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擺明了就不信,將我手上的衣服一挑,往後飛去,正好,將那公公的頭蓋住。
我雙手下垂,眼觀鼻,鼻觀心,一臉的正襟危站。
他將劍一收,冷厲的氣息靠近我。
我往後縮了縮。“我是真的迷路了。”我加深一句,說得有些心虛。
他凌厲的眼光打量着我,然後劍交給了一邊的公公。
在我以爲,就這樣了,我鬆了一口氣。
他看着我的脖子,我往下一看,才發現,那玉佩還在胸前。
我忘了放在衣服下了,這樣看,有些古怪的,我抓住了,要取下來收好。
他卻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眯着眼睛,輕聲地說:“這是太子送的。”
那有是試探,說得好是直接啊。
難道,東宮那裡也有太子的細作,真是厲害啊,不過太子一個小心,他也得不到好處了,哼哼。垂下眼,現在還是想着怎麼矇混過去吧。
好像,我騙他騙得挺多的。
我是不愛騙人的,是他逼我逼得太緊了。
我點點頭:“不是。”是的話,說不定我還有得一番說法。太子送我東西,我怎麼跟七皇子說,他會更認爲我不守本份的。
覺得自己有點像是深宮怨婦一樣,還得向他交代行蹤。
“不是?”他輕聲地說:“這金絲繩,我可認得,是太子穿玉佩的,這金絲繩,還是十一送的。你是要騙我嗎?倪初雪。”
說得好輕啊,輕得我的心都打顫了。
人還真是不能說謊,一說,就抓到了。我乾笑二聲:“七皇子,是太子送的。”坦白吧,不坦白還能怎麼樣呢?
他的眼線真是多,遲早有一天讓太子抓個乾淨。
他手抓着我的手,有些緊,我不敢反抗。
原來倪初雪這般怕死,我唾棄我自己。七皇子是惡勢力,我不搞反抗,因爲無效。
他看着我的眼珠子,似乎要把我生吃了一樣,看得我心裡發毛。
吞吞口水:“七皇子,該用午膳了。”
“你以爲,我吃得下嗎?”他眼裡帶着一些受傷,直逼視着我。
我纔不管他吃不吃得下呢?但是,他是主子,我得小心侍候,好像,又是我惹火他的。
“七皇子,對不起,我不該騙你的。”我很虔誠的說着。
希望他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要跟我小女子一般的見識。
我搞不清楚,我和他之間是什麼樣的關係,我也不像是發抖的小宮女看着他就想暈。也不是存心要惹他生氣,引起他的注意。
和他搞對立是最不明智的事,可見到他,總又像她以前看過的母雞一般,總是張開着翅膀,防衛着別人。
他輕聲地喃語:“有意義嗎?”
我知道沒有意義,可是,總是要說的啊。
“我不是想要騙你的,七皇子,我也不想讓你吼我,要我認清自己的本份。”我小聲地說着,像是認錯的小孩:“我是真的送衣服到馬場那邊去了。麗妃娘娘想找我的麻煩,然後太子就替我解圍了,他有些不開心,我和他走了一段路,就這樣而已。”
他放下我的手,然後,手指挑起了我脖子上的繩子。
害得我心跳跳的,他不會就這樣一提吧。那就真如太子說的了,上吊繩。
“這不適合你。”他淡漠地說着。
我一怔,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他手指一彈,這堅韌的金絲繩竟然就斷了,整塊玉就落在他的手心裡。
“爲什麼?”我竟然問上這麼一句話。
他有些彆扭:“沒有什麼,就是不行。”
好冷的聲音,我原諒他,他還在生氣中,行,那玉,他喜歡就拿去,改明兒,我又讓太子送我一個,呵呵,一定會讓他有些成就感吧。
“別以爲,你的小聰明沒有人發現。”他冷冷然地說着。
那他發現了什麼?我和太子走得親近,走得開心。
他生什麼氣來着,我細看着他的臉。
他微怒地叫:“倪初雪,你好大的膽,還敢看。”
我慢吞吞地說:“我只是在確定一件事?”
“什麼事?好大的膽子,是我沒有罰過你嗎?”他連手都有些發抖一樣。
我嘆了一口氣,把某些事放在心裡:“確定不了。”
我不能去確定啊,我寧願,裝作什麼也不知道,我只是一個宮女,叫我如何相信,七皇子是有些喜歡我的,所以,纔會這樣管束我,纔會保護我,是嗎?
不,我不去想,想得多了,只會讓自己更頭痛的。
“七皇子,你罰我吧。”我恭敬地跪了下去。
他冷然地看着我的頭頂:“罰你什麼?”
“罰我騙了你,罰我,又沒有看清本份。”與其他說出來傷人,倒不如我自個說出來了。我望着紫金絲的靴子,有些耀眼。
“去硯墨。”他冷淡地叫着,並沒有生氣。
我擡起頭,卻看見他遠走的身影,我覺得更是奇怪了。
他那麼大的火氣,也不發出來嗎?
快步跟上他,我心裡想,他一定是因爲昨天的事,撞破了我的頭,所以今天沒有那麼大的火氣了。
下午,七皇子去練武,我無事可做,在書房裡收拾着。
我才發現,這七皇子,可真是不得了,文滔武略,學的不少,也不是裝出來的,每一本書,都有細細地記着。
我記得他的字,太狂草,太剛勁了,是他的。
武學書,文學書,治國書,史書,還有,唉,天啊,這些書看完,究竟要多少時候啊,虧他還有時候給我挑刺兒。
而且,他這寬大的書房裡,還放着不少的畫。
我將那散亂的桌上的書都合了上去,放回原位,將那些畫,展了開來看。
好一個一幅一世界啊,我真的開了眼界了,想不到,這七皇子還有那麼多名家的畫,都收藏得好好的,好美,我幾乎沉浸在裡頭了。
像是沙漠中的人,找到那甜美的綠州,我忘了時間的轉移,如如飢似渴地看着這一幅幅的畫,一手,輕輕地在地上比劃着,比着所畫的線條,力道。
我又害怕七皇子回來,看得有些貪心,又有些急。
匆匆忙忙地,又全放了回頭。
不經意地發現,那獨放在一花瓶中畫卷,真是奇怪了,是不是放錯地方了,怎麼會放在這裡呢,我踮起了腳尖探手去取。
好奇心催促着我展開來,帶着偷竊的心理,一邊展開一邊看着門外。
也許就是做賊心虛吧,我一下就打翻了那案臺上的水,差點流到他的宣紙上去了,趕緊用手抹着,然後,用自個衣服擦拭。
就聽見外面的有腳步聲傳來,還有說話的聲音:“把晚膳傳到書房裡來。”
我趕緊將那展開一點的畫卷了起來,放了回去。
來不及縮回頭了,我只能假裝在那裡抹着灰塵。
他進來,我施禮,他眼神看了那畫卷一眼,也掃過我,沒有說什麼,就坐在那裡。
一邊的月公公給我使眼色,要我給七皇子按肩頭。
我小心地走了過去,做賊一樣,手指小心地放上了他的肩頭。
他身子有些硬,沒有說什麼,我第一次給人捶背,都是上官那傢伙逼我的。
他肩子慢慢地放鬆了,閉上眼睛,似乎在嘆氣。
爲什麼嘆氣呢?他不是什麼也不缺了嗎?他不是連太子也得讓上三分嗎?
“到東宮,沒有你好處。”他淡淡地丟出一句話。
我一呆,心裡一把火升了起來,東宮,還真是有他的眼線啊。“嗯。”我冷冷地答着。
“在崇閣宮好生呆着,本皇子不會虧待你的。”
我不需要:“謝謝七皇子。”
“好畫,你看了沒有?”他又問。
我奇怪,心驚跳了一下:“奴婢不敢。”
“沒看!”他似乎有些遺憾的聲音:“那就永遠也不要看,看了,你會更加煩。”
“是的,七皇子。”我是沒有看到,不看就不看,既然說煩,我就不會去看了。
晚膳來了,他吃不多,似乎沒有什麼胃口。
然後,就是宮女和公公們輪流着吃飯。
吃飽後,居然有二個公公擡來了水要我去泡澡,我覺得奇怪,還給我準備新的衣服,天啊,不會是七皇子想那個,要我待寢吧。
嚇得我三魂走了七魄。還真是看不出啊,他那麼冷得不可欺的,不行,說什麼也不行。
“倪初雪,放多一點香精。”有個宮女送了東西進來。
我搖頭,一臉的堅決:“我決不會泡澡的,你們去轉告七皇子,別以爲宮女就可以爲所欲爲,就可以要我待寢,換了別的宮女或許會願意。我倪初雪,說什麼也是不願意的。”我抑着頭,一臉的不屈。
那宮女看着我,然後,一下就笑出了聲音:“倪初雪,誰說讓你待寢了,你這是想到那裡去了,七皇子可從來沒有讓宮女待寢,也沒有妃子。”
啊,我臉火燒起來了,天啊,我竟然想到那裡去了。
我還三貞九烈的要命,還,人家七皇子,可沒有我這樣齷齪,我真是丟臉丟得大了。
那宮女捂着嘴輕笑:“倪初雪,你是做貼身宮女的,你倒也不知道這十月天冷的,怎麼可以讓七皇子睡冷牀呢?你得洗乾淨了,去給七皇子暖牀,月公公讓我告訴你,這暖牀呢,也是有規矩的,你可不能睡着了,在七皇子回來休息的時候,你得起來。也不能太早,免得被窩涼了。”
這麼麻煩啊,暖牀,唉?我流落到暖牀的地步。幸好,也僅是如此。
在牀上,也許更是舒服一些吧,這樣也是不錯,還可以泡澡,洗得香香的,誰不想呢?
在那秋菊院,熱水可是極難的,宮女要想泡:唉,一個字,難,二個,很難。
好舒服,泡得香香的。
熱氣一薰上來,讓我都昏昏入睡的。
可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是什麼?從後門進入七皇子的寢室。
拉起他牀上的白蠶絲被,上好的料子,柔柔滑滑又輕軟的。
我覺得好怪,我居然可以這樣躺在一個男人的牀上。
眼皮好睏啊,似有千斤重一樣,暖牀,還真是磨人的事啊,這麼舒服的牀,叫我怎麼能不想睡呢?可是,不能睡啊,不能睡,除非是不想活了。
一驚一乍又清醒一會,這天都黑透了,這夜都寒透了,這七皇子要不要回來。
不回來,我真的睡了,唉,不行啊,不是我的牀,我給他暖牀,誰給我暖牀啊,還是回我冰涼的被窩中,愛睡就睡。
我想起了我奶孃,我小時候,晚上睡不着,她就給我唱他家鄉的歌謠,奶孃的家在好遠的地方啊,聽說是邊關了,不過,又搬到秦淮的鄉下,她唱的歌謠,真是好聽。
迷迷糊糊中,我又回到了秦淮,我又看到了爹。
居然,還有那上官雩,他坐在船上,對我揮揮手。
我在岸上大聲地叫着:“上官雩,你要走了嗎?”
他笑:“乖乖地等着,別焦急啊,我一定會來提親的。”
一隻暖暖的手,似愛憐地攏上我的臉,我以爲是上官雩,我抓緊了,我輕聲地叫:“這一次,不要再走了,你說過要來提親的。”
“倪初雪,。”小聲地聲音響着,手拂過我的眉,我的眼,我的鼻,我的脣,我的臉頰。我覺得好迷糊,又覺得好近啊。
驀然地,我睜開了眼,就看見七皇子蹲在牀前。
我拭拭眼睛,趕緊坐了起來,一股子冷氣就灌入了我的脖子。
七皇子的臉上又是繃得黑黑的神色,冷冷地問:“倪初雪,暖牀可暖得真好。”
“奴婢該罰。”我怎麼可以睡着了呢?
他坐在牀上,也不用侍候都會脫靴子睡覺。
我站在那裡一會,覺得好不自在。
他挑眉:“還不出去,想要再暖牀嗎?”嚇得我匆匆忙忙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