悄地對郭拙誠說的。
朱彩虹很擔心眼前這些匪氣太重的傢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也許本來沒有什麼大事,這些傢伙一過去,事情反而變複雜了。還有就是,她覺得自己和郭拙誠與這羣傢伙一起過去,實在有點失面子,是以激烈反對。
雖然朱彩虹沒有參與過這類械鬥的調解,但聰明的她知道這種調解不是靠人多就能實現的,像這種流裡流氣的人過去只會增加雙方的懷疑、降低郭書記的形象。一旦這羣人衝進械鬥的人中間打傷打死了人,帶隊去的郭書記有推卸不了的責任。她心裡突然有一種奇怪地想法:會不會有人在故意陷害郭書記?
直到這時,她才發覺郭拙誠沉默得有點過分,不明白他爲什麼一直不說話。
這時,村支書張介陽也解釋道:“朱幹部,荒山嶺不比別的地方,這次的案件牽涉也比較大,人多一些穩妥……鄧家……鄧家可是大隊支書。”
他說這話並不是完全幫着龔保衛,也是出於對郭拙誠安全的考慮,到時候械鬥起來,那些打紅了眼的傢伙未必不將他們幾個去調解的人打一頓。如果郭拙誠受傷,那樂子就大了。鄧家的後臺可是大隊支書,跟他張介陽是一個級別,人家來了耀武揚威,如果津字嶺不帶些人過去鎮一鎮,鄧家的人肯定會更加趾高氣揚。
朱彩虹見依然郭拙誠沒有說話,但用鼓勵的目光看着她,就知道現在郭拙誠是有意讓她當主角。她很堅決地說道:“不行,我們是去調解的,去這麼一大羣人,還怎麼調解?不能讓他們去。”
在她眼裡,自己和郭拙誠可是代表鎮裡,鄧家那邊最大也只不過是大隊支書,依然歸郭拙誠管轄,能牛到哪裡去?
再說,朱彩虹可是聽說過郭拙誠在派出所大打馬達鳴的,他連馬達鳴那麼厲害的人都能幹倒,他保護自己肯定不成問題。雖然郭拙誠揍馬達鳴的事說出來掉派出所幹警的面子,但還是有人悄悄地說了出去。鎮黨政辦可是消息的聚集地,那天郭拙誠離開派出所不久,朱彩虹就聽到了。
朱彩虹正是一個充滿幻想的年齡,很想看看郭拙誠發威的樣子。當然,最主要的還是不喜歡、應該說厭惡跟這羣流裡流氣的人在一起。女人一旦產生了厭惡,就是死都不要跟隨的,更何況她在黨政辦雖然是小角色,平時外面的人都是順着她,她還真想象不出到了那裡的村民敢打她。
蕭小娥插嘴說道:“朱秘書,我們津字嶺要保證郭書記和你的安全啊。”
龔保衛見朱彩虹不斷阻攔,心裡早就不忿,他對郭拙誠問道:“郭書記,他們那些人可不是老實人,我認爲必須讓他們過去。”
郭拙誠總算說話了,他說道:“這些人不要去了,讓他們回去。就張支書和你跟着我們去就行。什麼保護不保護,我一個人就行,保證你們兩位不會出事。”
郭拙誠的話說得較大,不少人都聽見了。一個坐在駕駛室頂上的光頭大漢頓時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就你一個人就行?真是吹牛不怕天大啊。”
緊接着,整車的人都笑了起來,就是龔保衛、張介陽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對於這些明顯是嘲笑的笑聲,朱彩虹怒了,大聲道:“笑什麼笑,這是我們馬驛鎮的鎮黨委書記,你們嚴肅點!他是一個人夠了就一個人夠了!”
車上的人都一愣:“鎮黨委書記?就是這麼一個娃娃?不可能吧?”
一個帶鴨舌帽的傢伙大喊道:“他是鎮黨委書記?騙誰啊,還在讀初中吧?”
龔保衛怒吼道:“嘴巴乾淨點!這是鎮黨委書記郭拙誠,郭書記。這位是鎮黨委辦公室的朱秘書……你們這些兔崽子,下次再不禮貌,我抽死你們。”
鎮黨委書記的牌子還是很硬的,那些不把郭拙誠看在眼裡的漢子這下全閉上了嘴,一個個吃驚地看着郭拙誠,雖然心裡還在懷疑。
看到衆人眼裡流露出崇拜而慌亂的目光,龔保衛心裡很不爽。這車人可是他花了不少心思才組織起來的,就是希望今天能把事情鬧大,最好能打傷一批人,甚至死上那麼一二個,讓現場官職最大的郭拙誠吃不了兜着走。
他轉頭對郭拙誠說道:“郭書記,參與械鬥的可都是刁民,動輒就是幾十人上百人,郭書記一個人……恐怕連自保都有問題。”
郭拙誠冷笑道:“就這些人過去,除了壞事還是壞事。”
龔保衛眼睛一眯,然後微睜,眼縫裡射出一道精光,說道:“郭書記這話言重了吧?我們村委也是一級政府機構,做事也是出於爲大家考慮。我們之所以這麼做,不過是想讓大家安全,讓你安全,你這話我可不敢接受。郭書記能證明你確有保護我們的本事。否則……”
龔保衛頓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否則,我不但要帶大家過去,還要把郭書記剛纔說的這句話彙報給上級組織聽,你這是對革命羣衆的污衊。”
郭拙誠說道:“不管能不能證明我的本事,你都可以將我的話彙報上去,這是你的權力,我無權剝奪。不過,龔村長,你說我要怎麼做才能證明有這個本事呢?”
龔保衛眼睛裡閃過一絲得意,對着車上的一個人光頭招手道:“鐵頭,你下來!”
這種得意是一種陰謀得逞的得意,雖然那一絲得意僅僅是一閃即逝,卻並沒有逃過朱彩虹的眼睛,朱彩虹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有些擔心的看了眼郭拙誠。
郭拙誠卻無所謂地笑了笑,目光坦然地看着車上那個光頭。這光頭腦門光亮光亮的,臉上發射出一種古銅色,有菱有角的腦袋還真如鐵鑄的一般。
“來啦!”鐵頭大聲應道,同時很利索地跳下車來,動作輕佻地衝郭拙誠抱拳拱了一下手,轉而對龔保衛道,“村長,你是讓我和他……和郭書記見見真章吧?……他行嗎?”
龔保衛笑着說道:“鐵頭,你這傢伙不是自以爲了不起嗎?這次來了厲害的不會就焉了吧?我告訴你,我們郭書記轉業前在部隊可是主力部隊的營長,他是打遍全營無敵手的領導。你這手三腳貓功夫還沒看在他眼裡呢,你以爲他收拾不了你?
你就放心顯示你的本事,只要你打敗了郭書記,我給你獎勵五十元錢。如果失敗了,因爲害怕而失敗了,老子就不認你,你哪裡來的滾回哪裡去!……哈哈,大家都下來看看,讓你們見識見識一下什麼是本事。”
話裡的意思在場的人自然都明白,那就是要鐵頭放手施爲。車上的人嬉笑着紛紛從車上跳下來,形成了一個大半圓,將郭拙誠和鐵頭圍了起來。
大半圓的底部是朱彩虹和張介陽,兩人勉勉強強將這個圓圈補圓了。
鐵頭原來緊張害怕與幹部對陣的心思一下沒有了,同時他也立即明白了龔保衛話裡的本意:這傢伙是馬鎮長的對頭,利用這個機會打傷他,鎮裡不但不會怪罪,還會有獎勵。至於說郭拙誠是營長、打遍全營無敵手什麼的,他認爲這是龔保衛在爲郭拙誠臉上貼金,爲了就是斷了郭拙誠的後路,也爲將來打傷了郭拙誠找藉口,應付上面人可能進行的調查。
殊不知道龔保衛故意誇大郭拙誠的本事,還是沒有把郭拙誠的本事說到位,不但郭拙誠在部隊的職位遠不止營長的級別,其本事也不僅僅是打遍全營無敵手。
鐵頭自信地笑了一下,慢慢朝郭拙誠走去,嘴裡調侃着說道:“郭書記原來這麼厲害啊,佩服,佩服。我們現在開始嗎?”說佩服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一點佩服的神色都沒有。
郭拙誠無所謂地笑了一下,說道:“好說,好說,開始吧。”
鐵頭忽然傾前一步,左腿飛起,閃電般踢向了郭拙誠的小腹下方,整個的動作,即快且狠,根本不給郭拙誠一點反應的機會,那些大漢和龔保衛、葉曙光眼睛裡都閃過了一絲陰笑,靜等郭拙誠滾倒和慘叫。
而朱彩虹、張介陽眼裡充滿了擔憂,至於蕭小娥這個婦女心裡則慌慌的,她不是擔心誰,也不是希望誰取勝或失敗,她純粹只是膽小,看不了這種雄性動物之間的打鬥,看着鐵頭如此兇猛,她眼睛睜得大大的,嘴裡不由自主地驚叫出聲:“嗷——”
看到鐵頭一上來就使出如此陰險的招數,郭拙誠怒了,冷哼道:“找死!”
只見他不閃不避,擡起右腳,卻是後發先至,瞬間的迎向了鐵頭飛起的左腳。
兩人的腳瞬間撞在了一起,隨即發出“嘭!”“啪!”兩聲悶響,接着一聲“啊——”的一聲慘叫。
伴隨着這聲慘叫,鐵頭的身子凌空飛起,越過兩個大漢的頭頂後嗵的一聲撞在了車廂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車身劇烈地晃動着,隨後,又是一聲淒厲的慘叫響起。
“鐵頭——”
“鐵頭哥——”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