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闈表面上喜氣洋洋,背地裡卻是暗流涌動,有着不可言明的廝殺。
葉貞心知肚明,一場婚事,不過是另一場廝殺的開端。她莫名其妙的被洛英送上了風口浪尖,而軒轅墨添了一把火,如今已經將她燃燒得一點都不剩。
坐在亭子裡,葉貞攏了攏衣襟,不遠處走來經久不見的夏侯舞。卻被自己的隨侍攔着不許上前,眼看着便要動氣。
如今夏侯舞成日在宮裡廝混,鬧着棲鳳宮不得安寧,現下逢着也不知算不算冤家路窄?
鬆了手,底下人便縱了夏侯舞過來。
夏侯舞本就是個不拘之人,二話不說便坐了下來,衝着身旁的奴才道,“都下去。”見那些人悉數不動,這才扭頭盯着葉貞。
葉貞點了頭,雀兒這才領着身邊的人退下,臨走還是極不放心的看了夏侯舞一眼,咬了咬脣纔算走開。
“說吧。”葉貞道,眉目低垂,“現下獨你我二人,你大可敞開了肚皮說。”
“世子爺求取你爲妾,爲何你不動心?怎的天家富貴竟比不上司樂監那個陰陽怪氣的慕風華?”夏侯舞劈頭蓋臉的問。
葉貞莞爾,“你道天家富貴是好的,卻並非人人都喜歡。若是可以選擇,我寧願嫁與匹夫草草一生,好歹也算自由自在,何須如今命不由己。”
夏侯舞一怔,“爲何要命不由己,爲何不能自己自在?終不過是你作繭自縛。”
聞言,葉貞低眉嫣然,“無論怎麼說都好,已然到了今日的地步,還能怎樣?就像世子妃,你與世子也算是緣分,何以今日鬧得如此局面?”
“自打成親以來他從未碰我,而我也不肯放他自由。我喜歡他,勢必要佔他在手。奈何他處處避着我,死活都不肯沾我,連帶着我給他暖牀的機會都肯給。如今,他竟想出這樣的幺蛾子,要納你爲妾,到底是賊心不改,還惦着以往的事情不肯罷休。”夏侯舞嘟着嘴,心裡卻跟明鏡似得。
葉貞羽睫微挑,“你說什麼?”
夏侯舞長長吐出一口氣,“洛英心心念唸的是你,是而他死活不肯碰我。我下藥耍詐威脅恐嚇,什麼都用遍了,他還是拒我千里。”
也是夏侯舞這樣的性子,連這樣的私房事都宣之於口,全然忘了自己的世子妃身份。不覺讓葉貞愣了愣,想不到洛英竟然如此對待嬌妻。這夏侯舞雖說不上絕世,但委實也是個可人兒,又生得精靈,十分惹人憐惜。
輕嘆一聲,葉貞道,“世子妃可知,流沙逝於掌心,並非因爲握得不夠緊,反之是因爲握得太緊,流失得越快。世子妃着急了一些,故而世子心生排斥,若是能緩緩而至,必能功效甚好。不管世子心中有誰,如今都是你的丈夫,旁人是得不去的。”
夏侯舞頷首,“臨出嫁前,教爹爹那不成器的徒兒算了一卦,說是不吉。爹爹便將匾額送與我鎮着,誰知竟也沒能鎮着,委實無奈。”
“算卦之事怕是……”
還不待葉貞說完,夏侯舞卻連連搖頭,“你莫小看那東西,爹爹那一身的本事可都教給了小徒弟,你可知我爹素來不收徒弟,若不是他天賦異稟,爹爹纔不會廢那功夫。自打教會了徒弟,該死的老傢伙便走的無影無蹤。”
“你是說你爹根本不在京中?”葉貞陡然瞪大眸子,這個消息只怕……只怕是……若然夏侯淵不在府中,那匾額是誰送的?那這場世子妃選秀又是如何?這一切的一切,安排夏侯舞入宮,讓夏侯舞嫁給洛英,豈非都是……
鎮定了心神,葉貞斂了眉色,“世子妃所言可是當真?”
“也是你,我才尚且信幾分,說這些個話。大抵你這眼睛與小師兄很像,我瞧着挺喜歡。”夏侯舞道,“小師兄說過,宮中有貴人,教我大大方方的進來,大大方方的出去。橫豎都有夏侯府撐着,只管擺足了架勢就對了。”
“那你這小師兄委實有幾分本事,不知姓甚名誰,將來若是逢着,許是能討教一二。”葉貞輕笑着,卻試着想掏出些實話來。
奈何這夏侯舞看着實誠,內心也是個小狐狸,只眨巴了眼睛道,“你若是想知道,只管自己去夏侯府。左不過切莫輕易進去,內裡頭可是機關重重。只是就算奉了拜帖,也要看小師兄見不見你。如今那小師兄可是傲嬌得很,連帶着我都要送拜帖,說什麼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來日等父親回來,我定要他好看!早年不肯娶我,
如今還給我攛掇了這麼一門親事,嫁了這個榆木腦袋一根筋的洛英!”
葉貞隱隱聽明白,打量着這夏侯舞也是被人下了套。只不過這一眼鍾情,倒是真的。她瞧上了風度翩翩的洛英,也不足爲奇,到底那洛英算是個美男子,但凡未出閣的女兒家都會心生愛慕之情。
只不過這個小師兄……聽得夏侯舞這番說辭,大抵是得了夏侯淵的真傳,而且……這背後說不準還有什麼圖謀。只是夏侯淵如何捨得讓自己的掌上明珠踏入宮闈?盈國公府雖說富麗堂皇,到底也算龍潭虎穴。是個父親,都不願送女兒入火坑。
這……
葉貞凝了眉,“世子妃何以如此說世子呢?世子儀態翩翩,與你正好是男才女貌,委實天作之合。只不過前些時候見了世子,好似不太高興。”
“洛英……”夏侯舞的面色沉了沉,“洛英向皇上求取與你,但被你拒絕。如今皇上將你許給慕風華,那你這心思……”
“我這心思有什麼打緊的,只消他們自己痛快便是。”葉貞漫不經心的喝着茶,“誰知道將來會怎樣,生也好死也罷,都離不開這裡。浮萍任水,黃粱一夢,不外如是。”
夏侯舞撇撇嘴,“換做是我誠然不會屈服,若要我嫁不喜歡的男子,我寧可去死。”
葉貞莞爾,“那倘若你嫁的男子不愛你,你又當如何?”
聞言,夏侯舞啞然失語,愣在原地。
“不過世子妃可以放心,不管我嫁不嫁慕風華,此生都不會介入你們中間。”葉貞清淺道,幽幽起身行了禮,忽然又笑了笑,“不知這樣的局面,世子妃的小師兄可曾料到?”
聽得這話,夏侯舞定定的看着葉貞良久,“你笑起來的樣子,委實與小師兄相差無幾。左不過小師兄甚少笑,我這一生也只見過一回。爹爹說,生得這般樣貌的人,此生必定大富大貴,想來你也是個有福之人。”
葉貞不語,只是點了點頭,轉身便走。
轉身瞬間,眸色霎時暗沉下來。看樣子這個夏侯府的小師兄,纔是個能工巧匠,將一切都編織得滴水不漏。只是……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存在呢?這中間或許還有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