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語扭頭一看竟是楚澈在推,一驚之下,雙手竟是鬆開了鞦韆的藤條,偏此時鞦韆正是盪到最高處時,這一鬆手,她便要掉落下來。
“主子”月柔正欲衝上前去,卻被景琰一把拉住,景琰正準備施展身形上去救她時,卻見念語強扭了身體,一個鷂子翻身,已是穩穩落地,她整整衣衫這才從容道:“妾不知皇上駕臨,失禮之處還請皇上恕罪。”
楚澈輕踱了幾步,也不去扶她,月柔此時已是一身冷汗,卻又不敢上前插嘴,只能跪在原處。過了半晌,楚澈開口了,問的不是念語而是周德福:“小福子,依你之見,語才人的身手如何”
“回皇上,奴才雖不會武功,但也偷着看過一些個傳奇小說,依奴才之見,語才人這一鷂子翻身的功夫可真是好極了”
“好,好一個好極了”楚澈朗聲大笑,這才上前親自扶了念語起來,“朕可從來都不知道朕這後宮中竟還有此等高手在啊。”
念語此時也不由後悔起自己方纔的魯莽來,且不說楚澈會否出手相救,便是摔了一下又是如何,自己幼時在家亦不是就沒從那樹上摔下來過,此刻卻只能斂容道:“皇上說笑了,念語不過三腳貓功夫而已,哪裡擔得了皇上一個好字。”
“顧將軍倒也有趣得緊,把女兒當成兒子來教,真真少見啊。”
念語正欲分辨說不是父親所教時,卻忽然想到她這一身功夫俱是慕容致遠所授,便將話頭嚥下,頓了頓纔開口回那楚澈:“回皇上,其實念語也不過會了這幾招而已,還是大哥在世時見念語調皮時常爬到那樹上去,怕不小心摔着這才教了妾,就因爲這,大哥還捱了爹一頓板子呢。”
楚澈打量了她好一會兒,見她面色不改,才接了下去:“顧靖璿竟是他教你的。”
念語此時也露出悲慼之色,這功夫的確是顧靖璿要教她的,只是還未來得及,他便已戰死沙場,慕容致遠便照了他的遺願才教的她。
沉吟一會兒,楚澈對那月柔和周德福說道:“今日之事不可泄露半句,否則朕便要了你們的腦袋”月柔與周德福俱是磕頭應下不已。
倒是那念語心中奇怪,後宮女子不得習武乃是宮規的第一條,爲何楚澈竟要此般保她
楚澈迎了念語疑惑的目光道:“顧將軍乃是國之棟樑,逝者爲尊,既然是他的遺願,朕又怎能怪罪他爲國捐軀,朕保你不過舉手之勞,只是你今後還要小心,切不可再像今日這般。”
“是。”念語應下,心下納罕雖已略去一些,也不敢再問。
楚澈淡淡點頭,吩咐那周德福:“去麟趾宮惠竹殿,朕頗有些想念汀兒了。”周德福趕緊跟上,臨走前卻用憐惜的目光看了念語一眼。
“主子”待楚澈走遠後,月柔心疼地看了念語一眼,她回月柔一個微笑,拍拍月柔手背說:“姑姑放心,我沒事的。”
上次被楚澈相邀,雖非她主動,卻也已鬧得人盡皆知,後來又未曾侍寢,反倒促成了周茗玥,她已成了別人的笑柄,今次是她蕩了鞦韆引了楚澈好奇,卻又促成了韓毓汀,這下恐怕她要成爲整個大周后宮的笑話了吧。
她搖頭苦笑,心下卻是一片清明,從明日起,還是深居霽月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總也會少了幾分是非吧。
楚澈正在去往惠竹殿的路上,卻被太后身邊的一個小太監小順子給攔下了,“皇上,太后說了今兒是十五,皇上切莫忘了祖宗規矩,還囑咐皇上要以江山社稷爲重。”
楚澈停了腳步,望向那惠竹殿一眼,纔跟小順子說:“你回去稟報母后,就說兒子記下了。周德福,擺駕鳳寰宮”
鳳寰宮內,皇后正對鏡自憐,看着青銅鏡內細心裝扮過的自己,苦澀說道:“位尊而無愛,說得大概就是皇后了罷。”安奉儀正想開口安慰皇后,卻聽見已有太監來報,說是楚澈駕臨鳳寰宮。
“娘娘您瞧,皇上這不是來看您了嘛。”安奉儀攙起皇后,笑說道。皇后面色雖是緩和不少,嘴上卻說:“還不是有祖宗的規矩壓着。”
“臣妾參見皇上。”剛出寢宮,便遇着往裡走的楚澈,皇后急忙見禮。
楚澈虛扶一個,溫和說道:“梓童快請起。朕今日國事繁忙,疏忽了你,還請梓童體諒。”
“皇上乃一國之君,勤於社稷,乃是大周之福,妾又怎敢以兒女私情打擾皇上呢。”說罷,便親手遞上一杯香茗。
帝后二人成親多年,只空餘夫妻之禮,楚澈對那皇后語氣雖親,情分卻疏,只是如今範相權勢已盡,門人亦散,縱觀大周朝,無一人能比她再適合了這中宮之位去。
待楚澈坐下後,皇后才坐於他下首,溫和笑說:“妾聽聞今日那婉美人一舞動天下,到教臣妾也想一觀了。”
楚澈一邊用杯蓋輕輕拂開茶葉,一邊不動聲色道:“這宮中消息傳得倒快啊。”
皇后微微一笑,面色亦是未變:“妾也是閒來無事罷了。妾想下月初十便是母后壽辰,不如就叫婉美人舞上一曲,算是爲母后賀壽,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皇后掌管鳳印,這後宮之事皆由皇后做主,梓童既有此等想法,着手去做便是。”
皇后得了楚澈允諾,便也放下心來,與那安奉儀說:“傳我的旨意,就叫婉美人在太后壽辰那日獻舞一曲吧。”
皇后又偷眼覷了皇帝的神色,思慮許久才道:“聽說今日有人在寒香殿盪鞦韆那寒香殿”
楚澈放下茶杯,劍眉一挑,不悅說道:“皇后的消息可真是靈通的很吶,不過兩盞茶的功夫便事事通曉了。”說罷,眼神凌厲地掃過鳳寰宮中一干人等。
“妾”皇后低下頭去,一臉惶恐之色。
楚澈拂袖而去:“朕還有國事要處理,晚上再過來聽皇后這的消息”
皇后此時已是淚盈於睫,楚澈那英挺的身影也變得模糊起來,安奉儀上前一步輕聲道:“娘娘這又是何苦呢”
“奉儀,我雖是皇后,可是我首先卻是一個女人,但我的夫君卻是將他作爲帝王身份放在他是一個男人的身份之前。皇后之苦莫不大於如此。”
安奉儀陪伴皇后多年,自也知道這是一個怎樣玲瓏剔透的女子,只是卻不得不裝出一副難堪重用的樣子來博得楚澈信任,只是這高高宮牆鎖住的又豈止是她這一個呢
“安奉儀,吩咐了下去,晚上皇上要過來,叫他們好生準備着。”不過一轉眼,她又已變回那個母儀天下的中宮皇后。
安奉儀低頭應下,便下去準備一應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