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着孫成蕙的面痛哭一場之後,孫成偉再也不理睬劉敢鬥了。好幾次劉敢鬥喊孫成偉到曼哈頓洗桑拿,聲明公司報銷,孫成偉也不去,說是不洗桑拿皮並不癢。
這日,劉敢鬥嬉皮笑臉地又到孫成偉辦公室來了,說是要彙報工作。
孫成偉帶理不理地問:“是我向你彙報,還是你向我彙報?”
劉敢鬥半真半假地說:“我向你彙報,你現在不得了啦,市長聯絡員嘛!”
孫成偉沒好氣地說:“有事說事,別和我胡扯!”
劉敢鬥在孫成偉身邊坐下了,嗔道:“喲,脾氣還不小哩!老舅,這二十年過去了,我咋就是沒把你培養成個紳士呢!你看看,你看看,領導爲了工作,好心好意批評了你兩句,你就不搭理領導了,也不向領導我學習學習,這麼大度,這麼寬容!老舅,有本書你得好好看看——《學會寬容》!”
孫成偉說:“劉董事長,正因爲我對你太寬容了,才落到了今天這一步!你別給我來這一套了,又來什麼好事了?說吧!”
劉敢鬥卻不說,拍了拍孫成偉的肩頭:“老帥,心臟怎麼樣?別嚇着你!”
孫成偉一把把劉敢鬥推開:“有啥事你就說吧,別再和我沒大沒小的!你嚇不着我,我可是久經考驗的老同志了!是不是傳統教育出問題了?”
劉敢鬥說:“沒,沒,我這傳統教育搞得挺不錯,昨天算了下賬,光回顧展的門票收入就能把本撈回來,白賺個主展館,日後幹啥不行?!幹啥不是淨賺!”
孫成偉說:“這陣子你不是老嚷嚷虧本了麼?”
劉敢鬥說:“在我六姥爺和查子英面前,我敢說賺錢呀?!”
孫成偉疑惑了:“那還有什麼能嚇着我的事?”
劉敢鬥嘆了口氣:“老帥,向你通報個重要情況,我們內部又出問題了!”
孫成偉眼一下子睜圓了:“哦?誰又想叛變?”
劉敢鬥關上門,表情也嚴肅起來:“孫笛!”
孫成偉怔了一下,馬上叫了起來:“劉敢鬥,你自己說,這事我提醒過你沒有?我早說過孫笛不是好人,你偏不信,什麼權都放給他!連圖書館這麼大的工程都敢全權交給他!劉敢鬥,不是我說你,在這世界上你除了不信任你老舅,誰你都信任!早些年你和你舅媽鄭小喜合夥整我,這兩年又和孫笛穿了一條褲子,就防着我一個!我成啥了?成了你的狗肉幌子!孫笛到底叛變了吧?你這叫自作自受!”
劉敢鬥承認道:“領導也不是聖人,也有犯錯誤的時候嘛!”
孫成偉指着劉敢斗的額頭:“孫笛不叛變,你決不會找我!對不對?”
劉敢鬥點點頭,很認真地說:“老帥,這種時候你就別再和我鬧情緒了,我可告訴你,孫笛不是一般的叛變,搞不好,要給我們闖大禍!”
孫成偉也認真了:“闖什麼大禍?說!”
劉敢鬥說:“據乙方老闆昨天找我彙報,孫笛買來的三材,許多都不合格!而且情況極其複雜,涉及到某個大人物!”
孫成偉問:“什麼大人物?”
劉敢鬥說:“錢遠!”
孫成偉手一擺:“錢遠算什麼大人物!”
劉敢鬥說:“你看你,又糊塗了吧?錢遠是誰的丈夫?我姐不被牽扯進去了!”
孫成偉大吃一驚:“敢鬥,你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敢鬥這才嘆着氣說:“老帥,你不知道,這事在圖書館工程一上馬時就發生了。錢遠瞞着我向孫笛介紹了個材料部經理,是王環環手下的花瓶,叫周清清。周清清對建材狗屁不通,全憑孫笛擺佈,結果什麼破材料都敢用。我替他們算了一下,起碼坑了我們七八百萬!乙方老闆實在是怕了,才找我把啥都說了!”
孫成偉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孫笛膽這麼大?不要命了?錢遠怎麼也這麼糊塗,就看着孫笛和周清清這麼幹?錢遠和周清清恐怕不是一般的關係吧?”
劉敢鬥說:“當然不是一般的關係,錢遠和周清清早在一年多前就同居了!他們三人是合夥坑我們!”
孫成偉說:“讓他們坑走點錢還是小事,工程質量可不是開玩笑,孫笛得趕快把他撤下來,越快越好,最好今天就撤!”
劉敢鬥點點頭:“我也這樣想。老帥,你看我先讓孫笛去抓回顧展好不好?”
孫成偉說:“敢鬥,你心咋這麼軟?還讓孫笛抓什麼回顧展?這個白眼狼還不該炒掉嗎?就是當着他爺爺孫立昆的面炒,孫立昆也沒話可說!”
劉敢鬥擺擺手:“孫笛的爺爺也是我六姥爺,六姥爺的面子我得給,不能公開炒。還有周清清,也是個難題——只要錢遠一天不和我姐離婚,他就是我姐夫。老帥,你看,錢遠和周清清的事要不要給我姐說?”
孫成偉想都沒想,便說:“當然要說,讓你姐心裡有點數,別哪天被錢遠賣了還不知道。”說罷,又義憤填膺地補了一句:“市長的先生竟在外面養小老婆!”
劉敢鬥嘆了口氣:“老舅,我姐這人你是知道的,太認真了!她要認起真來,鬧得沸沸揚揚,滿城風雨,大家臉上可就都不好看了。”
孫成偉思索着:“你姐要想和錢遠離婚,她就會鬧;不想離,她就不會鬧。”
劉敢鬥還是拿不定主意:“老舅,錢遠的事,你讓我再想想吧!”停了一下,又說,“你也得辛苦一下,馬上去一趟省城,把孫笛的情況當面和我六姥爺說說,別讓他日後產生什麼誤會!帶我的奔馳去!”
孫成偉一邊應着,一邊向門口走:“好,好,我現在就走!”
孫成偉走後,劉敢鬥把正在股市上炒股的孫笛召回來了。
孫笛不知劉敢鬥要和他談什麼,一副輕鬆自然的樣子,進門後坐下就說:“敢鬥姐,這次做朝輝,我三天賺了四十八萬,真像做夢一樣!”
劉敢鬥淡淡地笑了笑:“那好啊,我祝賀你了!”
孫笛掏出一支菸抽着,不經意地問:“敢鬥姐,找我幹什麼?又有啥好事?”
劉敢鬥不動聲色地說:“和你商量一下工作。圖書館工程你不要再管了,董事會研究認爲,還是我親自來管比較好,你呢,就準備建國五十週年回顧展吧!”
孫笛怔住了,愣愣地看着劉敢鬥:“敢鬥,你……你這是咋了?我圖書館幹得好好的,咋說撤我就撤我?這工程馬上也要完了嘛!”
劉敢鬥說:“正因爲馬上要完了,我纔不放心,才親自來抓了,我總不能看着它通不過驗收吧?”說到這裡,臉掛了下來,“孫笛,這一點我和你說清楚,這座大樓真通不過驗收,一切經濟責任全要由你負,你的股份可還在我手上!”
孫笛這才意識到工程上的秘密可能暴露了,可仍在掙扎:“敢鬥,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誰刮我的臭風了?肯定又是老帥!敢鬥,老帥真得讓他退休了……”
劉敢鬥冷冷地看着孫笛:“老帥是我老舅,咋着也不會坑我!”
孫笛說:“老帥還沒坑你?陳夢熊的事坑得還不狠?”
劉敢鬥說:“那是兩回事!他是要幫我姐!”
孫笛沮喪極了:“好,好,敢鬥,你是董事長,我……我認你狠!”
劉敢斗的口氣這才和緩了些:“孫笛,你也不要意氣用事,馬上就是建國五十週年了,你先集中精力和市團委的查子英書記他們一起去好好抓抓回顧展和傳統教育!圖書館工程上沒有什麼事最好,真有什麼,咱再當面算清賬!”
孫笛有些失態,脫口道:“我……我現在哪還有心思管什麼傳統教育?!”
劉敢鬥注意地看了孫笛一眼,話中有話:“我都需要接受點傳統教育,你就不需要接受點傳統教育了?聽你爺爺、我六姥爺多講講傳統,可能對你大有好處!我就深有體會!就這麼定了,你從明天開始辦交接,別鬧得大家臉面上都不好看!”
孫笛自知理虧,不敢做聲了。
趕走了孫笛,劉敢鬥在自己寬大的辦公室裡抽着煙,來回踱着步,又想起了心思:錢遠和周清清參與坑她倒還是小事,她可以認倒黴,吃一次啞巴虧,可嚴重的是錢遠養小老婆。自己是女市長的親妹妹,知道了這種事竟不和當市長的姐姐通個氣,這無論如何說不過去。
想來想去,劉敢鬥還是抓起了電話,找了劉勝利,難得喊了聲“姐”:“姐,有件事我……我非跟你說不可!你……你能想到嗎?你家錢遠在外面養小老婆,就是原來王環環的花瓶周清清,他還和孫笛一起合夥坑我……”
劉勝利十分震驚:“敢鬥,你慢慢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劉敢鬥說:“姐,你知道,我對你、對錢遠這個姐夫一直都是很尊敬,也都是很信任的。沒想到,他們一夥竟勾結起來弄走我七八百萬……”
劉勝利急切地問:“錢遠參與到什麼程度?”
劉敢鬥說:“姐,周清清是錢遠養了兩年的情人,你想他參與到什麼程度!”
劉勝利那邊沉默了好半天才說:“我們找個安靜點的地方談談好嗎?”
劉敢鬥想了想:“姐,今晚我在我們回顧展的展場等你好麼?”
劉勝利答應了:“那我們就晚上見吧。”
放下電話,劉敢鬥手心全是汗,一時間不禁又有些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