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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天佑,見字如面。
在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差不多已經在飛機上了,非常感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我要離開這裡了,找個更適合我的地方去,那天晚上其實我並沒有睡着,我聽到你們,還有你說的話了……
但我想說,不管是韓冽也好,還是陸雲航都好,甚至是你或者是蕭讓,我想那都不會是我想要的良人,直播這件事情就像根刺一樣紮在我的心上,我實在是不想以後我要懷疑我的男朋友,或者是我的朋友!我走了,暫時就先去國外讀書,其他的事情現在就先不想理會了,我們是朋友,永遠都是,希望以後你也能開心幸福……
落款容姒。
緊緊捏着那張紙的陸天佑一口氣追到飛機場,找了一圈又一圈都沒看到容姒的身影,而胸口的悶疼卻越發地嚴重起來,最後眼前一黑就直接在機場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竟然看見一身軍裝的陸雲航正坐在他的牀前,一看見他,陸天佑便立刻不顧自己受傷的點滴,趕忙坐了起來,一臉悽惶地說道,“哥,容容不見了,哥,你快去找她,找她回來啊,她說她要去國外,可是她們一家五口什麼都不懂,甚至連話都說不明白,這怎麼行啊?哥,我求求你,你快去找容容回來好不好?你快去找她回來好不好?阿讓那邊我會給她看着,給她注意着,叫他不會找她麻煩的,哥,你讓容容回來,你叫容容回來啊……”
聽自家弟弟這麼說話的陸雲航緩緩放下給他削蘋果的刀,緩緩擡起頭來,“天佑……你實話跟我說,你是不是喜歡上容容了?”
天曉得陸雲航問出這樣的話來,盡了他多大的力氣,要是蕭讓或者韓冽,他爭就爭了,可是天佑是他弟弟,自小相依爲命,甚至能產生心靈感應的弟弟,是他最親最親的人。
這叫他該怎麼選擇?
他以爲自己在軍隊裡做出實績來,他很拼命地訓練,這一年以來甚至超過了他的教官,就是爲了能護住容容,能堅定地握住她的手,而現在呢?
天佑的樣子就像是直接抽去了他的地基,自己的親弟弟喜歡上了自己最心愛的女生,他該怎麼辦?
而聽陸雲航這麼說的陸天佑緩緩垂下了頭,許久纔開口道,“哥,對不起……”
“不,你不用說對不起,我早就該明白的,從小我們就容易喜歡上同樣的東西,你這一年一直都跟容容在一起,喜歡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我聽說她申請了英國的大學,我會去找她,也不會介意你去找她,反正不管是誰先找到了她,或者對方選擇了誰,我……都願意接受……”
“哥……”
“你好好休息,我今晚還需要回軍營,我買了一個禮拜後的機票,到時候你養好身體我們一起走。”
“謝謝……”
“我們是兄弟不是嗎?”
與此同時,蕭讓早早地在英國容姒申請的那個大學門口等起了她。
從早上等到深夜,又從深夜等到第二日清晨。
臉上的笑也從一開始的胸有成竹變作現在的面無表情。
“容姒……”
她沒有出現。
不僅如此,之後的一個禮拜,蕭讓都沒有在這個學校裡找到一個叫容姒的中國女孩。
而這個時候陸家兄弟倆帶着高考結束,“刑滿釋放”的韓冽一起興沖沖地趕了過來,看見的便是蕭讓冷黑的臉。
“你怎麼在這裡?”
“這重要嗎?容姒不見了……我查了一個禮拜,她跟她家人一個禮拜之前根本就沒有來英國,學校裡的申請是真的,這邊的學校錄取了她也是真的,但是她放棄了這一切,不見了,她在躲我們,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你們有什麼線索?”
蕭讓冷靜地分析完畢,陸雲航上前兩步就一下拎起了對方的衣領,“你問我們什麼線索?這一年多如果不是你,她需要這麼費盡心思地躲起來嗎?不對,阿讓,你怎麼……”
怎麼這麼輕?
將蕭讓從陰影裡拖了出來之後,陸雲航三人才一同看清了蕭讓現在的模樣,臉頰凹陷,眼眶青黑,嘴脣乾裂,渾身髒兮兮的猶如街上隨處可見的流浪漢,臉色蒼白,嘴脣卻泛着病態的嫣紅。
“你怎麼回事?”
“我沒事,你們有什麼線索?我需要線索,現在才能思考。”
“整整一個禮拜,你不會都沒吃東西吧?”
“我吃了麪包……”
蕭讓拂開了陸雲航的雙臂,轉頭看向陸天佑的方向,“容姒離開之前是和你一起相處的,她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給你……”
三人一同看向他身後的四個包裝袋,整整七天,對方竟然只吃了四袋麪包,瘋了,瘋了。
“蕭讓,你這是在找死你知道嗎?”陸雲航大聲斥責道。
“我怎麼樣還輪不到你們來指手畫腳,陸天佑,容姒到底有沒有留下東西給你?”
“我……”
“天佑,不用理他,他瘋了。”韓冽上前一步,也跟着一把拎起了蕭讓的衣領,“你瘋了,你知道嗎?你現在這樣容姒知道嗎?啊?你到底在折磨誰?人也是你,鬼也是你,蕭讓你算來算去到底算到了什麼?容姒會走,會躲着不讓我們找到因爲誰?因爲你!誘導我們用直播的方式戲弄容姒的是你,說絕對不在容姒面前揭露直播的是你,最後真正揭開消息的還是你。現在這麼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是幹什麼?是個男人你就立馬給我好好去吃飯,然後立馬睡一覺,在跟我們一起去找她,而不是像個懦夫一樣,可憐巴巴地在這裡做戲。”
韓冽的手隨意一甩,蕭讓便輕易摔倒了地上,手撐着地面想要爬起來,可惜試了好幾回都沒能坐起來,最後直接就躺在了地上看向了陸天佑的方向,“我知道容姒肯定留了東西給你,你給我看,那樣我才能分析出她到底去了哪裡?陸天佑……”
說完最後一個字,蕭讓的眼睛瞬間就紅了,卻還是死死盯着站在一旁的陸天佑。
“其實她也只是留了封信給我,說直播的事情她還是介意的,我們四個誰都不適合她,暫時不會考慮這些事情,先去國外讀書。”
聽他這麼說完的,蕭讓看着英國陰沉沉的天空,笑了聲,“讀書啊……暫時不考慮也就是接下來的大學四年她應該都不會找男朋友,我有四年的時間……”
說完,因爲極致的疲累,蕭讓直接就睡了過去。
之後的幾年,蕭讓徹底將他那阿姨和舅舅打頹了下去,見到他除了笑便不會再有任何的表情,然後就利用自己的空閒的時間開始滿世界的跑。
而陸雲航在軍營裡順利晉級,因爲軍營管的太嚴,出國的時間並不太多。
陸天佑則一天到晚就泡在了國外,他的身體因爲容姒走那天在機場暈倒過一次,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這種先天不足的症狀,就先拖着吧,反正也不會死人就是了,現在的他就算是找到了容姒,恐怕也沒有那個勇氣走到她的面前去。
韓冽則剛剛開始進入軍營,畢竟韓家比陸家在軍隊這一方面的人脈還要廣,可能陸雲航還需要拼搏,韓冽則完全不用,一入軍營同樣沒有時間找容姒。
至此,容姒已經整整失蹤了四年。
四個人卻是誰也沒有放棄的意思,始終都在尋找。
這一日,仍是英國。
正坐在街角咖啡廳喝東西的陸天佑剛剛打開自己的電話,準備隨意畫點什麼東西的時候,旁邊忽然就傳來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聲音。
“你好,一杯拿鐵。”
陸天佑猛地轉過頭,恰好就看見夕陽下接過咖啡,身穿一身駝色大衣,微笑着的容姒。
“容姒……”
他甚至顧不了自己的電腦,直接就衝上前,一把拉住了對方的手臂,隨後直接就將她納入了懷抱之中。
“容姒!”
手拿咖啡的女人明顯的愣了下,在對方鬆開懷抱之後,看了過去,“陸天佑?好巧……”
女人溫和地笑了笑。
同樣的臉,同樣的弧度,陸天佑卻忽然覺得面前的女人是那麼陌生。
兩人面對面地坐着,先開口的是容姒。
“好巧,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你來這裡旅遊還是讀書?我經常來這裡買咖啡,沒想到今天竟然碰到你了。”
對面的女人笑得坦然,看着卻是如此陌生。
“你一直在英國?”陸天佑猶豫了半響,這才擡頭問道。
“嗯,在希臘那邊帶了兩年,回到國內一年,最後一年來的英國,算是四處學習吧,你呢?”
“我上個月剛來。”
“哦,這裡環境不錯,就是天氣變化比較厲害,我妹就一直不習慣這裡,一直吵着要回國,不要待在這。”
“是嗎?”
說完,兩人一起沉默了下來。
“我……”
“我……”
“你說吧。”
陸天佑默默將那句我們找了你四年這句話給嚥了回去,客套道。
“嗯,我下個月要結婚了,在這邊也沒有什麼朋友,要是你到時候有空可以過來參觀一下。”說着,女人將粉色的請柬放在了桌上,起身往外走去。
陸天佑看着面前的請柬,一時竟有些不真實的感覺,僅僅只是不真實罷了,沒有心酸難過,沒有悲痛難以,甚至還有些無所謂,就跟看見了自己以前毫無交集的高中同學要結婚了一樣無動於衷。
甚至他覺得剛纔那個根本就不是容容,是誰他也不知道,他覺得他還沒有找到容容。
許久,陸天佑將那封請柬撿了起來,還是撥通了國內的電話。
“哥,我找到了,容容了。”
期間陸天佑頓了下,因爲他一直都在懷疑。
那個女人,並不是容姒,至少不是他認識的容姒。
電話撥出去的第二天,陸雲航、蕭讓、韓冽便先後來到了英國,聽完了陸天佑的話之後,俱都沉默了。
但因爲並不知道容姒現在的地址,所以也只能提前去舉辦婚禮的那個禮堂去等。
差不多在婚禮開始前的第三天,等到了容姒和她的未婚夫,一名高大的中英混血兒,個子很高,笑容也很燦爛,一聽這幾位都是自己未婚妻的同學,便立刻就給出了空間。
而看着面前這個笑容燦爛的女人,其餘三人才突然明白陸天佑所說的陌生是什麼意思。
的確是陌生,心是騙不了人,令他們心動的那個女人並不是面前這一個。
而看着面前的四個男人,容姒不由得從心裡開始佩服起之前那個女人來,喝了一口熱飲,嘴角卻還是掛着淡淡的笑。
“我想我的婚禮應該在三天後纔對,你們這麼早就來了,我可真是有些受寵若驚啊!”
容姒剛開口,蕭讓腦海之中就忽然回想起之前他跟容姒的一場對話來。
“不,我說讓你找不到你就找不到,不然你試試?”
到現在他都還記得容姒當時那個自信滿滿的笑容。
她說讓他找不到……
蕭讓忽然就怔了下,然後猛地擡頭看向面前的女人,一下就拉住了她的手腕,“她去哪裡了?她到底去哪裡了?”
聞言,容姒挑了挑眉,果然蕭讓不愧是四人團裡的智慧擔當嗎?這麼快反應過來……
“我不知道。”
“你怎麼會不知道?你們兩個共用一個身體,你會不知道?她到底什麼時候出現的,賽車那次,還是落水那次,亦或者早在直播之前她就已經在了,小時候救了我的人是她不是你對不對?難怪她一開始出現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她以後到底還會不會再出來?”
看來這人是當那女人是她分裂出來的另一個人格了。
“她說她走了,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你撒謊!”
蕭讓猛地撲上去,一把掐住了面前女人的脖子,“你說謊,她能去哪裡?她跟你一個身體能去哪裡?你讓她出來見我,你讓她出來!”
“哎!”正在教堂裡和其他人商量佈置的未婚夫一看到這個場景,就立馬衝了出來,猛地推開蕭讓。
容姒這才得了機會喘了口氣,“她已經走了,不會再出來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她不喜歡這裡,不喜歡你們,憑什麼要留下來,都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呵呵……哦對了,她叫我留了句話給你,說是找到有獎,至於什麼獎勵我就不知道了,你這樣的客人,我邀請不起,請你立刻,否則我就報警了。”
蕭讓紅着眼睛看着面前這個頂着容姒殼子卻跟她完全不同的女人,最後轉頭往外走去。
結婚當天,四個人到底一起參加了結婚典禮。
可是容姒呢?容姒不見了,上頭那個一臉幸福微笑的女人是誰?他們並不認識,他們熟悉的那個人已經不見了,甚至天上地下都再也找不到了,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沒有人知道她還會不會出現,他們就像是愛上了一個虛無縹緲的人物,那個人帶走了他們的心,卻叫他們無處可尋。
可,人缺了心還能怎麼活呢?
婚禮結束之後,四人幾乎同時做了同一個荒誕的夢,夢裡頭的容姒永遠都是那麼灰頭土臉,會傻呵呵的笑,跟他們極其要好,先愛上了阿讓,後又對阿冽略微有些動心的樣子。
他們確信那就是容姒,就是他們要找的容姒,可是夢裡面的他們不僅戲弄她,嘲笑她,羞辱她,甚至逼死了她……
月朗星稀的夜晚,她獨自一人來到了學校的未名湖旁,跳了下去,雙手一直在掙扎,想要呼救,最終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來,而他們四個卻像是被禁錮在了原地,無法上前,眼睜睜地看着那人痛苦地沉沒下去。
容姒,容姒……
是的,要是容姒在他們追求的時候,有稍微一點動心,阿讓想不起她來,她的樣子也不改變,極有可能會落到這麼個下場。
所以這是什麼意思?這是上輩子的事情嗎?容姒曾經經歷過的事情?
是他們,是他們在上輩子逼死了容姒,她才一直都不會對他們動心,現在更是失蹤的無影無蹤……這是報應嗎?
極其真實的夢境甦醒過來之後,四人都有一種不知道今夕是何夕的錯覺。
幾乎是做完夢的第二天,陸天佑就進了病房。
從病房裡出來之後就回了國,自從再也沒有踏出過國內一步,因爲身體的原因活了差不多十年就離開了人世。
死去的人已經死去,活着的人卻還在接受着折磨。
陸雲航與韓冽一輩子沒有結婚,同樣沒有離開國內,一有空閒,兩人便去了韓冽爺爺留下的那個湖邊小別墅裡坐一坐,討論着當初容姒傻乎乎的穿着襯衫就出來的畫面,討論那個她嘖嘖稱奇的螢火蟲洞。
只是景還在,人卻已經不見了。
常常討論着,討論着,兩人就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下來,對着平靜的湖面便是一笑。
蕭讓則常年都在國外奔波,是的,他不認命,他憑什麼認命,那人說容姒不見了,他就要相信嗎?他不會相信的,既然他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那麼他就一定要找到她,彌補她。
即便人海茫茫,即便大海撈針,只要在他活着一秒,就找一秒,除非生命走到盡頭,他永不放棄!
多年後,早已去世多年的青年畫家陸天佑最後一張畫作,終於解開了它的面紗。
畫上是個坐着擡頭看着滿天星星的女生,看不清臉,但那雙燦若繁星的眼睛一下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後來被人指出,畫上的星星也不是真的星星,更像是一隻只螢火蟲。
是的,正是那夜五人預備一起去看的螢火蟲。
畫名,永失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