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現在的人們對在國營單位上班有很強的榮譽感、自豪感。人們都把在國營單位的工作看成是金飯碗,誰也捨不得鬆手。天華集團作爲有海外和私人背景的公司,僅僅靠提高工資待遇是很難吸引人才的,人家都願意擠在國營單位裡,就算裡面的效益不好。
特別是現在的大學生,國家都包他們的畢業分配。如果天華集團沒有足夠吸引他們的東西,他們絕對不可能到這家非國有企業上班。在人們的心裡,這種公司還不知道能折騰幾天,也許來一場運動,這公司就煙消雲散了。
餘帥波這種有背景的大學生能放棄家裡的安排,放棄國家的分配到天華公司來,確實需要巨大的勇氣,他的行爲足以讓郭拙誠佩服。
正因爲這個心態,郭拙誠對這個橫刀奪愛的傢伙並沒有什麼惡感,與身邊的人包括孫雪的感受完全不同,他們一個氣憤不已。
從窗戶往下看,郭拙誠和孫雪他們看見一個漂亮的姑娘正站在馬路牙子上,飄逸的長髮、粉紅色的風衣把她的身體襯托得恰到好處,在街上幾乎全是深藍、綠色、灰色的人羣裡,有一種鶴立雞羣的感覺。
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捧着一束花急切地說着什麼:“……任瑩,這花可是我從香港專門給你帶來的,這裡根本沒有。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證把你調進軍工廠,保證讓你坐辦公。如果你想進我們天華集團,我也可以安排,工資至少你現在的五倍!等你弟弟高中畢業,還可以把他也招進來,怎麼樣?我餘帥波夠意思吧?……你說你跟他何凡有什麼好?一個一輩子只能在車間窩着的工人,最多也就是分一套房子,而你自己卻不能調進軍工廠……”
女孩被衆人注目,羞得滿臉通紅,一邊慌忙地覓路欲逃,一邊結結巴巴地說道:“讓開!我不需要你的花,我……我不喜歡你……”
餘帥波說道:“你們又沒有訂婚,更沒有結婚,幹嘛跟着他啊?你信不信,過幾天我就讓我爸把他開除。他爸爸早已經不是軍官了,收拾他小菜一碟,到時候連他不但分房的資格沒有了,就是工作也丟了。”
朱西安等人倒吸一口冷氣,臉上露出異常氣憤的神色。郭拙誠也不由自主地苦笑了一下,心道:“這傢伙真是什麼話都敢說。有這麼威脅人的嗎?”
現在的廠長可沒有輕易開除工人的權力,這話也就恐嚇一下不懂事的年輕人而已。
那個穿粉紅色風衣的女孩一愣,慌亂地說道:“不!你餘帥波不能這樣!他又沒有得罪你。你……你有那麼多女朋友,我不配你,我走了……”說着,眼裡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餘帥波很得意自己抓住了女孩的軟肋,又威脅道:“如果你今天不答應我,我明天就讓我爸把他開除。瑩瑩,我以前是不懂事,現在我真的喜歡你,我把以前的那些女人全丟了,她們只是看着我的背景來的,我不喜歡。我就喜歡你這種好姑娘。今天晚上我請你吃晚飯,賞個臉吧。你怎麼說不配我呢,我們很配,很般配……”
餘帥波把從香港學來的泡妞手法全部拿了出來。他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去抓她的手。
女孩慌忙不迭地躲閃着,心裡矛盾而害怕極了。
“餘帥波!放開她!”這時,何凡從酒店裡衝了出去,一邊大喊着,一邊衝到了任瑩和餘帥波兩人之間,指着餘帥波怒罵着。
很快,他的朋友也衝了過去,圍着那個拿花的餘帥波聲討起來,說他是流氓,是破壞人家的婚姻,也有人在翻他的舊賬,說他騙了好幾個女青年的感情了……
餘帥波蔑視地看着何凡,冷笑着問道:“你看你,配得上瑩瑩嗎?應該滾開的是你這……”
何凡一氣之下衝上去對着餘帥波就是一巴掌。餘帥波一下就扭住了何凡的手腕,兩人很快打成了一團。兩人的身高和力氣都差不多,一時間打的難分難解。
一個大罵:“狗日的,你敢打我?”
一個怒吼:“老子打的就是你這種流氓。”
旁邊的任瑩一時間嚇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跟何凡衝出來的人相互對視一眼,然後大喊一聲一齊衝了上去,有的捅了餘帥波幾拳,或者偷偷地踹上餘帥波幾腳,打得這個剛纔還趾高氣揚的傢伙鬼哭狼嚎,一邊朝外爬去。
等逃離了危險範圍後,丟下幾句話狠話,駕着摩托車狼狽而逃。那束鮮花凌亂地撒在地上,被人踩成了一團垃圾。
現在這個時代不說摩托車,就是自行車也不是很多。看着餘帥波騎着摩托車離開,衆人眼裡露出一絲複雜的目光。
何凡對準餘帥波的背影大聲罵了幾句,然後轉身牽着任瑩的手準備往酒店裡走。
顯然任瑩被剛纔這一幕嚇怕了,純真的她感到異常尷尬,不敢面對更多的人。她輕輕而堅決地掙脫何凡的手,小聲而羞澀地說道:“我今天身體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你一個人去吧,我回家了。”
今天的情況確實也不適合任瑩繼續呆這裡,何凡見她堅決要走,也就沒有強留,而且因爲他心裡不舒服,或者因爲大男子主義,他也沒有送她,就這麼看着她眼睜睜地走了。
樓上的孫雪嘆了一口氣,用手輕輕地捏了一下郭拙誠。
郭拙誠回頭朝她笑了笑,跟着她一起離開了窗戶,在桌子邊坐下喝茶。
這一幕對於孫雪等人而言也許很驚駭,覺得餘帥波太過分,明知道任瑩是何凡的女朋友還插一腳,實在不道德。
而在重生而來的郭拙誠心裡,這種事在前世太平常了,不說他們沒有訂婚,就是訂婚了,結婚了,也有人這麼做的。餘帥波唯一做得不好的就是不該拿他父親的身份來威脅任瑩,但人家也是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做一些幼稚的事似乎也可以理解。
他明白孫雪的意思,這小姑娘現在善心大發,希望他利用自己是餘帥波父親上司的身份,出面阻止餘帥波繼續騷擾任瑩,但郭拙誠不準備插手,因而裝着不明白的她的意思。
在他看來餘帥波追漂亮女孩是他的權力,只要不真的用下三濫的手段,只要不違法就無可厚非。而且他剛纔看到的這個叫何凡的年輕人對他的女朋友也不是很珍惜,以爲自己是軍工廠的工人,在任瑩面前擺架子,在同伴面前一副牛皮哄哄的樣子。現在讓餘帥波追求任瑩,給他造成一點危機感也好,也許他們將來的日子還好過一些。
至於他們說餘帥波手下有混混,經常欺男霸女,郭拙誠卻有點懷疑,人家年紀又不大,還考上了大學,哪有什麼時間和社會上的混混呆一些?他利用自己家裡的勢權和幾個女孩談過戀愛,這事很可能有,但說他有多麼的壞,卻是不相信:現在的人們太保守,加上有一些人嫉妒他,很可能就是因此而傳出餘帥波不少壞話。
郭拙誠不知道的是,他真的想錯了。他不知道他把前世的行爲套在現在年輕人的身上本身就不對,而且他心裡還有意無意地爲餘帥波開脫。
郭拙誠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因爲餘帥波這個大學生屬於牟小牛的手下,餘帥波的父親餘紀綱又是軍工廠的領導,是他的直接手下,因爲偏向了他,可以用“愛屋及烏”這個成語來形容郭拙誠對餘帥波的印象。
實際上,餘帥波可是一個五毒俱全的傢伙。
孫雪見郭拙誠沒有插手的意思,心裡有一點點不高興,但也沒有什麼不滿的流露,也知道他不好插手:一個副部級高官爲了一件爭風吃醋的事而做出什麼動作,確實是太鄭重其事了,說出去還不知道人們怎麼評價他。
想到這裡,她“原諒”了郭拙誠,甚至還在想如果有人對自己這麼樣,不知道這個冤家會不會在乎。
想着想着,她的臉紅了。
郭拙誠看到她突然一副嬌羞的樣子,笑問道:“小雪,你想什麼了?是不是也在想有人要搶你?”
孫雪更是大窘,說道:“哪有啊,我纔沒有人搶呢。就是白送給別人也沒有人要。我真的好悲哀哦。我挺羨慕她的……拙誠,真要這樣,你會搶我嗎?”
“還說不是呢,呵呵。”郭拙誠笑着說道,“那當然,漂亮的姑娘誰不搶啊,我又不是聖人,也不是柳下惠。”
兩人正在桌邊小聲地調笑着,那羣下去了的大院子弟簇擁着何凡回來了。除了何凡,大家都又是笑又是說的,一個個神采飛揚,好似打了打勝仗似的。
他們進來後不久,服務員就進來請他們點菜。
沒有多久,大家就開始吃吃喝喝起來。那些男青年見郭拙誠年紀小,又堅決不喝酒,加上孫雪激烈阻攔,也就沒有強逼他跟着他們一起喝。
喝了一些酒下肚後,這些人的關係也慢慢融洽起來,談話越來越熱切,剛纔因爲大學生和非大學生自然形成的兩個小圈子基本不再存在。
他們不知道的事,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正在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