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他眨眨眼:“我們是誰,是朋友啊。”
他爲朋友,不怕有什麼影響到自己的,想要推薦我去畫院做才女,爲我取得了執筆的權利。
我能幫他的,我怎麼會不盡力幫呢。
這宮裡,都是權貴,我們也不敢怎麼多說話,我靜靜地磨着墨,調着水。
他拈起筆,先畫的是,就是皇上。
當然了,這普天之下,還有誰的身份,高得上皇上嗎?
畫師不能正視,也不能靠得太近,就在靠近皇上的右下側,遠離着臺的一邊,支起的小板,就放着宣紙。
畫皇上,自然得見皇上。我也擡起頭,悄悄地觀察着。
偷偷地看首座,燕朝已是二十三年了,皇上自二十五歲登基,至今爲止,已有四十八歲。
雖然上了歲數,可是龍顏卻是極爲好看,渾身上下,滿是帝王的氣勢。黑髮束在王冠上,幾近五十了,沒有什麼白髮。可是,身子卻不見得怎麼壯實,大概是因爲貪求女色,一雙眼也變得有些濁,龍袍在身上,極是寬鬆。
坐在他身邊的自然是皇后,倒也不見得豔麗非常,卻是極慈和的一個人。滿臉的笑容,高貴的舉止,可是我卻覺得她的笑,也太假。
低下頭看林珣作畫,因爲是晚宴,得畫得極快,好多東西,都是草草地一筆帶過。
有時,我指點一下疏漏的地方,畫得快,倒也有一番不同的光景。
天鳳公主,上官雩,畫他的時候,我卻不提什麼意見,林珣,也就那樣直畫下去。
我覺得,怎麼畫,也畫不出真正的上官雩,他是不能用筆墨來形容的。
畫到玉貞公主的時候,林珣卻是問得比較多,可見,這主題,也就是玉貞公主了。
皇上說些什麼話,不重要,反正,不會關係到我。
我已要不想去聽上官雩和公主的事了,那是他的事,我不要想。
說些什麼?我都聽不到,我認真地磨墨,細細地指着那裡要注意的。
二人合作,還真是有意料不到的境界。
這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喜悅,我在他的畫法上,看到自己的不足,這是一種,同是進步的東西,充充實實的,要比宮裡談論的話,舒服得多。
我多恪守本份,畫,就認真地看畫,什麼也不去聽。
太子就在對面,畫他的時候,他臉有些冷冷的,似乎不認識我一般。我心裡輕輕地笑,說不定,他半夜又要找我算賬呢?那天晚上,說不清楚,是我失約,還是他失約呢?
太子和七皇子,長得很像,而我對太子有着更多的好感。至於七皇子,看到他,我就想起那撕毀的畫,讓我心裡怎麼高興得起來。
一聲宏響的聲音打斷我們的認真:“傳樓公子獻藝。”
樓玉宇,我心裡暗恨啊。
爲什麼他偏就是天下第一的琴師,爲什麼他就能彈出天上動聽的曲子。他那樣的人,也配嗎?
可是,就是他,就是他,別無他人。
一身的白玉勝雪,風度翩翩地行禮:“樓玉宇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樓玉宇跟皇家也就有着那麼一點的關係,沒有封官在身,可也不必自稱是草民。
“聽聞樓公子的琴藝可是出神入化,父皇,兒臣早就想聽了。”玉貞公主清脆的聲音讓樓玉宇笑了。
他恭敬地說着:“能爲公主彈上一曲,是玉宇的幸事。”
皇上笑,眼滿意地掃了下兩旁的妃嬪們,一手支着頭,就等着聽琴聲。
琴聲輕輕地響了起來,像是仙境一般,如高山流水,淙淙作響,又如雲中錦瑟,如此的美妙。
他的確就是有這個本事,幾乎讓所有的人都着迷了。我緊咬着脣,心裡難過。
一邊聽着琴,可是,衆人的心神,並沒有放在琴聲上面。當是一種伴奏一樣。
皇上看着天鳳公主笑着說:“皇妹和玉貞上香,倒是求了些什麼?”
天鳳公主優雅地放下茶杯恭敬地說:“皇上,天鳳所求的,就是國泰民安,燕朝千秋萬代。”
皇后看了眼玉貞公主說:“天鳳妹子就沒有求別的嗎?”
天鳳公主但笑不語,皇后又接着輕聲說:“自然雩的婚事?雩現在都有二十六了?還沒有一門妻妾,也不想爲王爲官,倒也是要配一門好婚事了,公主自是求的這些了。”
天鳳公主抿嘴地笑:“雩兒讓皇上皇后操心了。”
“倒不如,由本宮作主,爲公主的雩兒牽個好親事?”她輕笑着,顯得那般的慈和。
好一個一唱一和啊,這個主題,本就是這樣啊。爲上官雩的和玉貞公主的婚事。
還沒有說到點上去呢?怎麼玉貞公主就開始臉紅紅的了。
這時,上官雩站了起來,朝皇上皇后一躬身:“草民上官雩謝過皇上皇后的關心,古語有云,三十而立,雩才二十六,這親事,倒也不急。”
他竟然二十六了,倒是老得可以,比我還大上十歲呢?
我好笑地看着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倒是看不出,他還裝小啊。
二十六的人了,脾氣還真不好。
私底下也就算了,在這裡,竟然這樣跟皇上皇后說話,不是仗着一些傲氣就是蠢了。
“也不早了,是該成親了。朕當年二十六,太子,都已經四歲了。”皇上含笑地看着他。
皇后似乎有話要說,上官雩聰明地跪在地上,認真地說:“雩在爹的墳前發過誓,守孝至三十才娶親。”他的話,讓衆人的臉色都變了。
我倒也不知道,上官雩的爹竟然,有些難過。
他現在說出來,也是不得已的,不然,這些傷心掃興之事,誰會在這大堂之上說出來呢?
天鳳公主的臉色也是變得難看:“雩兒,你太不懂事了。”
“雩謝過皇上,皇后的關心。”他連着叩了三個響頭。
皇上的臉色,變得極難看。三十,再等四年,玉貞公主能等嗎?
玉貞公主緊緊地咬着脣,像是泫然欲泣一般。
我爲上官雩而擔心啊,他這般衝動地說。並沒有留太多的後路給他自己。
我又覺得我很殘忍,他的浮燥,我明明看在眼裡,卻不開解他。
他這樣說,如果我能,我希望跪在他的身邊,陪他一起。
可是我不能,我只是一個宮女,我只能看着他孤軍作戰。
皇后還想說些什麼?玉貞公主大聲地接着說:“父皇,人家正在聽琴呢?別說了,兒臣想好好的聽聽。”嬌縱的聲音,帶着一些惱意。
她別過臉去,有一些東西,在眼裡閃着淡淡的光。
少女的心,是最敏感,最脆弱的,她必定是難過的,她看上官雩的眼神,如此的眷戀,我都能看得出來,何況是天鳳公主和皇上皇后呢?
天鳳公主皺着眉,輕輕地搖頭。而上官雩,還跪在地上,像是被遺忘了一般,沒有人叫他起身。
是故意吧,有些故意要折他的傲氣,可是跪有何怕呢?
我朝他一笑,他正好看過來,輕輕地勾起脣角。
一剎那,所有的浮燥,所有的心酸,都消失得乾乾淨淨。
我趄他偷偷地眨眨眼,繼續低頭磨着墨,心裡卻是甜甜的,上官,從來都是這樣,就是傲,傲得那麼倔,傲得那麼的讓我心服。
烏黑的髮絲,襯着他俊朗的臉,閃閃有神的眼眸,是從來所沒有的好看。
平貴妃如芒一般的眼光掃了過來,我趕緊低下頭。
隨意地一看,上官雩脣角還在攝嚅着幾個字,我想想口形,竟然說我是膽小鬼。
這人,跪在地上,還是那般的膽大啊。
“皇上。”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
二邊都是花枝招展的妃嬪,我倒是不覺得,誰比較漂亮,都是一個模子一般,就一個豔可言。
這一聲,有些熟,但見一個紅衣女子出來,福了福身子:“皇上,樓公子彈得可真好啊,就是欠了一些舞。”
這女子,正是林靜如,不過是一個美人,竟然着紅紗衣。
貴妃雖笑,笑卻不及眼,皇后雖笑,卻是有些冷意。
林靜如,好不知死活啊。只是,皇上臉上那深深的笑意,也知道,林靜如正受寵呢?
皇上輕笑道:“朕的美人,倒是有什麼好提議嗎?”
“皇上。”林靜如笑得妖豔如花:“臣妾讓人伴舞可好?”
“這倒是好極,朕也想看看林美人,又教了什麼舞?”
舞,梨香也沒有少學呢?想不到林靜如,也是一個才女,什麼都懂,就是,她不覺得委屈嗎?如花的年華,竟然陪着半老的皇上。
當然,這是她的想法,有很多事,不能單一地去評價一個人。
林靜如拍拍手,幾個少女臉蒙着紗,輕盈地進來,手裡,都端着酒,輕輕地舞着。
這我倒沒有什麼興趣,可皇上,是興致勃勃的。
林珣拍拍腦,試圖更舒服一些。我輕聲地說:“很難受嗎?”
“還好。”他小聲地說着,手指有些顫抖。
“等等。”我低低地說,往後面輕輕地退,那裡也守着幾個宮女。
我低聲地向她們要來一杯溫水,大概以爲我是什麼吧?能接近畫師的身邊,也沒有多問,就遞給我了。
我端着水,輕輕地走近林珣,送到他身側:“喝點水,舒服一點。”
他輕笑,接過就細細地喝。放下杯子的時候,他小聲地說:“初雪,你多看看,這些大場面,慢慢地磨練自己。”
不由地就心裡有些笑意,林珣啊,真是一個畫癡,心地也是真好,用意是讓我多看着。看這些,多少是有用的,在宮裡,能畫的,大概也就是這些多較多了。
琴聲嘎然而止,聽到一些慌亂我擡起頭看,那些跳舞的女子都跪了一地,蒼白着臉。
“酒倒了。”林珣輕聲地說着。“別怕,看多了就習慣了。”
我還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就看見好幾個御林軍進來,硬是將那些跳舞的少女都拖了出去發,而皇上,根本就沒有說什麼?
少女臉上的蒼白,我知道了,心也涼了。看多了,我也不會習慣的,這裡,真的好可怕。
二手端着酒杯跳舞,還穿着長長的裙子,這是如何的一個難啊,這麼危險的舞,爲什麼還要她們跳呢?我爲她們難過。
這些人,都麻木了吧,所以,都是面無表情的。林珣說,習慣就好,她們是見慣不怪了。
怪不得林靜如也不怕呢?依然笑着坐在那裡。
我看到了連秋池,站在麗妃的旁邊侍候着,她看着我,眼神帶着冰冷的笑意在笑我一般。
宮女進來匆匆地擦着酒,其中一個纖細的身影,我一眼就看出,是梨香。
這般羞辱她嗎?有這麼簡單嗎?
林靜如手裡的杯子忽然滑倒在地,酒灑了個滿地。
她似蒼白着臉站了起來說:“皇上,臣妾不該讓她們跳舞的,請皇上恕罪。”
一邊的宮女指着梨香說:“還不快來擦美人腳下的酒。”
就這樣羞辱吧,林靜如,要的就是這樣吧。把梨香踩到腳底下去。
皇上,自然不會怪罪於她。
梨香走過去了,淡素的衣服,在妃嬪衆中,看起來那般的出塵,臉上脂粉未施,是那般的出水芙蓉,冰清玉潔,粉黛冰肌,櫻脣紅豔,就算是這般平素,也豔若桃李,絕色風華讓大多數的公子們都看呆了。
她不懼不怕地擡頭,大膽地朝首位上的皇上嫣然一笑,嚇得我心跳都要停止了一般。
梨香跪了下去,輕輕地拭着地上的酒,一舉一動,都是那麼的優雅,那麼的好看。長長的黑髮慢慢地,一絲絲地垂在地上,不經意的一個擡頭,讓人都停止了呼吸,太美了。
梨香也太大膽了,宮女,怎麼可以這樣披頭散髮呢?跪下之時,想必,她就扯了下來。
我看到,首位上的皇上,眼裡露出驚豔之光。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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