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晴她們也一起將替太后準備的東西呈上去了,劉晴準備的是一串沉香佛珠手串,看成色是極好的,東西也不惹眼,顯得低調,只是這樣的手串雖然名貴,但太后怕是早就有許多了,秦諼看到暗自搖搖頭。
看看那上首的雖然垂垂老去卻還看得出雍容華貴,昔年美貌餘韻未散的女人,她還缺什麼呢。
和嬪拿出錦包,大概的理了理,想了想,還是連同錦包一起將經卷呈上去了,秦諼看到杜若隨意將錦包放在一旁,也不打開,心裡有些着急,如何能在這人最多的時候讓太后發覺經書的問題呢。來不及細想,看和嬪回來,秦諼也拿着自己的香囊也上前了。
纔要拿給杜若,卻聽陳阜總管一聲高亢的“皇上駕到~”宣示着皇上的到來,看到那一抹明黃色邁進宮門,衆女忙又起身,齊齊的跪了一地,“臣妾恭迎皇上。”
皇上今日心情也很好,語氣頗爲愉悅的說道:“你們都起來吧,端午家宴,都不要拘束着了。”說着又走到太后身前,”兒子見過母后。”與太后打了招呼。
太后面色慈祥的拉了皇上的手,叫坐下了,秦諼等衆人坐定,纔將香囊拿給杜若,又彷彿不經意的一般失手將一件物事打落在地,上好的蘇錦,質地滑膩,輕輕一碰就都展開了,裡面的東西也就落在了衆人眼裡。
是和嬪親手抄的經卷。
只是這情景並未惹太多人在意,和嬪忙將經卷撿起來遞到杜若姑姑手裡,“瞧我這毛手毛腳的,真的不是有意的。”杜若姑姑也寬和的笑了笑,接過經卷,好像是因爲秦諼太過着急的原因,忘了用那錦包再包裹經卷。
樑貴妃留意到了這邊細小的動靜,笑着對太后道:“杜若姑姑手裡的不知是什麼東西?倒像是一本書卷還是什麼,哪位妹妹送的?”
太后也望了過去,見不是尋常的俗物,也有些好奇,便向杜若道:“你給哀家拿來瞧瞧,也給玉真看看,就這丫頭好奇心最重。”說到這有些嗔意的掃了眼樑貴妃,卻無半分責怪之意。
杜若聽了,便將手裡的經卷拿去遞給了太后,太后隨意的接過來翻了兩頁,面色忽然變了變,一雙眼沒有晴意的掃了衆人一眼,沉聲問道:“這經卷是誰呈上來的?”
和嬪自然早就看到那是自己的了,可看太后臉色陰暗的很,哪敢承認,只聽杜若姑姑在旁邊答道:“我剛過目,是和嬪娘娘呈上來的。”
“和嬪,”太后遠遠的望向和嬪,語氣裡有壓抑着的怒意,“這經卷是你爲哀家抄的?”
和嬪忙從衆人中起來跪在太后面前:“回太后,是臣妾專門爲太后抄謄的,祈求太后身體康健,福壽兩全。”
“哦?”太后一聽反而笑了,可一雙眼裡看不到半絲喜意,“你抄謄往生咒來爲哀家祈福?倒真是難爲你一片苦心了。”
和嬪一聽立刻傻了,往生咒除了贖己罪,便是用來超度死人的,自己哪裡敢爲太后抄謄,不禁跌坐在地,不知是什麼情況。
皇上看太后臉色難看,便從太后手裡拿過經卷,字跡娟秀,依稀與記憶裡和嬪的字跡相符,但卻看不懂內容,匆匆的翻了幾頁完全看不懂,想來也不是大事,正欲撒手勸母后幾句息事寧人,卻翻到了最後一頁“願佛渡德懿仁皇后,願佛恕我罪”。
滿本經卷中,皇上只看懂了這一句話。
只是看到這個諡號,一種痛意就從心底升起,隨之而來的還有怒意,莫非,瑞珠真是她害死的,不然怎麼會開始學佛,是想要贖罪麼?
想到這裡,皇上眼裡也佈滿了陰霾,將佛經重重的扔在了和嬪身上,“你看看,這是不是你寫的?”
和嬪忙接過經卷仔細的看了,想開解心中疑惑,一看,卻更傻眼了,“這,這,怎麼會變成這個?”
皇上的聲音愈發嚴厲,“說,這是不是你抄的?”
和嬪口裡含糊不清的說着:“是,是臣妾抄的,不不,不是這本,這,臣妾呈上的不是這本。”
沒人聽懂她在說什麼,只是聽她神情恍惚的應了“是”字,皇上忽然轉頭問向太后:“請母后爲兒子開惑,這往生咒究竟是什麼?”
太后沉着聲,道:“是超度亡靈的,也是消滅自身四罪。皇上既然不知道,就不用多管這件事了,今日的事交給哀家。”
皇上聽到“超度亡靈”幾個字,已經耐不住恨意,很恨對和嬪道:“朕今日管定了,和嬪沐氏,衝撞太后,不識禮數,又心思歹毒,是戴罪之身,實在不配爲宮妃,念在你的父親有功於朝廷,便不連帶你家人,你自己三尺白綾一杯毒酒中選一樣吧。”說完又對着身邊的陳阜命令道:“命人帶下去,賜死。”
太后聽了大吃一驚,這衝撞之罪雖然屬實,卻遠不至於便要賜死,她方纔沒有翻到最後一頁,沒有看到最後一句話,自然不明白皇上爲何突然來的這麼大怒火,“皇上,這,還需要三思,慎重些好。”太后反而勸着皇上,一面用手示意陳阜停下要拉起和嬪的動作。
和嬪卻看到了,經卷在地上恰好將最後一頁翻在她眼前,她忘記了什麼時候抄謄的這部經卷,不過確實是爲了德懿仁皇后,只是最後一句,萬萬不是自己寫的,再愚蠢她也清楚自己又被陷害了,只是心裡竟不覺的氣憤,只有悽苦一片。
親耳聽到了那人口裡絕情的話語,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自己方纔看他進來的時候,依舊是如從前模樣,宛如春風拂面,宛如和風細雨,宛如世間一切美好事物的模樣一般,將自己的心又慢慢化開,與他中間隔了三年了,深深的愛過,也深深的恨過,和嬪沒有學會忘卻,只學會了不動聲色。
她以爲從此不張揚,只遠遠的望着他,便是瞭解這段緣分,到最後,以爲有一天可以平靜的面對這番過往,便是還請了前世所欠,卻不想,這一番糾葛,竟要以命相贖。
這便是我愛你的代價麼。
深情即是一樁悲劇,必將以死來句讀。
上輩子我是怎樣的欠過你啊,冤家,我腹中骨肉,我一生自由,我的名譽身家,到最後是我的一條性命,統統都要用來還你麼。
也罷,還清了吧,下輩子我便是乾乾淨淨的我自己,再不欠任何人。
和嬪彷彿瘋傻了一般,看着皇上,沒有露出害怕恐懼的神情,竟“吃吃”的笑了起來。
皇上眼裡掠過一絲不忍,但復又想起了什麼,還是堅決的衝陳阜揮手,“沒聽到朕說的麼,拉下去。”
除了和嬪,恐怕只有秦諼知道皇上爲何盛怒了,卻不曾想到這怒火來的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猛烈,知道是因爲自己的緣故,心裡寬慰的看着皇上,卻又心疼起他,快了,就快了,等我從和嬪口裡問出真相,便向你坦白一切,只希望那時你不要怪我,更不要嫌棄我如今平凡面貌。
這般想着,秦諼又看向和嬪,她不想看到和嬪立刻被處死,原本是想着斷絕和嬪一切希望和退路後,再找機會逼迫和嬪說出真相,可眼見如今太后的話都不管用,無論如何,想要辦法拖住,等皇上氣消了,太后的話才管用,打定主意後,目光投向不遠處的也在暗自焦急的柳貴人,悄悄的將腳步挪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