韞玉總是覺得有些不對,沉思片刻,對父親說:“歸師勿遏,圍師必闕,那裕王被困的久了,加上這謀逆之人都報了必死之心,想來這一仗武安侯要打的格外艱辛。女兒想寫封信回給武安侯,請父親託驛站快馬加鞭的送去。”
江敬修看着女兒的眼神頗爲寵溺:“我兒說的是,爲父也有意提點一二,你且把信寫好拿來,我命人八百里加急送了去。我兒放心,武安侯自幼征戰沙城,這次必能全身而退,你安心等着便是。”
裕州離西南不遠,地處邊境,周匝大山環繞。臨近夏季,地氣卑溼,霧多風少,如今正是黃梅瘴氣肆虐的時期。武安侯幸得一直駐守西南,對這種瘟病也有了解,隨兵帶了不少當地醫師,整日煮了防病草藥,命軍隊從上而下一應每日喝了,以防瘟疫肆虐。
武安侯日日揪着心,據探子和招降的說,嘉裕王起兵之前已在這西南大山中秘密練兵鍛造兵器多年,準備充足。那些士兵們裕王都分贈了土地良田。西南地區山地多,可以耕種的良田很少,得了土地的士兵更是驍勇善戰,視死如歸。
這嘉裕王姓蕭名士衡。是先帝第十七子,算起來,當今聖上要老老實實喊一聲皇叔。長的白白靜靜,似一書生,卻是膂力過人,有勇有謀。
當年先皇開國伊始,都城一帶多有前朝餘孽活動,幾次對先皇不利。嘉裕王那是還未封王,自請護衛都城。凡是抓住的前朝餘孽,須經他親自核實,一旦確認無誤便統統剝皮塞了稻草,放在府衙門口。一時弄的人人自危,那些前朝餘孽被打壓沉重。
有日得了暗報有了那領頭的行蹤,他自己親自男扮女裝,卻是濃妝豔抹扮了一青樓女子,彈琴吹蕭,在牡丹閣將那人一擊致命,聽說那劍透了胸,把那人釘在柱子上,隨後那人被劍活活分成兩半,掉在地上。
至此,都城大定。
先皇封嘉裕王,鎮守裕州。因那裕州窮山惡水,蠻夷之地教化未開。先皇欲以嘉裕王之勇力,保一方之太平。誰料近三十年了,這嘉裕王也四十有餘,竟然反了!
武安侯此戰也十分謹慎,圍困了那麼久,城內雖有幾次暴動,但很快就被平息了,那幾次也是因吃水問題百姓才反的。基本上,這裕州城算是井然有序,這嘉裕王果真是有能力的。
他在耐心等待,主要不是等糧草,而是等兵器。攻城若來硬功,敵方居高臨下,城牆修建的厚重,很難取勝。但是他上次從扁只帶來的能工巧匠,卻是能制一種火器,可以遠攻有大殺傷力,在這攻城之戰中,能有效保存實力。
如此勁敵,不可小覷。
明日運送的兵器即可到了,他已經詳細的列了總攻計劃,爲了犒勞士兵,殺了幾十只羊讓廚子燉了,米飯也蒸足了,讓弟兄們吃個飽飯,只一樣,不能飲酒。今日要格外小心。
入夜士兵們吃飽喝足都早早歇息去了,明日便要賣命了,不養精蓄銳是不行的。今夜只是多列了些放哨的衛隊。嶽明淵在大帳裡點了燭火,看今日收到的信。
那信是八百里加急送的。初見那信使,嶽明淵面上不動聲色,卻擔心的很,生怕明日那兵器有何差池,纔派了這急信。見了那娟秀小字,心裡一暖,收好了,這時刻方細細看了。
江韞玉美貌端莊,難得的是騎射也行,想來以後也能一起縱馬馳騁,不似那一般官宦小姐,只知拿針繡花。嶽明淵在都城走了那些繁文縟節,一部分是因這些免不了,一部分也是自己對江韞玉也動了心,自然而然對她也頗爲重視。
寫信給她,那種感覺雖有點陌生,但心裡還是甜的,從此以後,便有一人,與他生死相交。雖遠隔萬水千山,卻絲絲縷縷關聯不斷。
那信是囑咐他要小心,切勿輕敵。言辭懇切,其意拳拳。信的末尾寫道:明淵切莫掛念妾身。嶽明淵心裡一動,這妾身一詞,說明她心裡已然把他當成夫君,當下一笑,身心舒泰。
第二日一早,兵器糧草已運送至營地。嶽明淵仔細檢查了,確定無誤。決定在傍晚攻城。
裕州守城的士兵,在酉時見有大部隊密密匝匝的將裕州城四周圍了水泄不通。忙急急點了狼煙,守城的弓箭火器手一層一層訓練有素的上城樓列兵佈陣。此時落日昏黃、暮野四合,羣山威峻,兩軍之間煞氣瀰漫。
攻城的信號兵揮了幾下令旗,軍隊的隊列發生了變化,緩緩向兩側移動,從後方推出一列火器,那火器巨大,每個需六個人方能推動。裕州守衛的士兵從未見過,雙方沉靜了片刻。
裕州那些守衛的士兵反應敏捷,守城將領一聲令下,那挾了火球的弓箭如密雨一般向武安侯的軍隊射來。城樓上亦有大塊大塊燒紅的石塊如怪獸一樣砸了過來。
這時,武安侯帶來的火器也準備完畢,突突的開火了。開火時聲震如雷,巨大的火球越了高空直衝守城的士兵而來,被擊中地方的俱是傷亡一片。裕州守衛的士兵訓練有素,一有倒下的士兵,就立刻有下面的接應了來,有條不紊,訓練有素。
這血雨腥風之中,嶽明淵面色冷峻,黑金盔甲,騎了一丈二駿馬,手持畫戟如戰神一般立於攻城的隊列中。
攻城的士兵又揮了幾下令旗,前方的士兵具穿了象皮做的保護盔甲,架了雲梯,開始強行登城。後面火器輪流發射,遠攻弩塗了毒液向裕州攻來,勢必要一舉得城。
裕州城守衛雖拼死殺敵,怎奈那火器太厲害,漸漸已支撐不住,天,也慢慢黑了下來,這時雙方已經廝殺了兩個時辰。此時烈火燎原、吶喊聲與殘叫聲交織着,血光與火光輝映。到處都是殘戈、沒入土地的箭羽、死去士兵的屍體。
武安侯的軍隊裡已有人陸續登上了城牆,嶽明淵密切注意這前方的戰況,覺得此刻,裕州守衛應該也耗的差不多了。
誰料此時,突然後方火光一片,嘶喊打殺聲音由遠及近,嶽明淵急忙調轉了馬頭,只聽有人淒厲的喊:“敵人攻了後方了,糧草被燒了!”
嶽明淵縱馬過去,有一士兵滿身血污跌跌撞撞的跑到他馬前,噗通跪下,說:“敵人燒了糧草了!”嶽明淵立目怒喝:“擾亂軍心!斬!”
手起刀落,那士兵嘴尤自在說話,鮮血濺出,噴在馬腿上,駿馬一聲嘶鳴,那人已然人頭落地。
這生死攸關時刻,最怕擾了前方士兵的意志,嶽明淵來不及細想,爲何在此守衛月餘,未見有部隊出來,怎如今有人包抄了後方?帶了一隊親兵與那後方敵軍奮勇廝殺。
火光映紅了天,嶽明淵殺紅了眼,黑金盔甲已經破損不堪,三十個親兵最後只有他一個人在拼殺,敵軍卻好似越來越多,映入眼中最後一幕,便是那燒了糧草的火映紅他的眼,一杆纓槍打斜方過來,力大無比,碎了他的護心鏡,深深扎入他的胸膛。。。。。。
於此同時,遠在都城的江韞玉正在燈下繡花,針尖突然扎破她的手指,心陡然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