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九王爺不悅的叫了一聲。
周大娘卻繼續說下去:“那個刺客就是我,我本想殺了皇上,再嫁禍於你,可你這賤人真是命大,明明中了我的斷魂散,卻還不死。
所幸天幫我,你竟自己踏進這裡來,還不受死!”
說着舉掌朝冷靜身上打來。
九王爺身形暴起,將她掩到身後,怒喝:“嬤嬤,快住手,你眼中還有沒有我這個小主人了?”
周大娘生生收回手掌,滿面怒容:”王爺,自古女人是禍水,你萬萬不可爲了這個女人,忘了自己的志向啊!”
“嬤嬤,本王並沒有讓你去刺殺皇上,你這是何必?如今國泰民安,關河寧靜,又何必多生事端。”
九王爺道。
“王爺,你真正是忘了太妃娘娘的教誨了,她不過離開數月,你竟然不記得自己的志向了。你閃開,讓老奴殺了這賤人!”
周大娘盛怒道。
九王爺不肯閃,將冷靜掩在身後,與周大娘周旋,卻眼看落於下風,漸漸被周大娘所制。
“冷靜,你快走,別再回來了,快走!”九王爺衝她大叫。
冷靜咬了咬脣,趁周大娘被九王爺拖住的工夫,飛快的跑出屋去。
身後依舊傳來兩人對打的聲音。
冷靜回了回頭,面露悽色,又飛快的奔走。
她狼狽不堪的跑回尚宮局,心中正難過,孔令慈卻一步闖進來,匆匆說道:“冷司設,尚宮娘娘喚你,快去罷。”
冷靜換了衣裳,拉着孔令慈來到尚宮院。
韓尚宮正坐在座位上喝茶,滿面愁容,見她進來,眼皮子擡了擡,卻不說話,繼續喝茶。
冷靜施禮問侯畢,垂手立到一旁,她方纔慢吞吞的開口:
“冷靜,看到你眼前這個九抽小矮櫃了麼?因爲年代久遠,早已經破亂不堪,不知爲何,太后她老人家卻偏偏又想了起來,要我們尚宮局將它原樣修好。
你現在代着司設的位,你上前仔細瞧瞧,可有把握原樣修復?”
冷靜應着,上前兩步,蹲下身,細瞧那櫃子。
櫃子外皮幾乎完全脫落,上面的花紋因爲年代久遠,所存不多,根本看不出什麼,幾塊鑲嵌寶石的地方也鏽跡斑斑,壓根不能夠知道是何鑲嵌手法。
如果沒有當日做這櫃子的圖樣,根本沒可能將它原樣修復。
韓尚宮這擺明的故意爲難她。
“冷靜,如何?”韓尚宮冷聲問。
“回娘娘的話,若無圖紙,冷靜怕是不能原樣修復。”冷靜老實的回答。
“有趣,真是有趣,你這話,回的太后老祖宗麼?因爲管姑姑的事,她老人家心情正不好,這個時候,你再去回說,你沒辦法修復這櫃子,不是老虎嘴邊捋須麼?”
韓尚宮冷笑。
冷靜正要回話,只聽一邊的樑司制笑道:“大人,冷靜進宮日短,並未見過這個九抽小櫃,自然無法原貌復原,不過我想,彩霞她怕是能。”
“嗯?怎麼這麼說?這九抽小櫃一直放在仁壽殿後面的倉庫裡,就是彩霞,也並沒有看見過罷?”
韓尚宮擺弄着手裡的茶杯蓋子,冷聲道。
“大人,張彩霞那手藝,是祖傳,當年後宮沒有成立尚宮局之前,倒有一半的擺設由他們家打造。
我瞧着這櫃子的外觀,像是前朝之物,怕不就是出自他們家人之手?大人你是知道的,彩霞她記憶力超羣,若真是他們家打造之物,她是必會記得這樣式的。”
樑司制正經回道。
韓尚宮盯着冷靜,冷笑:“張彩霞如今可是被關進了大牢,說這些又有什麼用?歡喜啊,你與她一向交好,要不你去牢裡勸勸她,讓她畫出這櫃子的圖紙來?”
樑司制縮縮頸子,嘆氣:“大人,我去勸過她,沒用,她如今鬥志全無,只一味說記不清楚了。”
“大人啊,這本是司設司的事兒,與我們不相干,就是去牢裡求人,也得冷司設親自去罷?我們只是幫忙,能不能幫得上,尚且難說。”李司膳笑道。
“對啊,大人,歡喜雖與彩霞平素交好,可畢竟是兩司之人,彩霞未必就聽她的。”趙司珍附合道。
韓尚宮將眼神移到冷靜身上。
冷靜聽她們你一言我一語,早就聽出其中端倪,她們慫恿太后修復這九抽小櫃,無非是想給張彩霞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好讓太后念着她手藝絕倫,放她出來。
可將張彩霞關進大牢的證詞,畢竟是出自大將軍之口。
這些人是都不想得罪大將軍,纔將她叫來,打算讓她出面做這件事。
她們若不如此,好好跟冷靜說,冷靜想自己大約幫她們這個忙,畢竟她也不想看張彩霞一輩子在牢中度過。
可她們卻偏偏不肯好好講話,偏偏擺出這樣的姿勢,逼她就範。
她冷靜豈是受人脅迫威逼之人?
“大人,既然樑司制去問過張司設,張司設說她不記得了,那必是不記得了,這櫃子我們司設司會按原貌修復,修復完善後,冷靜自當親自呈與太后她老人家,好與不好,由太后她老人家親自裁奪,絕不連累大人與衆司的姐妹就是。”
冷靜施個禮,慢慢說道。
樑司制聞言變了臉,伸手指着她,怒道一聲:“你!”
韓尚宮擺弄茶杯蓋子的手微微顫抖,眸中盡是怒意,冷聲道:“既然冷司設有這能耐,那就將櫃子擡回去罷,限時五日,到時候修復不了,可別怪本宮無情!”
冷靜答應着,着兩個小廝,將櫃子搬回司設房。
孔令慈跳着腳罵她蠢:“冷靜,你是不是瘋了,你我就算手藝再高超,沒有圖樣,也必不能原貌修復,而知道櫃子原貌的又只有張彩霞。
不管我們修復的多麼精美,到時候只要她一句話,便能將我們送進地獄!
你真正是瘋了,依你的智慧,竟看不出這是她們合夥設的一場局,目的不過是要將張彩霞救出來嗎?”
“老孔,既然是場局,那我就破了這場局,如果她們不擺場局給我看,我想我倒是會滿口答應下來,親自去牢中求張司設出來。”
冷靜淡然的說道。
孔令慈怔一怔,嘆口氣:“冷靜,你呀,真是頭倔驢,不撞南牆不回頭。”
冷靜彷彿沒聽到她的話,蹲下來,細細打量着眼前的櫃子。
可心中卻掀起波濤,她撞的南牆已經夠多了。
現在似乎走進了一條死衚衕。
四面八方天下地下都沒有出路。
她被困在其中,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可她卻偏偏不想信這個邪,偏偏不相信自己逃不出去。
“冷靜,你不去,我去,我去牢裡求張彩霞。”孔令慈低聲道,擡腳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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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拉住她的袖子,將她拖回來,拖到她的房間,把門關了。
“冷靜,你究竟想幹什麼?!現在不是逞強好勝的時候!”孔令慈嚷道。
冷靜在椅子上坐了,直着眼,喝了杯涼茶,方纔慢吞吞的開口:“張司設是不是有家人在宮外,而且是患了重病的家人?”
孔令慈怔了怔,點頭:“有,是她娘,癆病,已經幾十年了,當日若不是她爹早死,她娘又有病,也不會將她送進宮裡來的。
她人雖然壞,卻侍母極孝,這些年,什麼千年老參,百年靈芝,只要聽說是對癆病有好處的,她都想方設法弄了來,送出宮去給她母親治病,若不是她這樣,她母親早死了罷?”
“侍母極孝,卻是個好人。”冷靜不由眼神一悽,心中有些難過。
“你怎麼知道的?你來司設司不過幾日,她又不肯讓人知道這個秘密。也只有我們幾個常年跟着她的,實在避不過,才知道這件事。”孔令慈好奇的問道。
冷靜衝她咧咧嘴角。
神秘的事,其實說穿了,就太簡單了。
張彩霞叫江明來的時候,開的藥並不是她吃的,看那藥的劑量,必是重病之人用的劑量。
“令慈,我想出宮,可有辦法?”冷靜問道。
孔令慈吸口冷氣,壓低聲音:“你不會想挾持她老孃罷?你可不是這樣的人!”
冷靜苦笑一聲:“我確不是那樣的人,不過是心情鬱悶,想出宮散散心罷了。”
“我們平日的假都是尚宮娘娘請示內侍監後,批下來的,只有出宮超過一日以上,方纔請示太后批示。
不過你現在?”
孔令慈有些爲難的囁嚅道。
冷靜嘆口氣,是,她現在既得罪了韓尚宮,又與司馬南絕裂,想要批假出宮,豈不是難如登天?
“冷靜,不要再想了,我這就去牢裡求張彩霞去,大不了出來後,她繼續做她的司設,我們被貶爲低級宮婢,你放心,不管貶到哪裡,我都陪你一起去。”
孔令慈拍着冷靜的肩膀,大聲說道。
她正拍在她的傷口上,有些疼,冷靜卻渾然不覺,她心中升騰起一團火,一如當裡跟止行在一起的時候。
這世間的冷漠讓她心碎,可總也有止行或孔令慈這樣的朋友讓她如沐冬日暖陽。
一個紅衣女子推門而入,滿面憔悴,卻有一雙明亮的眼睛。
“管姑姑!”冷靜起身招呼。
而孔令慈卻施一禮,說道:“見過大將軍夫人。”
冷靜嚥了咽口水,露一臉尷尬。
孔令慈不是故意讓她難堪。
只是她也許還沒有從自己的臆想裡抽身出來,她的潛意識裡還是不肯承認管雍已經嫁給了司馬南的事實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