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劍女子卻不理會外面,提劍還要再刺,周圍的太監宮女們終於反應過來,紛紛將皇上護在身後,陳阜總管索性將酒壺的酒傾數潑在刺客臉上。
刺客腳下一滯,身後侍衛慢慢圍了上來,眼見行刺不成,心裡一嘆,腳尖輕輕點地身形已經飄了出去,“殺人的本事是沒學好,可我不信逃命的本事誰能比我強了去。”嘴邊嘀咕着,幾個起落,就要沒了身影。
只有袁鶴一人勉強跟得上去,糾纏不放。卻看那女子沒頭蒼蠅一樣亂竄,卻不往出宮的方向去,估計是不識方向,又不能停下來仔細辨認,袁鶴就在身後了,只是也追不到。
手摸向懷裡玲瓏扣,這本是暗器,傷人無形,袁鶴雖然一直隨身備着,卻心裡覺得不齒,一直沒用過。
眼看那身影輕盈飄忽,袁鶴眼神一冷,再不遲疑,揮手使了暗勁,玲瓏扣便出手,打向女子後方。
前方女子身形一滯,顯然是中招了,卻來不及回頭,反身一劍脫手,直直往袁鶴面門打來,袁鶴強接不得,只得生生頓下腳步,往旁邊移了幾步,躲過那劍,再轉身,刺客已經沒了方向了。
袁鶴只得黯然搖頭,拿了那劍,回皇上那裡覆命了。
回去時候宮宴已經散了,酒灑桌翻,一片狼藉。
皇上直接隨着太醫去了旎鳳宮,臨走前終於還是沒忘了秦諼,點了兩個信得過的太醫隨着如鏡如花將不省人事的秦諼擡回雲臺殿救治。
等秦諼醒來時候,手連忙扶向小腹,心裡才暗暗鬆一口氣,還好,還在,可是想起自己失去意識前最後的場景,一雙眼閉上,再不想睜開。心裡滿是苦澀。
李紫曦救了皇上,皇上是真性情人。
若說以前只是把李紫曦當做替身,只怕從今往後,是有幾分不同了吧。幾分不同。都足夠了。
“如鏡,如花。”
“主子醒了?”如鏡捧了藥來,“那快把藥喝了,巧巧剛煎好的。”
秦諼不去看藥,直接問道:“曦妃如何了?”
如鏡如花一愣,沒想到主子醒來都不先問問自己情況,反而去關心曦妃,她們什麼時候關係這樣好了,心裡納罕,嘴上還是答道:“曦妃娘娘已經無礙了。據說劍刺得偏了,沒有性命之虞,不過身子怕還是需要調理不少日子,畢竟是平白捱了一劍。”
她無事。秦諼嘴脣動了動,一時竟不知該悲該喜。
她與自己是真的像。若自己在皇上身邊,也必然是毫不猶豫的擋那一劍吧。可是上天沒有給自己這樣的機會。
證明自己愛意和不悔的機會。
從此皇上信的,愛的,感動的,都只會是那個影子。
影子。
如花看秦諼失神,把藥從如鏡手裡接過端了過去,“主子。先把藥喝了,太醫說了,這次是有驚無險,幸虧平日保養得好,胎兒才能穩固,不然都不好說呢。主子以後還是要小心些,怎麼能摔着。”
聲音入耳,秦諼卻覺得萬分煩躁,“我餓了,你們去小廚房給我熬一碗粥來。溫火熬,熬得細一點。藥就擱着,涼了我就喝了。”
如鏡如花覺得主子有些不同,不知在想什麼眼神彷彿少了些神采,估計是摔的受驚了吧,也不再多話,乖乖的出去熬粥了。
看門被重新關上,世界終於安靜了。
秦諼靜靜躺着,腦海裡依舊一幕幕的上演着那一個場景。
“曦妃娘娘與皇后娘娘當真相似,想來連未央姑姑都這麼覺着了吧。”
“李家的女兒,自然都是相像的。”
腦海裡忽然出現那日的一段對話。
李家的女兒,連對皇上的心思,都這樣相似麼?
或許沒什麼不好,一個李紫曦,若真的能撫慰了皇上,又成全了父親。
久而久之,自己,那個瑞珠,也終於會在他們的腦海淡去吧。
秦諼忽然失了力氣。
面對曾經的自己,她不知該如何去爭。尤其那個自己身後,站的還是自己的父親。尤其是她也深愛皇上。
一時間腦海裡亂哄哄的,各種心思一起涌上來,木然的躺着,臉上不知該擺上什麼表情。所幸此刻沒有人可以看到自己,一方世界,終於是能給自己一方清淨的。
天難從人願,秦諼此刻唯一貪戀的清淨也被打破了,殿後那面的臨着牀榻的窗戶裡忽然滾進來一個人。
秦諼一愣,連忙從牀上坐起來,卻又不敢過去,脫口問道:“你是誰?”
那人見是秦諼,也明顯一怔,嘴脣欲動要說什麼還是忍了,又立刻想要從窗戶出去,秦諼這纔看出來她竟是那殿上的女刺客,女子似乎還受了傷,腳步有些趔趄,“是你,你是那刺客!”因爲心裡驚訝萬分,聲音不留神大了些。
那刺客回頭,眉毛皺了皺,索性拉下了窗戶上的竹簾,沒等秦諼反應過來身形已經閃到了秦諼面前。
“看來,只有打擾這位娘娘幾日了。”狹長的眼睛眯起來一笑,一眼看去秦諼只覺得恍惚了下,竟失神了片刻,這聲音,像是男的?
秦諼隨即醒過神來:“你是那刺客?男扮女裝?好大的膽子,居然還敢來這裡,你不怕我呃……”趁着秦諼張嘴說話的當口,那刺客手指輕動,已經強行給秦諼喂下了一粒丸藥。
秦諼大駭,手不自禁的扶向脖子,“你給我吃了什麼?”
“我現在身上有傷,不便出去,只有麻煩娘娘護我幾日了,幾日後,解藥自然雙手奉上,另外對娘娘的救命之恩銘於五內,日後有機會,一定報答。”言語雖然慎重,但那刺客臉上竟露出了輕佻的神色,彷彿料定秦諼不會拒絕一般。
“你以爲這樣我便怕了麼,我把你交出去,不信從你身上拿不到解藥,你妄圖行刺皇上,簡直膽大妄爲,如鏡,如花!”秦諼一面正色道,一面喊着如鏡如花。
“這位娘娘何必小氣,畢竟是有孩子的人了。說話可要慎重。”說完竟翻身上了秦諼臥榻,並將簾子放了下來。簾子厚重,日照尚且不進,從外面看不出端倪。
秦諼的嘴角僵了一僵。
如鏡如花在小廚房沒有聽到秦諼叫喊,進來的是小陶子和李輝。
“主子有何吩咐?如鏡如花連同巧巧姑娘都在小廚房爲主子研究藥膳,聽說是主子身子受損,要補補主子身子。”
一雙手悄然無息的覆在了秦諼肚子上,秦諼知道這是威脅。
“那就讓她們忙活去吧,我無事,就是她們看人不在,隨便問問,你們也出去吧。”秦諼心裡權衡了利弊,還是沉住了氣。
“是。”小陶子和李輝也不好在秦諼內室多呆,聞言便出去了。
秦諼這才慢慢將目光落向眼前的人,男扮女裝,如今妝容有些脫落了,身上還有傷,後心處似有血跡,但男子似乎毫不在意,依然形容灑脫,面上竟沒有半點狼狽之色,一雙鳳眼狹長,竟也妖嬈。
“這位娘娘果然是個聰明人,看來不是個小氣的。”男子咧嘴一笑,嘴裡似乎有血,生生又被嚥了回去,秦諼只一雙眼瞧着男子,男子再不多話了。
秦諼這才道:“快去治你的傷吧,需要什麼藥材,只管寫下來,我盡力幫你,治好傷,風聲過去,你立刻走,我不擔風險。”
男子笑一笑,似乎是個多話的,撐着氣還要說一句:“娘娘果然豁達,那扶風就多謝了。”
“還有,不必叫我娘娘,我不過是個貴人,我救你一命,也願意全力護你,只要你對我保證一件事。”一面說,秦諼一面慢慢捲起了簾子,起身尋了塊布,往窗邊去了。
“哦?貴人。當真是我的貴人啊,貴人只管吩咐,扶風莫敢不從。”男子也下了牀榻,尋了一個角落坐下,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倒出幾粒丹藥,慢慢服下了。
“你這次若能重新從我雲臺殿走出去,我不要你記恩於我,只要你向我保證,再也不刺殺皇上!”秦諼手裡還拿着抹布,無比認真的看向扶風。
扶風嘴角慣有的笑意似乎淡了淡,但只是一瞬便又重新眯着眼睛笑了起來:“雖然是違了師父的意願,但我想徒兒的性命對他來說更加重要,不然,那老頭子只得孤獨終老了,如此,我便答應你。”
秦諼還是看着他,不動,在等着更鄭重的承諾。
“你不用這樣看着我,我扶風說出口的,那就一定會做到。”男子一笑,覺得藥力從小腹慢慢匯聚丹田了,再不理會秦諼,專心運功療起傷來。
秦諼雖然對這個承諾還不太滿意,但看扶風已經閉眼如打坐一般入定了,終於沒再多什麼,細心尋找着窗臺的血跡,仔細擦乾淨,又看了看扶風的位置,將原本在牀榻一側的屏風移到了扶風前面,算作遮擋,又依着這樣的變化,將屋內的一些東西陳列改了秩序,變換一番,直到看不出那屏風的刻意,這才重新回到牀榻上,折騰一番,身上已經出了一身虛汗,有些暈眩,又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幸虧這身子的底子好,不然只怕更加不輕鬆。
心念一動間,如鏡如花已經捧着食盒進來了,“主子久等了,身上有沒有好一些?巧巧爲主子研究了一道藥膳粥,主子快嚐嚐合不合口?”
ps:
好吧,男二角姍姍來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