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卿不喜歡?”軒轅墨凝了神,百官噤若寒蟬。
慕青定定的望着葉貞,良久才道,“臣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委實是極好的,臣……”緩了面部表情,慕青衝着軒轅墨起身行禮,“多謝皇上美意。”
最後一句話出來的時候,連帶着慕風華都驚在當場。按理說,慕青方纔的表情可謂是極度憤怒,那誠然是他要殺人的前兆,爲何……爲何慕青突然該了主意?這不似慕青一貫的行事作風。
他該知道,葉貞是御前四品待詔,說穿了就是皇帝的人,如今安排這一幕,定然是要做尚宮之位的。讓葉貞入得慕青門下,豈非……慕青明明知道,爲何卻肯養虎爲患?
慕風華不語,但心下爲葉貞鬆了口氣。
到底,她活了。
一席百花宴,驚豔全場,震驚天下。
“既然如此,不知葉貞是否當得卿的尚宮?”軒轅墨問。
葉貞跪在那裡,畢恭畢敬,沒有擡頭,臉上也沒有半分表情。無論是喜或悲,都將不再屬於她。底下百官有些竊竊私語,到底有這樣一鳴驚人之舉,誠然是個了不得的女子。但皇帝這廂割愛,未免有些殘忍。
到底在慕青手裡,九死一生,委實有些暴餮天物。
何況這小女子尚有姿色,也算得上尤物。
慕青笑了笑,“委實當得,只不過讓皇上割愛,誠然是臣的罪過。”說着便坐了下來。
軒轅墨笑了幾聲,“如此甚好,這尚宮之位空懸已久,如今也算是免去朕的一門心事。於卿也算有個交代。”說着便衝葉貞道,“還不快叩謝千歲?”
葉貞跪在慕青身前,恭敬的磕了頭,“奴婢謝千歲爺提拔。”
慕風華擡眼望去,只能看見她伏跪在地的身影,沒能看見她眸中顏色。手中的白玉笛子綻放着清淺的光澤,他脣角微揚,誠然她以後也算是東輯事的人,與他倒是越發的親近。
卻聽得軒轅墨道,“卿有所不知,葉貞的手格外精巧,那一曲琵琶彈得叩人肺腑。”話音剛落,風陰已經拿着她的琵琶上來。
葉貞微微一怔,不
是說接風宴嗎?何以會……
“彈吧!”風陰低低的說,“想活着,就聽皇上的。”
慎慎的接過奢華無比的琵琶,葉貞偷偷睨一眼一側的慕風華,卻見他的面色全然變了,好似看見什麼驚怖無比的畫面。不由得,葉貞握緊了手中的琵琶,卻不明白軒轅墨爲何還要這麼做。
慕青面色慘白,雙目如鋒利的刀刃,恨不能將葉貞的皮肉層層割開,剖腹取心。那種痛恨與厭惡,讓葉貞整顆心都跟着顫抖。
這一次是真的覺得驚懼,如同置身九幽地獄,隨時等待着永墮阿鼻。
宮婢已經送上了凳子,葉貞如今想推辭也是做不到。文武百官,帝君,千歲,多少雙眼睛看着她,她覺得自己就是俎上魚肉,待價而沽,而後等待着任人宰殺。
深吸一口氣,葉貞咬咬牙,極力平復內心的不安與惶恐之色。
羽睫微顫,低眉看一眼懷中的琵琶。百花宴下,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親,那個美麗無比的女子,寂寂的在魯國公府的北苑凋零。母親什麼都好,什麼都會,雖然出身風塵,卻做到了一個母親所有該盡的職責。
娘說,我此生最虧欠之人,便是你們兄妹。孃親最恨的事情,便是未能讓你們盡享天倫反受折辱。便是這兩件事,娘萬死難安。
鼻間陡然酸澀,葉貞的眼眶不自覺的紅了一下。
指尖輕撥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成情。
半生淚盡徒然,誰家紅牆沾落花,誰家芳心付韶華?花顏何處尋,菁華隨浮萍,柳下瑤琴誰人和一曲?彷彿映當年翩若驚鴻影,一顰一笑早已斷腸去……
誰知曲調還未終結,那慕青忽然一掌將桌案擊碎,整個人殺氣騰然的站在那裡,怒目直視葉貞微涼的容色。卻在迎上她泛紅的眼眶時,稍稍一震。
軒轅墨嗖的一聲站起身子,雙目死死盯着幾乎算是暴怒的慕青,“慕青,你要做什麼?”
殿前無禮,自然是不敬。但他是慕青,是東輯事首座九千歲,又是另當別論。
冷笑兩聲,那聲音宛若從石頭縫中蹦出來一般,硌得人心都疼了,“此女好生
放肆,這般哀傷的曲調竟也敢獻於御前,誠然是不知死活。”
葉貞只是抱着琵琶跪在那裡,不置一詞。她的心,軒轅墨最明白。
“這倒無妨,左不過是這丫頭身世可憐,委實是無心之失。”軒轅墨道,“葉貞,你先下去。”
“慢!”慕青沉冷了容顏,“皇上既然將葉貞送與微臣做尚宮之選,微臣勢必要好生調教,以免將來失了御前,豈非丟了皇上的顏面?故而今日,微臣決意不能縱了她,否則她這性子豈非要爲禍不已?來日,還不定闖出什麼禍來!”
軒轅墨一怔,“不知卿要如何調教?”
下意識的,軒轅墨看了葉貞一眼,不由的捏緊了袖中的拳頭,面上依舊是清淺隨和的笑靨。
“想來暴室是起不了作用的,不若臣帶回東輯事再行處置。”慕青冷道。
“葉貞年歲尚淺,到底也……”
“皇上此言差矣!”軒轅墨還未說完,外頭竟傳來清晰的聲響,分明是……軒轅墨的劍眉驟然挑起,眸光冷冽至絕。
洛丹青!
果不其然,只見洛丹青款款而至,緊跟其後的是葉蓉。
衆臣齊刷刷行禮,高呼一聲,“參見貴妃娘娘”獨慕青冷眼置之,渾然不放眼中。
洛丹青越過葉貞,走到軒轅墨身前,款款行了禮,這才紅脣微啓,“臣妾參見皇上,今兒個是千歲爺的接風宴,皇上宴請百官。按理說臣妾不該前來打擾,只不過有些事情刻不容緩,誠然不可拖延。臣妾惶恐,還請皇上做主。”
百官在場,軒轅墨冷了眉眼,“何事?”
“敢問皇上,若然有人冒名頂替宮娥,該當何罪?”洛丹青開門見山。
話音剛落,全場譁然,連帶着慕青都跟着蹙了眉頭。這國公府的到底想做什麼?不由的端坐下來,慕青拂袖,屏退了前來收拾被劈斷的桌案。他倒要看看,這一羣人一唱一和的,到底搞什麼鬼!
葉貞的眉睫陡然輕顫,冒名頂替……難道是說……
風陰站在一旁,死死握緊劍柄,那一刻,心降至冰點,已然接近死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