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葉蕭嘴巴里抽着涼氣,扭過頭不忍心再看。
在他身旁,迪迪摸着腦袋,做出了同樣動作,昭昭則一把捂住了鐵蛋的眼睛,少兒不宜。
太慘了。
倒是話嘮少年好不容易從花熊身邊爬開,扭着腳踝,躍躍欲試模樣。
“算了,不管他,該。”葉蕭砸吧了下嘴巴,決定來個眼不見爲淨,就是耳朵耷拉下來,裝聽不見。
獵王倒是沒有參與到“踐踏”行動當中,而是邁着沉重步子走了過來,就站在葉蕭旁邊。
“這個……獵王……”葉蕭看着他花崗岩般堅毅嚴肅的臉,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獵王擺了擺手,沉着聲音道:“你,很好。”“我們感謝你。”“還有……或許,這個事情還需要請你……”他擡頭看了看在杆子上咋咋忽忽,蹬着腿喊着“踩得好”“幫我也踩幾下”的沈凡,頓了頓才道:“……你們幫幫忙。”顯然,葉蕭和沈凡的見識,以及葉蕭剛剛表現出來的機變,讓這個獵王村長起了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思。
既然他們請來的假道士靠不住,那就只能請葉蕭他們幫忙了。
多個機會,少死個孩子,總是好的。
“嗯!”葉蕭嚴肅起來,認真點頭。
雖然還沒有看到那些死去孩子的情況,但只是聽着話嘮少年一說,就足以讓人義憤填膺。
既然對孩子下手,不管是人,還是怪物,它都……該死!
見葉蕭答應下來,迪迪等人又明顯以他馬首是瞻,獵王鬆了口氣,臉上剛硬的線條也柔和了不少。
“那就這樣,晚上你們就住我那。”“讓小三子先帶你們去吧,我們村子還有點事情要處理下。”一邊說着,獵王一邊衝着話嘮少年招了招手,他就是那個“小三子”。
小三子一改話嘮本性,獵王一招手他就屁顛屁顛地趕過來,點頭如啄米般地答應着,一句廢話沒有,反而全程用崇敬無比的目光望着獵王,做出一副聆聽教誨樣子來。
“看不出來啊,這就是哥你常說的一物降一物嗎?”迪迪在葉蕭耳邊小聲說着,對獵王頓時就起了高山仰止的心思,剛一路上他被話嘮少年那張嘴給折騰得夠嗆,一句話都不敢跟這貨搭。
葉蕭本來想表示贊同的,話還沒有出口話嘮少年已經從獵王身邊跑了過來,他連忙將到口的話重新嚥了回去,生怕一不留神引起了話嘮少年說話的興頭來。
他也怕啊。
話嘮少年難得的乾脆利落,廢話前無,頭前引路,帶着葉蕭等人前去獵王家裡休息。
看他一臉莊重,一手按刀,一手扶弓的樣子,完全看不出就是村子裡帶個路,不知道的還以爲要上戰場呢,有多了不得使命呢。
葉蕭在心裡面又給獵王豎了一個大拇指,這位獵人之王在獵王村民心目中的地位真是槓槓的。
眼瞅着他們就要走出村子中央空曠地帶了,甚至連假道士的慘叫聲都要聽不到了。
天知道是隔得遠了,還是假道士已經被蹂躪得叫不出聲來,葉蕭反正是沒打算插手了。
獵王說要處理什麼村子裡的事,十之八九跟假道士有關,葉蕭連問都沒打算問,就算是被拖出去埋了也是活該。
想起了什麼似的,葉蕭一拍腦袋,道:“那頭花熊,還是放了吧,它是無辜的。”小三子摸摸腦袋,不好意思地道:“放了怕它死嘍,邊上陷阱很多的。”這點,葉蕭他們來的時候看到了,不由得就有點犯愁,這大傢伙可不好擺弄,弄不回去啊。
“我想養着它,看着挺可愛的,沒事還可以跟它說說話。”小三子興致盎然地說着,葉蕭等人連連點頭表示這是一個好主意。
離得空曠處遠了,沒有那麼多火把照着,小三子沒能看到葉蕭和迪迪、昭昭,他們有一個算一個,臉上全都帶着同情的神情。
這可憐孩子,都沒人願意跟他說話,只能對着一頭花熊聊天。
也就是心裡面同情一下,要是讓他們犧牲自己,那是妥妥的敬謝不敏。
一邊說着話,他們一邊在小三子的帶領下向着獵王家裡去。
葉蕭他們還挺期待的,熱乎豐富的晚飯,再來個大木桶洗個熱水澡,該有多舒服。
想到這些,他們腳步不由得都輕快了不少。
走着走着,葉蕭隱約覺得他們好像忘掉了什麼,偏偏一時還想不起來。
這個時候,一個淒厲的叫聲搭上了山風的順風車傳入了葉蕭他們耳中。
“放~我……下~來~~~啊~~~~”葉蕭腳步一頓,與迪迪他們面面相覷,終於知道忘掉什麼了。
他們把沈凡,給,忘了。
這貨還在杆子上頭吊着,被驟然大起來的山風吹着,從這頭,晃盪到那頭,再淒厲慘叫成晃回來……葉蕭尷尬地道:“小三子,勞煩跑一趟,把那貨放下來吧。”他們就站在原地等着,過了一會兒,沈凡才一腳深一腳淺,滿臉幽怨之色地在話嘮少年的噪音攻擊下走了過來。
沈凡被吊得久了,踩什麼都是軟的,步子發飄,本來不遠的路愣是走了好一會兒。
一直到獵王家門口,沈凡望向葉蕭的目光裡,依然包含着幽怨啊。
葉蕭被沈凡看得渾身不得勁兒,天地良心,他是真把這貨給忘了,一門心思想着獵王村死去的孩子的事。
沈凡倒是沒有把自個兒忘了,問題是當時村中央空曠處叫一個嘈雜,慘叫聲與怒罵聲踐踏聲沖天而起,任憑他叫破了喉嚨,也沒有人聽見。
幸好,葉蕭終於找到了解脫的機會。
前頭就是獵王的家。
獵王家跟村子裡其他的房子沒有什麼區別,全是一整根連皮的大樹架起來了,下頭一層距離地面足足有一丈,吭哧吭哧地養着野豬。
還一隻小豬仔都沒有,全是膘肥體壯的大野豬。
它們一頭頭眼睛裡放着紅光野性未馴樣子,一看就不是家裡能養出來的,十之八九都是從山上抓下來的。
在葉蕭之前,小三子就健步如飛地進了村長家裡,應該是在轉達獵王的交代。
等葉蕭等人順着梯子爬上了二樓,真正進入獵王家裡後,第一聲聽到的竟然是“哇哇哇”的啼哭聲音。
原本葉蕭他們還在饒有興致地參觀呢,入門第一眼,他們就看到在屋子裡每一面牆上全安放着野獸的腦袋。
有老虎的,有豹子的,有鱷魚的……琳琅滿目,全都是栩栩如生模樣,想來應當都是獵王的戰利品。
在這些獵物標本邊上,厚厚的一層層動物皮毛,或是堆放着,或是掛毯般懸掛着,或是鋪陳在地上,皆色彩斑斕,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更有粗麻線纏繞着的大弓,血跡與鐵鏽覆蓋的獵刀,各種製作陷阱的工具……這些加在一起,一個剛毅,強大,彪悍的獵王形象頓時就被烘托了出來。
偏偏在這個時候傳來嬰兒的啼哭,繼而就看到一個年邁的老婦人抱着掙扎哭泣的嬰兒走了出來,畫風明顯不對嘛。
看着小三子恭敬模樣,葉蕭猜也猜到了這就是獵王的母親。
趁着老婦人抱着孩子去幫葉蕭他們準備吃食,葉蕭小聲地問道:“小三子,沒想到獵王孩子還挺小啊。”嬰兒一看就是剛出生沒多久的,撐死了也超不過半年,雖然沒有當過爹,這點東西葉蕭還是看得出來的。
“這個……”小三子支支吾吾地,還探頭向外看了看,確定老婦人聽不到,他才咬耳朵道:“這是獵王剛出生的小兒子,他母親生的時候難產死了。”“獵王原本有一個義子,狍子哥,他是村裡年輕人裡的這個。”小三子一邊壓低着聲音說着,一邊比劃了一下大拇指。
年輕人天不怕地不怕,恨不得天老大我老二,能心甘情願地認不如人,可見這個“狍子哥”有多優秀了。
“我們都認爲狍子哥會是下一代獵王的,沒想到……”小三子眼睛都紅了,壓低聲音也忘了,帶着哭腔道:“前幾天,狍子哥也死了,死得好慘啊。”“……”葉蕭、沈凡、迪迪、昭昭、鐵蛋,屋子裡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沉默了下來。
原本屋外不住地在傳來老婦人整隻東西的聲音,猛地一下,戛然而止。
繼而,是老婦人抽泣的聲音,隔着厚厚的木牆,依然清晰可聞。
屋子裡,一下沉默了下來,除了齊齊變成粗重的呼吸聲外,只有一聲聲壓抑不住的抽泣在迴盪……葉蕭等人之間氣氛陡然沉重了起來,連小三子都話嘮不起來了,一羣人沉默地吃完了飯,獵王也處理完村子裡的事情回來了。
一回到屋子裡,獵王將身後一直披着的虎皮披風一甩,一聲不吭地大口吃飯,足足有一陶盆的肉被他吃得一乾二淨。
他彷彿一刻也不想在家裡面多呆一樣,好像呆久了就會想起什麼,剛放下陶盆,獵王一抹嘴,沉聲對葉蕭等人道:“走,我帶你們去看看。”“嗯!”葉蕭沒有多問,他知道獵王想帶他們去看什麼。
他跟迪迪、小三子起身跟上,昭昭則帶着鐵蛋繼續留下在獵王家裡。
他們即將看到的東西,不適合小孩子。
離開獵王家,一路走到村後,一座寬敞的石屋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站在石屋前頓了頓,獵王手有輕微的顫抖,還是一用力,推開了石屋的門,大踏步地走了進去。
見多了獵王村裡原木搭成的屋子,再看這座粗糙石屋,葉蕭頓時就知道了它的用處。
無非是:停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