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蔡真又是組織部長,增設機構的事與他有直接關係,在這種會議上他無論如何都得發表一下意見。左右爲難的他想了好一會纔想出一個問題,問道:“郭主任,假設真的增設機構的話,你認爲這些機構的級別怎麼定??”
郭拙誠沒有理會他的滑頭,很肯定地說道:“副廳級!”
“啊——”所有領導幹部都睜大了嘴巴和眼睛。
宣傳部長賀添還脫口問道:“怎麼可能這麼高的級別?上級絕對不會批准的!”
要知道他們幾個人還只是副廳級呢。
因爲瓊海行政公署的級別比普通地區的級別高半級,但落實到具體的官員,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比其他地區同職位的幹部高半級。現在郭拙誠是副部級,而熊慧忠和關應傑是廳級,其他的人就只是副廳級了。其他公署直屬機構和局委辦都只是正處級而已,與其他地區直屬單位的級別一樣。
蔡真剛纔這麼問一下其實是一種無聊的應付,僅僅表示自己關心這件事而已,可是沒想到這麼無聊的一問,竟然問出這種結果來。
郭拙誠斷然說道:“必須有這個級別才能指揮得了其他單位!沒有這個級別,不比下面縣級單位高半級,他們的工作就無法開展。當然,他們的級別高上來了,那麼公署辦公室、公署公安局等重要單位也一樣要升半級。我的計劃是在今年將十個機構升級,除了我剛纔說的新增這六個機構以及公署辦公室、公署公安局以外,還有兩個機構要升級,至於具體哪兩個機構,還需要我們開會再商量。”
熊慧忠冷笑道:“郭主任,上級組織就這麼聽你的話?”
郭拙誠也冷笑迴應道:“熊書記,你錯了!這不是上級聽我郭某人的話,是上級支持我們公署的工作。特殊時期特殊處理,只要我們的理由充分,只要真的有助於瓊海島的快速發展,我相信我們的報告打上去上級會馬上批准。”
關應傑譏諷地說道:“你這是故着驚人之語。現在既沒有外敵入侵,也沒有大的自然災害,算哪門子特殊時期?至於說理由充分更是牽強附會,連我們在座的幾個人都無法統一意見,你又怎麼能寫出充分理由的報告?”
郭拙誠很霸道地說道:“如果今天的會議無法形成統一,我可以以個人的名義向上級組織寫報告。”
作爲公署一把手,自然有權力向上級提交建議,這不過這樣一來問題就來:第一,說明郭拙誠沒有掌控力,無法掌握手下,自己的意見都無法贏得大多數領導的認同。第二,將公署領導班子的矛盾在上級組織和衆人面前公開化,讓大家覺得瓊海行政公署的領導班子不講團結。特別是在郭拙誠剛來的時候鬧出這樣一齣戲,某些領導特別是喜歡郭拙誠的領導認爲是熊慧忠、關應傑等人容不得人,是他們聯手欺負一個新來的領導。
讓上級領導心裡產生不滿或懷疑,是自詡老幹部、最注意自己形象的關應傑等人不願意看到的,他們在開會之前之所以準備在某些人員調整上退步,就是爲了換取郭拙誠不發飆,就是爲了暫時應付這段時間。誰知道郭拙誠根本不是調整現有幹部的職位,而是突然冒出這麼多新單位。
聽到郭拙誠威脅似的言語,關應傑很是不滿地說道:“郭主任,增設機構的事可不是開玩笑,這是一件非常大、非常重要的事情,怎麼可能這麼隨意呢?怎麼可能由一個人來決定呢?我們黨一貫以來就要求各級組織要講民主集中,班子人員必須講民主,在充分民主的情況下才能集中。現在我們內部的分歧很大,大家都對你的建議有不同看法,如果你以個人的名義向上級報告,這無疑是欠妥的,會讓上級領導不滿意,也會影響我們班子人員的內部團結。一旦我們談論的內容傳出去,更會在社會上造成不好的負面影響。所以,我請郭主任慎重地對待這件事,也請郭主任更慎重地對待公署的每一項工作。”
關應傑最後這話就有上級教訓下級,或者說年老者指教年輕者的意味。
郭拙誠看着關應傑問道:“關主任的意思是我的行動草率,沒有經過嚴謹的考慮?”
關應傑沒有直接回答郭拙誠的問題,而是說道:“你現在是有點譁衆取寵。也許你在三機部習慣這樣,很可能是三機部是一個特殊的部門,屬於軍事性質的,有什麼事可以隨時隨地地請示上級。但我們這裡是公署,是一級地方政府,情況比三機部要複雜得多,很多事情我們公署必須自己拿主意,必須由班子人員充分醞釀。討論的時候,如果某位領導提的意見是好的,我們就要保留下來,大家都認爲不好的意見就必須剔除。只有意見統一了,我們才以集體的名義向上級彙報、請示,請求上級支持。如果我們大家都自行其是,都向上級建議,由上級拍板,那組織上還要我們這個班子幹什麼,一切工作都往上推就是。”
郭拙誠針鋒相對地說道:“問題是我們這個班子思想僵化,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你們能等待,你們能拖時間,可我拖不起。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裡拿出我的方法和措施,否則我們這一級組織就會在全公署幹部面前食言,在上級領導面前食言,在廣大老百姓面前食言,我們必須將我們的瓊海島打造成人間天堂,必須成爲全國經濟發展的典型,這樣我們纔算完成了任務。同志們,時不我待啊,我們不能這麼拖拉!”
郭拙誠的話讓關應傑和熊慧忠等人心裡氣憤不已:什麼人間天堂,什麼全國典型都是你自己說的一些狗屁話。都是你郭拙誠一個人鼓搗出來的豪言壯語,這與我們領導班子有什麼關係?你胡言亂語說出去了,難道要我們這些人爲此負責?真是豈有此理。你還時不我待,我看你就是狗急跳牆。
只有軍分區司令陳建波有點異樣地看着郭拙誠,感覺郭拙誠現在似乎是有意激怒熊慧忠和關應傑,故意讓他們生氣,他心裡不時在問:“他這是幹什麼?難道他要逼他們強烈反對他提出的這些建議不成?他現在這麼做有意義嗎?你不激怒他們,他們也不會同意你的這些建議的。難道你這是投石問路,還是殺雞儆猴?他們可不是雞啊而是猴呢。班子人員中除了你就是他們兩位的權力最大了……我真是不明白!”
在郭拙誠調研的這段時間裡,貌似粗魯的陳建波悄悄地找人打聽了郭拙誠的情況,畢竟他在軍隊有不少的朋友、熟人、同事、上下級,從他們反饋的情況看,郭拙誠絕對是一個嚴謹的人,一個有辦法、有能力的人,至少與魯莽沾不上邊。
陳建波一直沒有說話,一直在靜靜地觀察:“他現在這個樣子與別人說的完全不符啊。到底是怎麼回事?是百聞不如一見還是在裝可憐裝幼稚?……難道他在試探,試探誰會站他這邊?不可能啊,就算試探出來又有什麼意義?除非你有能量將那些反對你的人給整跑,否則的話試探沒有任何意義。而且這種試探最容易把矛盾公開化,更加不利於將來掌控這個班子。”
就在陳建波百思不得其解、對郭拙誠的表現感到莫名其妙的時候,熊慧忠又開口了,他顯然是想幫助關應傑:“是啊,如果我們都這樣自行其是,我們班子的威信就會蕩然無存。另外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情況,也許你的這個不成熟的建議還在上級領導手裡,下面就會有人找上門來要求擔任這些職位、擔任那個職位,弄得人心惶惶。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們公署的工作就被動了,一天到晚只能忙於應付他們。郭主任,我真的也請你好好思考一下關主任的建議。”
現在他和關應傑是同一戰壕裡的盟友。
見熊慧忠幫腔,關應傑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可他的心裡突然一愣,目光悄悄地掃了其他人一眼。很快,他看到了不想看到的情景,心裡不由把剛纔幫他的熊慧忠的老孃問候了一遍。
因爲他剛纔無意中的一瞥卻看到了組織部長蔡真、宣傳部長賀添、政法書記嚴華健三人的眼睛突然發亮,一下子精神奕奕了。
“熊慧忠這個王八蛋真是豬啊,我怎麼會跟這個豬站一起呢?”關應傑在心裡恨恨地罵道。他知道蔡真、賀添、嚴華健三人的眼睛爲什麼發亮:因爲郭拙誠提出的這麼多新職位是一個巨大的蛋糕啊!本來大家爭論這問題的時候都忘記這回事了,可被熊慧忠這麼一提醒,說有下面的人找上門來,蔡真等的心思立即被這個蛋糕吸引了。
副廳級職位該是多麼誘人啊,而且一來就是十個,十個?那就是意味着有十個幸運兒一下跨過處級這道門檻,這可是極大多數幹部無法逾越的鴻溝,離高級幹部只有一步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