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她便當本主昏迷,親口對碧夏所說,此次本主命大,若然再與她爭勢,定然不會再輕易饒了我。那碧夏竟也答到,奴婢謹遵小主之命,拿捏了下毒量,否則這二小姐怕是這輩子都下不來牀的。”葉杏便將當日聽到的話語全盤托出。
語罷,她又道,“她們橫豎是要本主的性命,若非身處宮闈,怕惹出事端,誠然不會這般輕易縱了本主的性命。這話旁人本主倒也不敢說,不會有人信,說多了只會落得誣陷宮妃之名,到底她的位份比本主尊貴,本主雖有心撕破她的僞善,卻是有心無力的。”
見葉貞不敢置信的表情,葉杏斂了眉色,眼底慍色,“本主知道,你也不信。”
葉貞忙道,“並非奴婢不信本主,實在是茲事體大,容不得絲毫的馬虎。何況那葉貴人素日溫婉,怕是無人會相信小主之言。”
“本主自然曉得,故而……”輕嘆一聲,葉杏眸光冷厲,“無論如何,這筆賬,本主絕不會輕易算了。”
葉貞頷首,“性命攸關,誠然是不能輕算的。”
聞言,葉杏瞪大眸子,“這麼說葉待詔是答應幫本主?”
“嗯?”葉貞微怔,“小主這是何意?”
想了想,葉貞又道,“皇上寵幸於誰,奴婢豈敢左右。那綠頭牌皆是皇上自己抉擇,奴婢卑微,怕是幫不了小主的。”
“方纔本主自知你是幫着忙的,現下爲何不能救我一救?”葉杏焦灼,葉貞越是推辭她越是急不可耐。要知道,如今能幫得上忙的也只有葉貞了。轉念道,“昔日葉待詔侍奉尹妃,也算與本主有過交情。雖說現下尹妃不在了,但是你我的情義尚存。葉待詔何以見死不救,難道眼睜睜看着本主死在這裡嗎?”
葉貞搖頭道,“小主言重,莫說什麼死不死的?”
“當日尹妃娘娘助本主奪寵,想來你也是知情的,若是你不願幫本主,那本主只好魚死網破。大不了將當日只是和盤托出,你我一拍兩散!”葉杏竟冷聲威脅。
聽得這話,葉貞冷笑。果然是國公府的二小姐,素來是個心狠手辣的,如今連
她都要拽下水。殊不知,正中葉貞下懷。
葉貞故意慍怒,“想不到葉美人是個如此狠毒心腸之人。既然如此,奴婢告辭,小主只管去御前告狀。說不定皇上龍顏大怒,讓奴婢與小主一道奔赴黃泉,乾元殿還有事,奴婢告辭。如此,奴婢就等着小主的好消息。”
說完,葉貞頭也不回的朝着門口走去。
身後撲通一聲,葉杏竟跪了下來。
葉貞赫然頓住腳步,眼底的光明滅不定,教人無法一窺究竟。
葉杏哀慼道,“葉待詔若是不施以援手,本主只能……只能……”她哽咽着,門外的梧桐探入身子,忽然奔過來,一把拽住幾欲觸柱的葉杏。
“小主萬萬使不得!若是小主死了,奴婢怎麼辦?”說着,梧桐抱着葉杏,跪求在葉貞跟前。
葉貞徐徐轉身,看着這一對主僕深情的模樣,心底卻寒冷徹骨。
彼時她也曾這般苦苦哀求,卻是求助無門,如今她便要他們知道什麼是絕望。她昔日所受的苦楚,她要她們千倍償還。
輕嘆一聲,“你們這是何苦?”便蹲下身子,攙起了葉杏至軟榻上,“小主莫要輕生。死還不容易嗎?可偏多少人等着看小主一脖子吊死,小主這般豈非遂了她們的心意。說起來奴婢與小主多少有些緣分,也不忍看着小主這般落魄。”
葉杏淚眼朦朧的看着葉貞,葉貞心想,此刻的自己在她們眼中,誠然是觀世音轉世,想來是可以逆轉乾坤的神祗。
“奴婢自當爲小主在御前美言幾句,成與不成還要看皇上的意思,小主看這樣成嗎?”葉貞細細的關慰。
葉杏自然是感激涕零的,“有葉待詔開口,定然是可行的。無論成不成,本主對葉待詔都是感恩在心莫不敢忘。”
葉貞搖頭,“莫說恩德,好歹小主是尹妃娘娘一手提拔的。只願能償了尹妃的心願,也算咱們做奴婢的一點心意。”
起了身行禮,葉貞便退出了含煙閣。
葉杏與梧桐站在門口,一直目送葉貞走出去。
長長的宮道上,葉貞緩步走着,太
監小心的爲她撐着遮陽傘。葉貞的脣角,笑意冷冽。當日她藉着爲尹妃取巾絹時可以模仿葉蓉與碧夏的聲音,在葉杏的耳畔說了那麼一段話,想不到效果這般好。
葉杏將葉蓉視爲死敵,想來那葉蓉也不會容了葉杏。
入宮前姐妹情深,如今姐妹相殘,果真是一出不得不看的好戲。
她方纔故意推辭,等的就是葉杏的那一跪。她很想看見,葉杏像狗一般跪在自己的跟前,會是怎樣的表情。是否也如自己昔年般的生不如死,這般苟延殘喘的凌辱?
娘,您看到嗎?
一切纔剛剛開始,早晚有一天,貞兒會拿國公府滿門的鮮血來祭奠你的在天之靈。
綠兒在後頭慢慢跟着,不覺低語,“大人真的要幫葉美人麼?”
葉貞笑了笑,“有何不可?”
聞言,綠兒道,“大人這般做,豈非與貴妃爲敵?想那葉貴人是依附着貴妃娘娘的,想來貴妃娘娘是容不得葉美人的。”
“盈國公歸朝在即,貴妃哪裡有心思顧得了後宮之事。她只心心念念她的後位,她洛家的滿門榮耀,葉美人到底只是個美人,對她根本不成威脅。何況若是後宮沒有抗衡的勢力,任由葉貴人一方獨大,你覺得她這個貴妃還睡得安寢嗎?”葉貞不緊不慢的說着。
便是一席話,說得綠兒連連點頭,“誠如大人所言。只是皇上那邊……”
“後宮不出點事情,皇上怕是真心要封后了。”葉貞深呼吸,而後長長吐出。
後宮之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足以撼動前朝。自古女人多是非多,男人多廝殺多。所以只要能平衡二者之間的關係,想來皇帝也是肯的。
只是……葉貞頓住腳步,她的眼眶紅了一下。世事便是這般可笑,她送了葉杏上軒轅墨的龍牀,如今是二送。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如此骯髒,卑賤得連自己都覺得可笑。
袖中五指蜷握,她忽然遲疑,心狠狠疼着,任由心頭血慢慢流淌。
走進御書房的那一刻,葉貞險些哭出來。
誰說狠了心就不會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