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皇上從獵場回來，天已經黑。
宋尚書聽說宋玉的腿斷了，不顧一把年紀鬧了起來，直言一天內要找到兇手，給自己的女兒討回公道。
行宮那麼大，夜晚那麼冷，現場那麼混亂，要知道是誰鬧出來的，藍貴妃早就把人抓了，還用等到現在？
宋玉趴在枕頭上哭：“爹，女兒要瘸了，我不活了——”
皇上坐在主位上，眼下都是疲倦，看着大殿中吵成一團的人，不耐煩的揉了揉眼角，“貴妃，這事兒你怎麼看？”
雖沒有證據，但我有一種猜測，這就是藍貴妃安排出的鬧劇。
她安撫的看了一眼宋玉：“當時跑馬場上一點混亂，只有宋小姐自己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宋玉當然沒看清是誰搞的鬼，低着腦袋一股子勁而的哭，“我沒看到是誰，就聽到有人抽了我的馬，接着大家全都亂成一團，我不知道被誰給扯了下去……”
藍貴妃滿意的點頭，宋玉的話直接把意外定性爲有意爲之，並且她是被人故意拉下馬。當着貴妃的面故意行兇……
皇帝和藍貴妃目光對視，又仔細詢問了跑馬場的衆人，把當時離宋玉最近的幾人留下來。
汪雲也在其中。
我想到汪雲和宋玉的交易，只要有人指證汪雲，那她們之間的聯盟便土崩瓦解……我要活着，就要比任何人都心狠。
移步到藍貴妃身邊，小聲道：“娘娘，奴婢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怎麼了？”
我佯裝害怕的看了汪雲一眼，“奴婢上場時，馬兒也被旁人揚鞭抽過。奴婢當時以爲是主子們嫌棄奴婢的馬兒跑的太慢，這纔沒有稟告娘娘。如今看來……”
藍貴妃欣慰點頭的樣子，像極了一位師長，看着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變成了她心中的那個模樣……不負衆望的變成她心中期望的模樣。
“知道了，你先退下。”
汪雲跪在地上，惡狠狠的盯着我：“臣女和方歡速來不和，這是明晃晃的污衊！”
與第二場不同，我上場時代表玉明殿，加之速度太慢，不少人看笑話般一直盯着我，汪雲的動作自然也有不少人看見，爲了撇清關係，都主動站出來指證汪雲。
皇帝神色變成了淡然，“方歡！”
衆人不敢說話，垂目柔順站在一旁，我上前跪在汪雲身邊：“奴婢在。”
他嚴肅的再次詢問：“你確定，看到的就是汪雲？！”
“是。”我擡頭，撞進皇帝的眸子裡，絲毫沒有躲避，“奴婢保證，奴婢所言句句屬實。”
眼中如一潭死水，毫無波瀾，沒有感情。
皇帝靜靜地盯着我，半響，說道：“你這雙眸子倒生的好看，不似楚國之人。”
我的眼睛？
皇帝的話讓我遲疑了一下，一時拿不準他是什麼意思，恭敬的跪在地上，“奴婢從小和孃親相依爲命，靠乞討爲生，不知父親是誰，說不定這雙眸子就是從他那遺傳而來。”
我把頭低下，皇帝神色並沒有異常，倒是沒頭沒尾的丟下一句話：“你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與方太師年輕時候倒有幾分相像。”
心瞬間跳到嗓子口。
我是方家七小姐的事情，難道皇上也知道了？
接着又覺得自己天真，後宮中的人幾乎都調查清楚我和方太師的關係，皇上怎麼會不知道……只是他說這話的目的？
他站起來，“來人啊，把汪雲壓進大牢。”
眼中瞬間亮起來，頓時後悔冒進，宋玉的事情皇上正愁不知如何處置，而我主動捲進來，不論宋玉斷腿的真相如何，我都得罪了汪家和方家。
而宋家、汪家和方家因爲小小的一件事，徹底站在了對立面上。
曾經因爲三皇子聯手的汪、方兩家，本就岌岌可危的聯盟，徹底土崩瓦解。
不愧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鬧劇收場，皇上也沒了圍獵的意思，即日啓程前往避暑山莊。
沿途的景色不再是一成不變，不少女眷都下車步行賞玩沿途風景。時間充裕，汪天逸在午後路過一處景色極爲秀麗的高地便命令隊伍紮營。
爲了保住小命，我整日都跟在貴妃娘娘身邊，要不就呆在自己的營帳裡，閉目躺在榻上，思考要怎麼走出這樣的困境……汪家和方家都恨不得除我而後快。
“方歡姑娘？”門外一個尖細的聲音輕聲呼喚，一聽就知道是個小太監。
我坐起身，沒有出門，隔着門簾同他說話，“何事？”
小太監極爲謹慎，小心觀察四周，壓低了聲音：“連子公公想要見您。”
“嗯？”皺眉頭看他，我問過掌管隨行奴才的大太監，連子分明沒有隨行的機會。
“他……他讓奴才來傳個話。”小太監的肩膀縮了縮，這才從懷裡拿出一樣東西，恭敬的送到我的手上，“今晚戌時營後樹林一會，他有重要的事情對您說。”
我看着手中的荷包，是文蘭的曾經做的，我和連子一人一個，但……這事兒明顯有古怪。以連子的脾氣，若真的混進隨行隊伍，除非是頂頂要緊的事情，不然那一定會等到避暑山莊纔會見我。
低眉沉思了許久，就算是他人的詭計，也要把事情弄清楚。
山中微風清涼，我提早兩刻鐘出門，一邊小心躲藏，一邊注意四周的環境。
夜風陰涼，吹動樹葉沙沙作響，無端讓人打起冷顫。我抱着胳膊有點冷，藏在一顆大樹後面，死死盯着四周的動靜。
眼看着就要過了約定時間。
耳邊突傳來聲響，壓在地面的樹枝上發出的咔嚓聲。
我提起精神，微微的湊過去想看清楚聲響的位置到底是誰。突然，從身後貼上了一把長劍。
“我說怎麼一直沒人，原來你躲在這兒！”男子的聲音太熟悉，方太師的貼身護衛——石粟。
身子瞬間僵直，我不敢回頭，故作鎮定的把燈籠丟遠，“你要幹什麼？”
長劍貼近脖子更近了。
石粟猛地推了我一把，手指方向：“往那邊走。”
紮營時已經確定了四周的地形，那個位置正是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