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龔太醫來診脈的時候,已經收拾的很齊整了,只是在頸部纏繞着一圈紗帶,卻並不影響龔太醫整體的形象。
果然是一表人才。秦諼心裡讚了一聲,可惜心思歪了。
“龔太醫看起來精神不錯,看來心志還是足夠堅韌,只是早晨答應下來的事情,龔太醫不會忘了吧。”秦諼笑着看向龔太醫。
龔太醫現在仍然是心有餘悸,想不到會被以前自己一直輕視的十幾歲的丫頭擺了一道,但想起秦諼手段,還是咬牙應道:“微臣答應貴人的,自然一定會辦到。”
“齊太醫沒問過你什麼?”
“回貴人,齊太醫並沒有問起,微臣也沒有告訴他微臣早晨的去處。”龔太醫表面已是十分恭謹。
可惜,秦諼不信表面上的。
她以後若要用到龔太醫,那麼就一定要確保這個人的忠誠,臨陣倒戈,是秦諼最不願看到的。
秦諼從懷裡掏出了兩封信,就是早晨交給龔太醫的那兩封。“龔太醫先看看這個吧。”說完將其中一封信遞給龔太醫。
龔太醫也一直奇怪秦諼若早就懷疑了自己,又怎麼會寫信,帶着狐疑打開那封信,一字一句讀到最後,臉色勃然大變。
“宜貴人,您這是……?”
“龔太醫不必着急,只需要在上面簽了字按下押就好,小陶子,取紅泥來給龔太醫用。”秦諼不看龔太醫臉色,口中不容拒絕的吩咐道。
“宜貴人,微臣已經答應過日後一定唯貴人馬首是瞻,貴人還不肯放過我?”原來這封信的內容是將龔太醫收買穩婆造謠生事又尋藉口企圖陷害宜貴人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寫了下來,讓龔太醫畫押,龔太醫怎麼肯。
“我自然不是有意要爲難太醫,只是對太醫實在信不過,畢竟以後在宮裡只怕還需要多多仰仗你,若是不做些準備。我實在放心不下。”秦諼忽的一笑:“龔太醫只管放心,畫了押後我也不會讓任何人知道這些事情,只要龔太醫不做出傷害我感情的事情來,我擔保你無事。”
龔太醫知道秦諼要的是自己的把柄了。自己以前當真是小看了她。雖然原本也沒有打算立刻背叛秦諼,但想到以後就要聽從這樣一個小丫頭的話並且將自己前程甚至身家性命都要寄託在她身上,龔太醫眼裡還是猶豫不定着。
“怎麼,龔太醫不肯畫押?是覺得我冤枉了你?”秦諼笑意漸漸轉涼,“還是螞蟻的滋味沒嘗夠?”
龔太醫身子一抖,眼裡有恐懼之色一閃而過,當全身浸在水裡發現水上漂着的都是螞蟻屍體,那景象龔太醫再也不想體驗。“宜貴人,微臣這次來雲臺殿診脈,太醫院的人都知道的。”言外之意是秦諼再想對她做什麼。都需要考慮後果。
“龔太醫是在威脅我?”秦諼的聲音徹底寒了下去,沉着臉看向龔太醫。
突如其來的強烈的威壓使龔太醫心裡一顫,這當真只是個貴人麼,龔太醫覺得從這個貴人身上感受到的威儀竟不遜於樑貴妃,再想到前幾日她對自己信賴有加的天真樣子。龔太醫心裡只覺得發苦,活這麼大了,卻這麼有眼無珠!
龔太醫忽然生了一個想法,或許她真的不僅僅止步於一個貴人,只要保住孩子,眼前的女人至少可成一宮主位。
事到如今,也只能冒險賭一把了。這個齊太醫爲自己指點的路有些不同。可是事無絕對,也許自己真的押對了寶也說不定。
“微臣不敢,微臣畫押就是,不過微臣有一個要求,求宜貴人能應允。”龔太醫終於下定決心。
秦諼聞言,忽而一笑。龔太醫心裡一緊。以爲秦諼要拒絕,不禁心又低落下去,是啊,自己有什麼資格和宜貴人談條件。
卻聽秦諼開口:“這就是了,我們是合作互惠的關係。要彼此對對方有所欲求,若是你無慾無求還要對我掏心挖肺,那纔是必有圖謀,我纔不敢接受。說吧,龔太醫有什麼要求,我辦得到的,只管提。”
“我答應以後全聽宜貴人吩咐,只是,希望宜貴人也答應我,若日後跟着您,您這條船翻了,務必想辦法保住我的性命。”可以站錯隊,但不能因爲站錯隊就累及身家性命。
秦諼一怔,倒沒想到龔太醫想的這麼遠,看來自己沒看錯,他的確是個惜命之人。
“我答應你,你放心好了,只要你不會出賣於我,做出背後捅刀的事,那我就能保證,你能全身而退。”
龔太醫鬆了口氣,下定決心後心也變得坦然無比,二話不說便沾了小陶子遞過去的紅泥,在那封罪狀上畫了押。
“還有這裡的一份。”秦諼看龔太醫聽話,便將自己手裡的這份也遞了過去,“一模一樣的內容,龔太醫畫了押,一份留在你那裡,一份留在我手裡,一式兩份。此供狀非我所令,不得銷燬,否則,我便無視你方纔提出的要求。”
龔太醫默然點頭,如今說什麼,在宜貴人面前都是蒼白無力的。這女子的手段,實在厲害。
秦諼看龔太醫終於安下心來決定幫自己了,心裡一塊大石暫時落了下來,收好自己的那份供狀,秦諼心裡卻並不輕鬆,依靠這張供狀怕是也牽制不住龔太醫多久,若要龔太醫對自己徹底死心塌地,只怕還需要些別的法子,只是眼下顧不得那麼許多了。
“齊太醫那裡若是問起這件事,你打算怎麼回?”想起這件事,秦諼還是覺得心裡有些憋悶。
龔太醫略略思索下:“微臣便說貴人心志堅定,不肯冒險爲之,微臣也沒有辦法勸說動貴人。”
“嗯,且就這樣說吧,日後看他們還有什麼打算,你若知曉了,便要第一時間告訴我,只要我能安穩產下這個孩子,才能在這宮裡坐的穩當,對別的事情,也有了爭一爭餘力,而我若好了,你自然纔會好。”秦諼和龔太醫交代着。
龔太醫一一應了,都答應了下來,又聽秦諼提起孩子,忍不住道:“宜貴人,不是微臣多嘴,若是他們對微臣也有所隱瞞,有微臣不知曉的時候,宜貴人也請千萬小心,畢竟打貴人孩子的主意的,可是曦妃和曦妃的孃家李太傅。想來應付起來一定棘手,他們這樣囑咐了微臣只怕也未必放心,說不定有什麼後招,因此還需要宜貴人多多注意。”
自己父親麼,什麼時候成了自己需要防備的對象。秦諼心裡忽然覺得疲憊,黯然點頭:“你說的我都知道,除了曦妃,只怕盯着這個孩子的還大有人在,我會努力看顧好自己孩子的。不早了,你也先回去吧,免得太醫院那邊起了什麼疑心。”
龔太醫看秦諼神色有些異樣,猜想她終究是費了些神思,怕是累了,便囑了幾句讓秦諼多休息養精神的話,起身收拾了藥箱告退了。
秦諼也只是略坐了一會,慢慢吃了幾塊前日內務府新貢的茶餅和酸棗糕,便起身要走:“如鏡如花,我們去一趟旎鳳宮吧。”
“主子,您到現在還未用過膳呢,用過膳再去吧。”如鏡聽秦諼要去旎鳳宮,擔憂的看了眼秦諼的身子勸道。
秦諼一怔:“好像還真的一直都沒有用過膳,我說方纔怎麼覺得胃裡空空的,罷了,把巧巧前日新做的阿膠拿來我吃幾口就好了,那個還挺管飽,你們也去小廚房隨意熱點什麼吃吧。”
“宜貴人還是吃些主食吧,縱然不爲着自己,也爲着肚子裡未出世的公主皇子,若是總不吃,身子總是不好的。”巧巧也在一旁柔柔的勸道。
秦諼撫了撫肚子,無奈一笑:“不是我不吃,是真的沒胃口也不想吃,你跟了我也看到了,時時刻刻都有人打這個孩子的主意,我哪裡吃的下飯,就吃幾口阿膠吧,補補營養就是。”
巧巧自然是看清這些的,原本就善良的心思又對秦諼升起來無限同情,早就忘記了之前擔心的事情,“貴人不想吃便罷了,不如多坐一會再去旎鳳宮,如今雖然要立秋了,但這幾天日頭還是大得很,過幾天下幾場雨天涼了才舒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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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諼知道巧巧是好意,不忍拂了,“也好,那你們快去小廚房隨意熱些東西吃,我便坐坐等你們都好了再一起去。”
才正說着,卻見李輝進殿來回話:“回主子,薛貴人在外面要見主子。”
秦諼一愣,重新坐下了,“讓她進來吧。”又對一旁頓住腳步的如鏡三人道,“你們不用在這裡了,先去墊墊肚子,讓李輝和小陶子進來伺候吧。”
如鏡三人便依言退下了,薛茜桃正從殿門進來。
“秦姐姐可好?妹妹這麼多日子沒來看姐姐了,今日來瞧瞧姐姐,姐姐可不許嫌妹妹煩。”薛茜桃依然巧笑嫣然。
“你來了?坐吧,是好久沒來了,不知妹妹今日怎麼想起有空?”相比較薛茜桃的熱情,秦諼明顯有些冷淡了。
薛茜桃看向秦諼,狀若無意般的問道:“怎麼,今日皇上沒有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