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已到,宮妃們又有了新的衣物布料,閒雲再三叮囑容真注意這個注意那個的,終於還是一步三回頭地去尚衣局取份例了。
她是容真身邊的大宮女,這些貼身衣物什麼的,自然還是親自去挑選要放心些,畢竟誰也說不準會不會有人起了歹心,半路動點手腳。特別是眼下容真又有孕在身,這些方面自然是要更加謹慎的。
半路上,閒雲隱隱覺得身後有人跟着自己,當下心裡緊了緊,快走幾步轉過了長廊。
果不其然,就在她等在轉角處時,一個鬼鬼祟祟的太監忽地冒了出來,一走過轉角就碰上了正在那裡等候的她。
那太監被嚇了一大跳,光想着趕緊跟上來,以免跟丟了人,哪裡知道閒雲會在這裡守株待兔呢?
閒雲正欲發作,那太監忽地從袖子裡撤出一塊帕子,使出大力去捂在她面上,閒雲被這舉動殺了個措手不及,正欲掙扎,豈料卻吸進了那帕子上的香氣,渾身一下子軟綿綿的,失去了力氣。
視線漸漸模糊起來,她掐緊掌心想要清醒些,卻最終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趁着四周無人,那太監忙將閒雲頭上的一支玉簪拔了下來,又從自己的衣襟裡掏出一個紙包,打開後撒了些粉末在閒雲的衣袖處,末了還仔仔細細地往她的指甲縫裡撒了些。
做完這一切後,那太監匆忙地把閒雲拖進一旁的灌木叢後,這才四下瞧了瞧,在確定無人看到這一切後,迅速逃離了現場。
同一時間,看守冷宮的江嬤嬤收到了一份厚禮,如意笑眯眯地把那綢子包起來的東西遞給滿臉褶子的老婦人,“這是充儀娘娘賞你的。”
江嬤嬤笑得合不攏嘴,趕忙接過來打開,頓時驚在原地。
那綢子裡竟然包了數綻金錠,閃閃發光,幾乎灼傷了她的眼!
如意淡淡地瞥她一眼,“錢收下了,知道話該如何說了麼?”
江嬤嬤連連點頭,捧着金錠笑得滿臉的褶子都開了花,“知道知道,姑娘放心,老奴省得該如何說如何做,您就請娘娘放心吧。”
“金子只是一方面,若是做得好,事成之後娘娘還會有獎賞;但若是做的不好,走漏了風聲——”如意麪色一冷,直勾勾地看着江嬤嬤,“你在宮外似乎還有個孫子吧?”
江嬤嬤神情一僵,隨即會意,忙點頭哈腰地說,“姑娘放心,老奴在這冷宮裡守了這麼多年,自然知道那人錢財□的道理。還請姑娘千萬放心,也保老奴孫子的安全。”
正如她所說,她在冷宮守了這麼多年,進了冷宮的都是失寵的主,昔日結仇的人大有來奚落嘲諷的,只要稍微給她些賞賜,她自然也樂得做這個順水人情——畢竟那羣人已經進了冷宮,外面也沒人會在意了,誰又理她們死活呢?
而軟硬兼施,這便是蔣充儀控制一個人的最好手段。
如意從冷宮回去後,就和蔣充儀待在廷芳齋裡,再也不曾出去過,而此刻,如順儀也按照蔣充儀的安排,往冷宮去了。
畢竟冷宮裡的日子不同於外面,沒有宮女照顧着,誰也會發現沈充媛一不小心滑胎了呢?
而如順儀要做的,便是這個順道去冷宮探望故友、豈料卻撞見她滑胎的人。
正值黃昏時分,冷宮裡傳來了一個女人悽慘的尖叫,那聲音淒厲又尖銳,嚇得停歇在屋檐上的幾隻燕子呼啦一下拍打着翅膀,飛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如順儀看着牀上那個捧着肚子驚慌失措的瘋子,後退兩步,視線滑落至她不斷涌出鮮血的下-體,呼吸有些不穩,“紅映,快去請太醫,記住,是張太醫!”
—————————
同一時間,容真尚在書房裡躺在榻上看書時,閒雲忽然跌跌撞撞地推門而入,髮髻散亂,滿頭大汗,神情驚慌失措。
容真擡頭看着她這樣反常的模樣,忽然心頭一沉,“發生什麼事了?”
她原本就在納悶爲何大下午的就去了尚衣局的人遲遲不回來,如今忽然見到素來穩重從容的閒雲變成了這般模樣,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閒雲的聲音在顫抖,好像要努力支撐着自己才能站穩,“主子,大事不好了,奴婢在去尚衣局的路上被人跟蹤,後來被人下藥迷暈,方纔才醒過來……怕是,怕是有人要對主子不利啊!”
容真的表情倏地沉下來,“你說什麼?有人把你迷暈了?”
她猛地將手裡的書放在榻上,扶着桌子站起身來,“把事情經過說清楚,是什麼人做的,過程如何,一個細節都不要放過!”
——————————
華嚴殿,顧淵尚在桌後批閱最後幾本摺子,門外忽地響起鄭安的聲音,“皇上,奴才有要事稟報。”
“進來。”低沉悅耳的聲音自屋內響起,今日皇帝的心情都很好,光從語氣也能分辨出來。
鄭安有些惶恐,怕是這個消息說出來了,皇上就高興不起來了。
顧淵不疑有他,輕描淡寫地問了句,“何事?”
鄭安把頭垂了下去,憂心忡忡地說,“如順儀身邊的宮女前來稟報皇上,說是,說是冷宮裡的沈充媛……滑胎了。”
滑胎了?
三個字,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道響雷劈在顧淵心頭。
沈充媛滑胎了?
她什麼時候有孕了?
書桌後的人霍地站起身來,“把那宮女叫進來!”
於是鄭安忙不迭地跑出御書房,把紅映叫了進來。
皇帝的面上一片鐵青,冷冰冰地看着她,“究竟怎麼回事?說!”
紅映心頭有點慌,卻死命掐着手心,用帶着顫音的嗓音道,“回皇上的話,奴婢與順儀主子一同去冷宮探望沈充媛,豈料……豈料推門進去時,竟看見沈充媛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主子趕忙吩咐奴婢去請太醫,太醫到了之後才說,沈充媛是……是滑胎了……”
親自從她嘴裡聽到過程的和先前鄭安說的不夠詳盡的結果自然聽起來不可同日而語,顧淵的心在一瞬間沉到了谷底。
他竟然有了個孩子!
而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這個孩子又離他而去!
太陽穴突突的跳着,顧淵再也不理會桌上的奏摺,快步往外走去,嗓子繃得緊緊的,艱難地吐出兩個字,“備車!”
他坐在車上,哪怕此去冷宮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心裡卻好似忍受着長時間的煎熬。
他不是個冷血無情的人,對沈充媛也許沒有感情,可是那個孩子畢竟是他的親骨肉,血濃於水,骨肉相連,如今在不明就裡的情況下忽然得知孩子沒了,叫他如何不震驚,如何不痛心?
更何況,是他親自下旨把沈充媛打入冷宮的,如今孩子沒了,無異於是他親手害死的……
可是孩子是怎麼沒了的?爲何沈充媛會無緣無故滑胎?
心頭跳得厲害,顧淵的脣抿得緊緊的,好似片刻都沒有辦法放鬆下來。
而真正令人震驚的還在後面。
馬車停在冷宮之外,他猛地掀開車簾踏下車去,昔日冷冷清清的冷宮裡站了一堆奴才,皆是平日裡在冷宮裡負責打掃亦或送膳的人,江嬤嬤也驚慌失措地站在那裡,也是最先回過頭來看到他的人。
“皇……皇上!”江嬤嬤驚呼一聲,忙俯□去,“老奴參見皇上。”
一羣候在主殿的奴才都跪了下去,又是惶恐又是不安地高呼着皇上萬歲,而顧淵看着一地的奴才,眉心緊蹙,“沈充媛呢?”
“在,在偏殿……”江嬤嬤戰戰兢兢地帶着他往偏殿走,轉過了好幾個轉角,終於到達了沈充媛的住處。
大門半開着,太醫和幾個醫女正在努力地幫牀上躺着的人止血,一旁站着如順儀,死死地扶着桌角,好似被這一幕場景嚇得就要失去力氣,搖搖欲墜。
顧淵要推門進去,豈料江嬤嬤忙拉住他的衣袖,“皇上,皇上不可進去啊!沈充媛如今滑胎,出血不止,此刻皇上萬萬不能進去,否則太不吉利……這是祖宗之制啊。”
顧淵倏地拉回袖子,慍怒地從嗓子裡擠出幾個字,“滾!朕的孩子,朕爲何不能看?”
他面色鐵青地踏進屋內,而剛纔那幾句話自然以驚動了裡面的人,如順儀蒼白着臉轉過頭來,太醫也跟着轉身行禮。
張太醫這一轉身,顧淵就瞧見了榻上的人,只見沈充媛面色慘白地躺在牀上,臉色半點血色也沒了,雙眼緊閉,胸口也沒有起伏,就和死了一樣。
而更觸目驚心的是,那牀上全是鮮血,包括沈充媛的裙子也一樣被染紅了,可怕至極。
顧淵被這樣一幕震在原地,胸口跳個不停,“她……她怎麼樣了?”
張太醫神色悲慟地說,“回皇上,微臣……微臣無能爲力。”
無能爲了?
那個女人……顧淵看着一動不動的身影,心頭一下子顫了一下。
“那,那孩子……”他聽見自己乾澀無力的聲音。
“微臣趕到之時,孩子,孩子就已經沒了……”張太醫惶恐地將身子埋得更低,“求皇上責罰,是罪臣來晚了。”
顧淵張着嘴,半天才說,“起來,朕不怪你……”
他的視線停留在牀上那個已無生氣的人面上,胸口涌起一陣無力。
沈充媛死了。
孩子也沒了。
是誰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他深深地看着這鮮血淋漓的一幕,一言不發地轉身走出屋子。
“傳朕旨意,今日來過冷宮的人,統統帶到正殿去,包括太醫醫女……還有如順儀,朕要弄清楚這件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
在他的宮裡發生這樣的事情,無緣無故好端端的女人懷着孩子一起死去。
顧淵只覺得心頭的無名怒火猛地涌了上來。
作者有話要說:狗血情節不會出現,皇上已經洗白,再渣就矯情了。
體現本文中心思想的時刻到了:虐奸妃!
陰謀來臨,高-潮在即,我已經摩拳擦掌了哈哈哈!
霸王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