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如月到了雲臺殿以後,雲臺殿又添了幾分熱鬧。巧巧也慢慢習慣了自己新名字,聽如鏡如花整日如水,如水的喚着,仿若喚的是姐妹。
這個冬天最冷的那十幾天悄然過去了,真正的春天踏着積雪款款而來。
天氣暖和的一日勝過一日,秦諼偶然去外面走走,也漸漸的能從那明朗的陽光裡感受到些微稀薄的暖意。
再過些日子,臨淵池邊的柳樹已經綠了大半,秦諼拖着身子卻越來越憊懶了起來。每日也就願意在陽光最盛的時候出去走兩圈,便在雲臺殿不願意動了。
太醫們來雲臺殿也越發的勤,叮囑秦諼這些日子一定要平心靜氣,秦諼的臨產期終於要近了。
皇上和太后這個時候也都緊張起來,太后每日都遣杜若夕顏來雲臺殿細細詢問安撫,皇上也是一日三兩趟往雲臺殿來,眼裡面上,都是深深的期待。
秦諼也努力的按壓下其他的心思,調整心情開始準備迎接新的生命的到來,雖然太醫曾經支支吾吾的暗示過自己,可以辨別孩子性別了,可秦諼的心思倒是淡了,委婉拒絕了太醫,“本宮房裡,無論是皇子還是公主的衣服都已經準備下了,因此不論性別都能安心,到最後再知道,還可以驚喜一場。”
倒是如鏡四人常常聚在一起猜測男女,“主子懷孕最愛吃酸,我們家鄉有句話叫做酸兒辣女,因此這一胎保準是個皇子。”
如花卻不贊同:“主子肚子都沒見怎麼鬧騰,算是溫和的了,我瞧着一定是個好性子的公主。我可聽說許多人懷着男孩的,可鬧騰呢。”
過幾日小陶子和李輝也參與到了猜男猜女的討論中,最後幾人乾脆開了個小賭,賭是男是女。秦諼雖然隱隱知道他們鬧騰,卻一心念着將要出生的孩子,也不計較。性子越發沉靜隨和。
秦諼原以爲琦悅殿總是要有些動靜的。因此處處防備着,連琦悅殿的宮女嬤嬤們都不願見,誰知容嬪卻彷彿安靜了下去,沒有什麼動靜。即使偶爾見到秦諼。也不像以前那般湊過來,只遠遠的笑一笑了之,彷彿知曉了秦諼對自己的厭惡一般。
薛茜桃在植萁軒也很久沒有什麼動靜。只聽說太后送去了一卷佛經,助她平心靜氣。
這樣的安謐卻讓秦諼心裡更加忐忑起來。一日一日的小心提防着過。只願能平安誕下孩子。
這日如水看陽光明晃晃的,便把殿裡的許多牀鋪書籍拿到外面去曬,想去一去悶了一個冬天的舊味,如鏡如花看到索性將在櫃子裡鎖了一冬天的衣服都拿了出來去曬曬,一時間雲臺殿外面倒是忙的不亦樂乎,幾個人玩玩鬧鬧,也十分歡樂。
秦諼在殿裡聽到那些活潑真切的聲音。心裡生出了幾分歡喜,也扶着肚子出了雲臺殿,與衆人笑鬧了幾句。
如水如月曬好了東西,便又回去攙着秦諼,秦諼不願意在殿裡呆了。便帶着兩個人想在花園裡走走。
一掃冬天沉悶的氣息,花園裡處處盎然着春天獨有的生機與活潑,走了幾步,心情也慢慢的明朗開闊許多。
到了花園深處的石椅旁,秦諼想坐着歇歇,如水卻連忙勸阻了:“主子,這石板涼。可千萬坐不得,怕會寒身子,若是累了,便回殿裡吧,等想出來了再出來就是。”
秦諼也一心爲自己的肚子考慮,點點頭。便轉身往回走,才轉身,卻看到遠遠有個人腳步極快的往這邊走來。
莫名的心跳了一下,秦諼生怕是琦悅殿的人又生出什麼幺蛾子,那人腳下極快。幾步路就到了秦諼眼前,秦諼看到也放下心來,是劉晴。
原本心情就不錯,秦諼也是真心相待劉晴,便帶了笑意迎了過去,:“劉姐姐今日怎麼來了?”
劉晴卻是一臉陰霾,臉上絲毫不見笑意,不知爲何還是一臉的怒氣:“你在這裡?本宮有話要問你。”
秦諼敏銳的察覺到了劉晴身上帶着的怒氣和疏遠之意,還是笑道:“姐姐好久沒來我的雲臺殿了,有什麼問題要來難爲妹妹?妹妹論聰明,卻是比不過姐姐的。”
“別叫本宮姐姐!”劉晴怒道,“本宮問你,那日推德妃下水的事情,是不是你求着薛茜桃做的?”
秦諼愣了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必然又是薛茜桃從中挑撥,就說,她哪裡是個安分的人。
“姐姐在說什麼?是薛貴人在你面前說什麼了吧,妹妹何德何能,敢指使的動薛貴人。”
“少裝了,本宮早就看出你的心地,偏偏相信了你,願意相信你與本宮那點姐妹之情,沒想到你連本宮都想算計進去,茜桃不堪你的苦苦哀求和威脅,害德妃連帶本宮一起落了水,你倒是會一石二鳥,幸虧茜桃心善,又去請了人來救我們,不然可就趁了你的心了?”劉晴剛從薛茜桃那裡聽說了這件事,立刻氣的跳腳,急急的跑過來就要與秦諼對質。
秦諼神色涼了幾分,“若是我苦苦哀求姐姐,姐姐就會去把德妃娘娘推下水麼?這分明是他人的挑撥之語,我心裡真心將姐姐當做姐姐看待,姐姐爲何卻不肯信我?”
“夠了!你知道當初柳貴人出宮前和本宮說的什麼麼?和嬪的死是不是也和你有關係?當初柳貴人說你心腸惡毒本宮偏偏不願去信,如今事實在眼前本宮才恍然大悟,以前捧着真心對待的人竟然是這般人!”
一根刺若是存在了心頭,也許對因爲許多事情暫時將它遺忘,然而若是被稍稍刺痛了一下,就會立刻記起來心裡還有這樣一根刺的存在。
秦諼聽到劉晴提起和嬪,一瞬間表情也窒了窒,自從意識到容嬪的存在後,秦諼就不止一次的在心裡問過自己,當初是不是冤錯了人,想到和嬪死的時候,並沒有因爲得知自己是瑞珠而表現出有絲毫的愧疚,反而像是想急切的表達什麼,是了,那場景猶然歷歷在目,沐荷說了一個容字便斷了氣,容,是想提醒自己是容嬪做的麼?
自己究竟是不是冤了她?害她枉死,若是這樣,她豈不可悲?她也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一時之間,秦諼被劉晴忽然提出來的舊事說的心亂如麻,劉晴卻以爲她是心虛的認了,不禁更加生氣,想到曾經真心的維護竟換來這般,劉晴忍不住動了怒,竟抑制不住憤怒的推了秦諼一把,“本宮當真是枉認了你這個妹妹!”
秦諼一時心神恍惚,如水如月也大意了沒有扶穩,秦諼竟被劉晴大力推的後退了幾步,撞到身後的石桌,重重的摔落在地。
疼痛,渾身的疼痛讓秦諼瞬間失去了說話的力氣,一張臉,瞬間沒了人色。
如水如月看到,臉色更加好不到哪裡去,慌忙過去:“主子,主子你怎麼了主子?”如水輕輕掀開秦諼裙襬往下瞅了一眼,立刻尖了嗓子:“快,快去叫太醫,主子要生了!”
這一天對於秦諼來說是極爲難熬的,對於劉晴來說也好不到哪裡去,從秦諼出事後,劉晴便一直渾噩起來,恍如夢中。她沒想過真的傷害秦諼,她來只是爲了簡單的和秦諼絕交而已。
太醫趕到時候,秦諼已經一次又一次的從密密麻麻的疼痛裡醒來暈去的,很快得知消息的皇上也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活兒趕到了雲臺殿,太后也親自帶着杜若六人來秦諼殿裡。
劉晴臉色煞白的守在外面,心裡既有懊悔又有恐慌,她知道皇上和太后有多麼看重這個孩子。
這是這個宮裡第一個孩子,若是因爲她出了意外……
很快,太醫一波一波的話從內室大殿,“早產。”“受驚。”“胎位摔錯了位。”“宜嬪須多受苦。”讓皇上和太后的眉頭皺的愈加緊了,忍不住將秦諼身邊在場的丫頭喚來問話。
如月斟酌了下利弊, 雖然不知道劉晴說的那些話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主子怕也討不到好,便三言兩語,只說劉晴在爭執中推了秦諼一把,秦諼才跌成了這般。
太后聽說與劉晴有關,眸色變幻不定,再看劉晴也是一副失了魂魄的樣子,心中懷疑更甚。
皇上已經怒不可遏,“劉嬪,她們說的可是真的?你推了宜嬪將宜嬪害成這般。”
縱然一向膽大的劉晴看到皇上的目光也忍不住心顫了一下,跪下去正想認罪。
卻聽太后已經道,“究竟是怎麼回事,還是等宜嬪將孩子生下來再說吧,現在糾結這些,只怕會亂了裡面的氣運。”杜若已經按照太后眼色扶起了劉晴,暗示劉晴往別處去。
劉晴卻固執的要等秦諼的消息,獨自遠遠的坐在一邊。
等待的時間是無比漫長的,如鏡如花等人不斷的進進出出,太醫們也是竭盡全力,這些卻都不能夠減輕秦諼的痛苦。
眼看,已經日暮了。
胎位摔錯位,加劇了秦諼的痛苦,已是拼盡全力,已是滿身虛汗,孩子卻遲遲落不下來。
太后和皇上已經不知多少次的詢問齊太醫了,齊太醫卻只能苦着臉,最後咬牙道:“回太后皇上,根據老臣經驗,這一摔若是摔不好,生產的時候又出了問題,有很大可能臍帶會纏繞在孩子脖子上,生下來的,只怕也是不能活的,因此,必須要儘快,臣等也在竭盡全力。”
太后和皇上立刻變了臉色,劉晴的一張臉也彷彿是失了血色一般,灰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