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值房中燈影搖曳,吳庸擁着被子坐在牀上,旁邊聚攏了一羣小太監,這些傢伙都不當值,自然都是拼了命地來巴結吳庸。
“公公,小的們就是不明白呢,這寧妃娘娘也不過是進宮短短數月而已,緣何公公卻一反常態,對她這麼好呢,咱們可都是知道的,公公從不與後宮任何一位娘娘勾連,這在宮中早已是一段佳話了!”一個小太監眨巴着眼睛問。
吳庸伸手在那小太監的腦門彈了一下說:“你這吃屎長大的腦子哪裡能懂得其中深意,當初灑家在先皇身邊伺候時,先皇春秋鼎盛,灑家只要伺候好了先皇,則一輩子榮華富貴,沒有什麼好擔憂的,自然也就不會再去攙和後宮。”
小太監們點點頭,齊聲哦了一下,而後又有一人問道:“公公的意思,如今聖上卻是龍位未穩嗎?”
“掌嘴,該死的奴才,這話也是你說的?”吳庸喝止道,而後自己也輕輕嘆息說道:“自然不是,只是咱們這位主子爺的脾性灑家還沒有摸清,因而總得給自己留條後路不是!”
小太監都是目光短淺之人,自然不會想的這麼長遠,因而有人追問:“若是公公有這心思是,只管去逢迎了皇后娘娘便是了!”
吳庸笑了笑說:“說你們鼠目寸光,你們也不要不服,當初先皇在時,這宮中的皇后可是如今的太后嗎?”
衆人都搖頭,吳庸哼了一聲說:“這便是了,當今太后當年在宮中時也是鬱郁不得志,雖說外人盛傳灑家並不勾連後宮,這話卻也不盡然都是對的,灑家當初就對當今的太后恭敬有加,否則也不會有今日。”
衆人又哦了一聲,吳庸得意地笑了笑說:“只是有些事情灑家做得隱秘,因而從不爲外人道而已,你們還是學着點吧!”
小太監們七嘴八舌的逢迎,其中就有一人輕聲問:“如此說來公公卻是瞧好這位寧妃娘娘的呢!”
吳庸沉思說道:“也不盡然,所謂世易時移,只是從目前來看,這位寧妃娘娘卻是大有前途的,誰又能料想到日後宮中不會再出現一位淑妃,婉妃呢,不過灑家總是覺得這位寧妃娘娘氣度雍容,絕非池中之物,因而就賭上一把吧!”
小太監們連連點頭稱是,而後衆人笑說:“公公今兒裝的倒是挺像呢,在聖上面前那疼痛的模樣瞧着都好笑。”
吳庸伸手又打了這多嘴的小太監,而後說道:“什麼裝,灑家就是受了重傷,這屁股都不能碰呢!”
他說完之後自己都笑了,因爲自己此時正坐在牀上,小太監們也都陪笑,一時無話。
院落中忽而響起輕微的腳步聲,小太監們也是聽到了,立時回身,吳庸也是警覺,立時趴在了牀上。
門緩緩推開,小太監們卻看到太后正不怒自威地站在門前,身後是秦福和夢竹。
小太監們從牀上一涌而下,立時跪滿了一地:“奴才們恭請太后聖安!”
“起來吧,你們都出去,哀家今兒是特意來瞧吳庸的!”太后緩緩說道,旁邊秦福就揮動了一下拂塵,這些小太監一個個垂首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太后朝吳庸走去,吳庸本來已經在被窩裡爬起來跪着,見太后走來,立時向後跪着退了一下。
“你只管躺着就是!”太后笑了笑說。
吳庸哪裡敢就此躺下,於是低聲說:“老奴跪着就好!”
太后也不去管他,而是笑問:“你入宮多少年了?”
吳庸沉吟道:“老奴算來六歲便入宮了,而今剛好五十有六,老奴入宮整整五十年了!”
太后點頭說:“不錯,你當年入宮之時哀家還不曾入宮呢,說你是宮中老人決然是不錯的了!”
吳庸跪着迴應:“奴才鄙賤,何敢當一個老字,太后折煞奴才了!”
太后笑了笑說:“你倒是愈發恭謹了,方纔哀家來之前還和夢竹說起,當年哀家在宮中時幸得你不少扶持,哀家至今不忘。”
吳庸跪直了身子,連連擺手說道:“這些陳年舊事何須再提,且太后是主子,奴才伺候主子本就是天經地義的。”
太后點點頭說:“你恭謹從事哀家是知道的,只是當年哀家在宮中也並不得勢,若非有你在先皇面前每每美言,想必也不會有哀家今日。”
吳庸見太后說的情真意切,也就沒有再反駁,太后忽而說道:“其實說起來,聖上的今日也有你一半的功勞,這話便是聖上今晚也在永壽宮中與哀家說了。”
“太后,這話若是再奴才面前說起來,豈不是要了奴才的老命了嗎,奴才是個無根之人,太后與聖上卻將老奴推到如此高處,老奴粉身碎骨都不敢應承呢!”吳庸戰戰兢兢說道。
因爲他心中最清楚不過了,李朝歷代一旦出現宮廷政變,其中隱情也無非就那幾個人知道端底,而新皇登基,這些明瞭內情之人,哪裡還有什麼活路?
如今太后偏偏要將自己推到如此高處,不知道可是要清理自己嗎?
太后見吳庸緊張兮兮的模樣,忽而笑了,“你這人恁是膽小嗎,哀家看來卻不是,當日宮中突變,你先傳吳王,後召晉王,一個太監卻是力挽狂瀾,你乃是我天朝功臣,可是今日卻遭受了如此酷刑,哀家看不過去,所以來瞧瞧你,你倒是緊張成了這樣。”
吳庸鬆了一口氣,看來太后果真是在瞧自己的,於是揮動袖子抹了一把冷汗說:“太后知道,老奴伺候了先皇一輩子,先皇以心腹視老奴,老奴便是挫骨揚灰也不能違拗了先皇遺命,因而當日老奴並沒有想得太多。”
太后讚許地點頭說:“這話哀家自然相信,當日就只有你在先皇身邊,若是你是個蠅營狗苟之人,只管與廢太子沆瀣一氣,則今日之天下早已不是新皇之天下了,哀家當真要好好謝你纔是!”
吳庸聽了這話頓時淚如泉涌,居然失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