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央下發有關價格改革的文件後,這一世的農村跟前世同時期的農村比有了很大的不同,現在農產品市場已經基本放開,農民手裡的糧食想賣給誰就賣給誰,想以什麼價格賣就以什麼價格賣,只要收購方同意。
從這方面講,農民的收入是增加了,自主性也增強了。但是,相應而來的是農資價格也大漲,什麼化肥、農藥、地膜、良種種子都比以前貴了不少。可以說,價格的改革並沒有使農民真正增加多少收入,幸虧農業稅沒有增加,否則,農民的收入反而有可能減少。
對於物價改革,上級的本意也確實不是爲了增加農民收入,而是繼續委屈農民,讓農民承擔向各行各業輸血的重擔。民以食爲天,如果貿然增加農民收入,則現在薄弱的工業承受不了,正在興起的商業也承受不了。對於農民境遇的改善,只能慢慢來,只能等其他行業發展了,再反哺農業,就可以如前世那樣取消農業稅,並給與各種補貼。
正因爲如此,現在的農民對價格改革可謂喜憂參半,說它好的有,說它不好的也有,有的人甚至還當着郭拙誠的面破口大罵上級在亂搞,是在坑農民。
對此,郭拙誠沒有反駁,也沒有辯解,因爲他知道每一個人處的地位和立場不同,大家很少會換位思考,更何況農民是天然的弱勢羣體。
農民的利益沒有增加多少,但國家的負擔卻因爲這次物價改革一下減輕了很多,國家財政不再揹負城鎮居民普遍存在的糧食補貼包袱,除了極少數的貧困企業職工,其他城鎮居民的口糧供給全部交給了市場,國家只負責糧食交易的收稅工作。也就是價格改革後,國家在糧食方面基本只負責收錢,不再向數以億計的國民掏腰包了。
當然,國家大賺便宜的同時,農民與以前相比並沒有吃虧,即使那些大罵價格改革的農民,他們也不得不承認價格放開之後自由了許多,不再有人逼迫自己在糧食價格很低而自己家沒吃的時候還要出賣少得可憐的糧食,至少可以留足自己吃的後再考慮賣不賣糧。
以前可不是這樣,必須先交足了愛國糧的上交指標後才行,就算自己家沒吃的,也得勒緊褲袋交愛國糧。而且現在只要多打糧食,就能拿糧食到市場上心安理得地換錢,不用擔心什麼投機倒把而被抓,有了錢也就不缺油鹽布匹等等。好日子未必馬上就來,但飢餓和寒冷顯然不會再出現了。
對於因爲自己的努力,讓前世的價格改革提前幾年實現,郭拙誠還是很自豪的。
因爲有犁田的一技在身,郭拙誠與農民的關係很快就融洽起來,農民很欣賞他這個城裡人。如果不是他的穿着跟農民不同,他跟農村的青年幾乎沒有什麼兩樣。休憩時間大家休息的時候,只要他出口詢問,農民都會把自己真實的內心話說出來,讓郭拙誠掌握了很多以前都不知道的真實數據。
時間一下過去了三天,因爲田耕完了之後不能馬上插秧,郭拙誠這天早上起來沒有下地幹活,而是在曬坪裡練了幾趟虎狼拳。直到葉詩華過來喊他吃早餐了才收拳往家裡走。
而葉詩華的父親昨天下午就到公社上班去了。
剛吃完早飯,一輛嶄新的摩托車就朝葉家開來。
郭拙誠站在臺階上一邊喝着茶一邊打量着現在農村少見的這輛摩托車,猜測着來人身份。而旁邊的葉詩華也驚訝地問道:“好漂亮的摩托車,這是誰啊,不會來找你的吧?”
來的是一輛雅馬哈進口摩托車,一直開到離葉詩華前面約二三米的地方纔停下。駕駛摩托車的是一個穿着喇叭褲、穿着花襯衣、戴着蛤蟆眼鏡、頭髮留得長長的但身體瘦弱的年輕人。
車停下後,這個年輕人朝驚訝的葉詩華笑着。
郭拙誠轉頭看了葉詩華一眼,笑了笑沒有說話。
很快,來人停下車,熄了火,下來後故意用力將支撐狠狠地踢了一下,手裡拿着車鑰匙輕輕地拋了拋,對着依然沒有認出他的葉詩華喊道:“葉詩華!”
“你好。”葉詩華口裡雖然答應着,但那是下意識的,臉上的神色則是迷惘的。
“我是楊劍!”小青年熱情地朝葉詩華伸出手,笑道,“呵呵,不會吧?高中三年的同學,就忘記了?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葉詩華聞言高興地叫喊起來:“楊劍?……呵呵,我以爲你是一個小流子呢,穿着女人的衣服。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
楊劍依然伸出右手,笑問道:“施一下我們中國人握手的禮節還是施一下外國人擁抱一下的禮節?”
葉詩華笑道:“你想都不要想。”接着,她將郭拙誠和楊劍做了介紹,“這位是郭拙誠,我的好朋友。他叫楊劍,是我高中同學,官家子弟!”
郭拙誠笑着伸出手,說道:“歡迎!”
楊劍似乎纔看見郭拙誠,不那麼自願地跟郭拙誠握了手,又轉頭對葉詩華道:“我父親是一個破縣長,不敢登大雅之堂,哪裡算什麼官家子弟?”
不過,他臉上的神情很是得意,很是自豪。
葉詩華笑問道:“恭喜啊。你爸又升官了?我記得去年你父親還是副縣長吧?”
楊劍很受用地說道:“別講他,也就是走狗屎運而已……我今天可是起了大早趕過來專門找你的。”
葉詩華繞着楊劍的摩托車看了看,問道:“楊劍,你這傢伙才發財了呀,這是一部進口摩托車吧,比派出所的三輪摩托車漂亮多了。”
楊劍玩着車鑰匙,眉飛色舞地說道:“可不是嗎?這車上星期纔買到手的。錢是小事,主要是難得買到,需要預定,至少半年後才能提貨。這車開起來那才叫爽呢。上面的重金屬音響都是一級棒!到底是日本的貨,我們國家的產品跟它沒有辦法比。當然囉,跟你們在外面看到的高檔摩托車是沒法比,我們鄉里人只有鄉里人的想法。”
最後的話雖然自謙,但說話的語氣明顯還是炫耀。郭拙誠兩世爲人,自然不會有什麼反應,年輕人不吹牛纔不正常呢。
葉詩華笑着說道:“楊大少爺,你這是損我呀,我纔是正兒八經的鄉下人。請進來喝杯茶吧,你吃早飯了嗎?”
楊劍一邊跟着她往家裡走,一邊說道:“聽說你回來了,我們幾個同學想邀你參加我們班的聚會。你有時間嗎?可以帶你朋友一起去。”
現在的高考很難,真可謂千軍萬馬擠獨木橋,往往一個班五六十人才考上四五個,其餘的人都回家待業或找工作,個別不死心的則復讀。所以高中畢業班聚會很容易,隨時都能喊到班上大多數同學。
“我們班聚會?好呀,什麼時候?在哪裡?”葉詩華正不知道怎麼使郭拙誠高興,現在有一個玩樂的機會當然同意。再說自從高中畢業後就很少看見高中的其他同學了,年輕活潑的她也喜歡湊熱鬧。說話間,她給楊劍遞上了一杯涼開水。
“就在學校附近的鎮上,已經有好幾個同學大學畢業後都在我們縣工作,昨天班長到我家想找我老爺子辦點事,我就拖着他說了一會,他聽說你回來了就告訴了我,所以我今天一早就趕過來了。”楊劍語氣地有點得意,估計是因爲考上大學的同學還要來求自己這個什麼也沒有考上的人的父親吧。
葉詩華讀的是四年大學本科,而有的同學是讀的三年大專或兩年半的中專,現在就參加工作了,分的也比本科生差一些,分到了縣裡的相關單位。
葉詩華問道:“班長家裡困難,你可要在你父親面前多替他說點好話,多幫點忙。”
“那還用你說,他也是我的同學嘛。我父親想把他放到這裡的鎮上鍛鍊幾年時間再提拔。”楊劍說道。
“那我代表老同學感謝你和你的父親了。對了,聯繫了多少同學?”葉詩華問。
楊劍道:“我們班五十三個人已經有二十一個人聯繫上了,你知道我們班大多數人都沒有考出去,除了一些外出打工的,基本都在縣城和我們鎮上,還有的在家裡種地。聯繫起來快得很。對了,你回家了怎麼不給我們打一個電話?哪有對老同學這麼保密的?”
葉詩華笑道:“家裡有點事,不好意思出去……什麼時候聚會?”
楊劍道:“就在明天中午。過一會,我就去聯繫其他同學。”他一口將涼開水喝光。
葉詩華接過他遞過來的杯子,答應道:“好的,我明天中午一定到。”
楊劍道:“你得爭取早點到,先在酒店吃飯,然後一起到外面玩。你們都是知識分子,國家的棟樑,我們還是文盲一個,你們去了,這聚會的品位就高了許多。對了,我們班徐蕾也會來。”說到這裡,楊劍臉上有了一點羞澀。
葉詩華笑道:“哦,我說你怎麼這麼熱心囉,原來是拉我們一起爲你保媒啊。行!我明天幫你推一把,爭取幫你追到手。不過,是不是打發我們這些媒人一人一雙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