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氣憤的同時,更有一種樹倒獼猴散的悲哀,最讓他悲哀的是現在樹還沒有倒,這些獼猴就開始散了。不但周迪輝生了異心,那個被馬修德留守在鎮政府的彭和文顯然也生出了異心,這個傢伙直到馬驛鎮的知青都走完了纔打電話給自己,還不就是在猶豫、在權衡嗎?
“都他瑪的是一羣吃裡扒外的王八蛋!”忿忿不平地罵完,張恆德再也顧不上其他,從抽屜裡拿出手槍、彈夾,急匆匆地朝樓下走去。
看到周迪輝匆匆忙忙,看到張恆德快速地下樓、飛快地鑽進吉普車離開的身影,站在走廊裡反思的馬達鳴真的陷入了思考中,越想越感到自己這一步走對了,越發堅定了緊跟郭拙誠的信心,想起自己差點爲周迪輝、張恆德等人背黑鍋,他也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當張恆德、周迪輝驚慌失措時,郭拙誠卻心情不錯地駕駛着摩托車到了大山深處的荒山嶺。兩人緊貼在一起的動作落在不少人的眼裡,有的人無視、有的人卻在思考……
雖然時間還沒有到晚上,離天黑還有還幾個小時,在吳放軍家的房屋前,已經聚集了六十多個男子,一邊抽着劣質的旱菸,一邊激烈地議論着什麼。
他們打架的武器如木棒、鐵棍等都隨意放在籬笆邊、臺階下,也有幾個漢子拿在手裡把玩着。
看着噴着“公安”二字的白色摩托車過來,所有的人都閉上了嘴巴,紛紛朝郭拙誠、朱彩虹看去。手裡把玩鐵棍、木棒的,不由自主地將它們藏在身後或悄悄地放到一邊。
因爲路況實在太差,那輛三輪汽車的速度遠遠跟不上摩托車的速度,郭拙誠只好甩開他們先走一步了,是以最先進入吳家人眼裡的只有他們兩個年輕人。
看到一個孩子駕駛摩托車載着一個女孩過來,六十幾條漢子眼裡更多的是好奇而不是害怕,很多男人的目光在朱彩虹的身上掃描着,欣賞着她被厚厚衣服包裹的身軀和漂亮的臉蛋,幾乎沒有幾個人去注意駕駛摩托車的郭拙誠,只是稍微驚歎這小子年紀這麼小就能開摩托。在他們看來,能夠駕駛摩托車的人絕對是有本事的人,這玩意嗖地一聲就跑遠了,沒有本事、沒有膽量可不行。
郭拙誠一直將摩托車開進了人羣中間,然後不慌不忙地將摩托車停好,等朱彩虹下車穩穩站住後,才大聲說道:“你們是吳家人吧?是不是今天晚上去和鄧家人打架的?”
衆人面面相覷,一方面不知道這小子的身份,二則這小子問的也太冒失,在場的人不知道如何回答纔好。
郭拙誠見沒有人回答,板着臉大聲吼道:“誰是吳放軍?馬上給我站出來!”
不得不說現在政府工作人員的氣場還是不錯的,雖然郭拙誠只是一個孩子,但被他這麼一吼,人們自覺不自覺地開始慢慢移動,一個黑色魁梧但有點木納的漢子從衆人中顯現出來。
見到郭拙誠凌厲的目光,那個漢子猶豫了一下,但很快擡起頭,說道:“我!”
旁邊一個年齡稍微小一點的男子大聲道:“小子!你是誰啊,這麼大喊大叫幹什麼?你以爲我們怕你?你問我哥哥幹什麼,我來回答你!”
郭拙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個年輕人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不敢跟郭拙誠充滿殺氣的目光相對。
就在這時,郭拙誠突然收住凌厲的目光,微笑道:“好!那我就問你,你們是不是去找鄧家人打架的吳家人?”
年輕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和周圍的同伴,說道:“是!是他們欺人太甚,派人來通知我們今天打的。我們又沒有理虧,憑什麼不去,難道我們當縮頭烏龜?你是誰?”
郭拙誠說道:“先不說我是誰。我只問你,打架能解決問題嗎?你認爲今天你們能打贏嗎?”
說了幾句話,年輕人的膽子大了起來,大聲說道:“他們要打,我們當然打。我們荒山嶺怕過誰?當年日本鬼子來了,我們這裡的人拿着菜刀、木棒都敢參加游擊隊打鬼子,難道我們現在還怕他們狗日的鄧家人?今天打不贏,我們明天再打,不把他們打得跪地求饒,我們不罷休!”
其他的人大喊道:“對!不打死那羣忘恩負義的王八蛋,我們不收兵!”
“我們荒山嶺沒有趴下的男人!”
“打死鄧家那個流氓王八蛋!”
……
郭拙誠凌厲的目光一掃,呼喊的人很快就收住了嘴,他們一個個都感到這個小子不同尋常,絕對不能把他當孩子看。
他們心裡自然而然地開始重視起他來,一個個豎起耳朵聽着他說話。
郭拙誠幾步走到房屋的臺基上,站在高處面對衆人大聲問道:“你們沒有必勝的把握,也不知道打勝了怎麼辦?唯一知道的就是打敗了繼續打,我問你們,這麼沒有目的的打架對你們有什麼好處?你們這麼打來打去,對吳放軍找老婆沒有一點好處,對你們村裡也沒有一點好處,無論打贏打輸,唯一的收穫就是一個個活蹦活跳的男人成了殘廢、成了屍體,一個個家庭更加貧困更加悲傷,而那些沒有受傷的,則被警察抓到監獄去,讓你們的兄弟姐妹父母擔驚受怕。讓外地的妹子更加不敢嫁到你們這裡來。你們說,哪個女孩願意在打打殺殺中過日子,哪個願意戰戰兢兢地替丈夫擔心,哪個女孩願意將來當寡婦?這樣一來,你們荒山嶺擡頭見荒山,低頭遇光棍,有什麼意思?”
一個漢子大聲道:“大道理誰不明白?可是蕭家太欺負人了吧?鄧家也太仗他們的勢。如果不是他們過分,我們誰會丟下家裡的事跟別人打架?我們不打,他們打過來怎麼辦,難道讓他們任意侮辱?我們是男人,不是婆婆媽媽的女人,氣不過就只有打!”
郭拙誠接過對方的話大聲說道:“是啊。有些事確實是只有打才能解決問題,只講道理,人家是不會聽的。對不對?”
大家目瞪口呆的看着郭拙誠,不知道這個小夥子爲什麼突然改變立場,竟然鼓動他們打架了,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
郭拙誠大聲問道:“有時候必須打架才能解決問題,對不對?”
幾個男子受不了激,大聲說道:“對!”
郭拙誠笑了一下,說道:“今天我就是來解決問題的。我也知道在我們荒山嶺只講大道理的話,無法說轉你們,你們也不喜歡婆婆媽媽,只想來一次爽快的。對不對?”
這次,衆人又迷惑了,不知道郭拙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大家沒有回答他,只是盯着他看。
郭拙誠又問道:“今天我就跟你們打一場,誰勝了聽誰的,幹不幹?你們有沒有膽量?”
衆人呆若木雞,良久纔有一個人問道:“你的意思是你跟我們打架?如果你打贏了就聽你的,如果你輸了,我們的事你就不管?”
郭拙誠肯定的說道:“當然!你們是男子漢大丈夫,我也不是什麼娘們。我們就以打來決定今天由誰做主。敢不敢打?”
衆漢子的目光一齊朝郭拙誠看去,一個個思考着郭拙誠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本事,一個個思考自己能不能幹翻他,也有人在思考這個小子的身份,想起他是吃公家飯的,如果下重手打傷了他,會不會給自家和親戚引來麻煩。
但思考的只是少數,更多的人被郭拙誠一激,都躍躍欲試。幾個年輕的人更是大喊:“打!不打的是王八蛋!你們當幹部的就是嘴巴說的漂亮!”
跟着郭拙誠一起來的朱彩虹小臉激動得通紅,心裡很高興鄧家人開始上鉤了。因爲她知道,只要鄧家人同意跟郭拙誠打,同意以輸贏定誰做主,那今天荒山嶺的事情就算解決了。她充分相信郭拙誠在這裡沒有一個對手,剛纔在村支部的那一幕可是牢牢記在她心裡,郭拙誠就是無敵的存在!
可是,郭拙誠接下來的話讓她心裡拔涼拔涼的,只聽他說道:“你們放心,我雖然有點武功,但不會仗勢欺人,更不會投機取巧,搞什麼一對一,搞什麼三打二勝。我實話告訴你們,如果你們一對一地跟我打,沒有一個人打得過我,就算車輪戰,我一個人可以連打你們十個都沒問題,不怕你們輪流來。就算我打贏了,也勝之不武。我要跟你們一起打,怎麼樣?敢不敢?”
朱彩虹聽了郭拙誠的話,狠狠地白了郭拙誠一眼,心裡埋怨道:你也太老實、太自傲了吧?讓他們選出三個厲害的人出來跟你單打獨鬥十拿九穩,多好?充什麼硬漢,這裡四十多個人跟你打,你就是鐵做的也會被打成廢鐵。你真以爲你是神仙啊?
鄧家人目瞪口呆,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相互打量着。
開始的時候他們還真的認真對待郭拙誠的話,他們從郭拙誠說話中氣十足的樣子就知道這個孩子有點本事,一般人很可能真的不是他的對手。他們快速地交流着眼神,無聲地商量着哪些人比試,因爲大家都知根知底,根本不用說什麼話,幾個眼神就把打架厲害的漢子給選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