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牆而入,一身凌厲,長袖輕拂,頓時平底起風。還不待衆人回過神,她以揪住葉年的肩胛,登時將葉年丟到牆外,“師叔你還不走?”
夏侯淵啐一口,“這鼻涕蟲纏着我,怎麼走?”
“師傅都死了,你還守着不可開殺戒的誓言作甚?”離歌跺腳,快速移動身子,“該殺不殺,更待何時?”
外頭,慕風華快速將葉年交給底下的人,“送出宮去。”
“好像是這個理!”夏侯淵陡然一掌直接打斷了青龍的肩胛骨,驟然飛昇總算越過慕青落在了葉年身邊。長長吐出一口氣,“丫頭,這裡交給你們,給我狠狠教訓這個欺師滅祖的東西!”
語罷,直接拎了葉年就竄上了房頂。
離歌嘴角直抽搐,“師叔,你就不知道對付完了再走?”這一喊,人早已走遠。離歌黑了整張臉,看着同樣面色漆黑的慕青。
這下子,玩大發了。
深吸一口氣,離歌撫了撫自己的小腹,“千歲爺落了空,現下怕是追不上葉年了。到底也是人命,千歲爺就當是做好事,爲自己積德行善。正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千歲爺手底下死的人多了去,何必在乎葉年一人。雖說是姓的葉,但到底也沒有受過葉家半點好處,委實算不得葉家的血脈傳承。”
慕青臉上的暗色在觸及離歌的小腹時,陡然消失了不少。眉睫緊鎖,眼底的光教人無可分辨,只是有那麼一絲掙扎。說不清內中是什麼情愫,風陰只看見慕青凝力的掌心,有微弱的光漸漸的淡去,終於消失無蹤。
心下鬆了口氣,風陰亦步亦趨的走回軒轅墨跟前。
軒轅墨深吸一口氣,“千歲爺歸來,乃朝廷之幸,還是回東輯事好生療養吧!”
聽得這話,慕青沒有謝恩也沒有反應,只是看了離歌的小腹後,整個人都有些出神。
慕風華走到離歌身邊,悄無聲息的擋在她跟前,目光無不擔憂的看她,須臾才衝着慕青行禮,“恭迎義父歸來。”
慕青定定的看着離歌良久,那種眼神冷得讓人心顫,但眼底卻有種不知名的暗潮涌動。須臾,他斂
了眉色,“你是不是也該尊本座一聲義父?”
離歌稍稍一怔,原以爲自己出手救了葉年,慕青定會殺了她,沒想到他突然冷靜下來,還說出這樣一番話。別說離歌,便是慕風華,便是風陰都愣住了半晌,唯有軒轅墨沉默不語。
很多事,由心而發。就好像很多人,回不去只能緬懷。
心裡痛了,才明白什麼是最重要的。
愣了半晌,離歌看了慕風華一眼,稍稍行禮,“義父。”
慕青沒有作答,只是拂袖而去。
軒轅墨之所以不動慕青,自然有他自己的原因。若是他執意要殺慕青,慕青又能怎樣?帶上他的錦衣衛大軍,帶上他的暗衛,與皇帝來個魚死網破?一紙聖諭,慕青就會成爲人人得而誅之的亂臣賊子,天下之大他只能成爲喪家之犬。
但……軒轅墨並不想這麼做,很多原因無法說明,就好似投鼠忌器,他自然由他的盤算。
天下歸心,此刻的皇朝因爲戎族之戰,和盈國公府的叛亂,需要休憩,再也經不得鮮血的洗禮。
走在宮道里,望着承歡宮方向的白幡,仿若是一種祭奠,更似一種召喚。
軒轅墨站在那裡,定神看了良久。寒涼的冬季,沒有一絲生氣,這宮裡好似徹底的寒透了。連帶着心都是冷的,血液也跟着凝固。
“明兒個是她頭七。”軒轅墨終於開了口。
身後,風陰重重點頭。
軒轅墨轉身看他,“停止一切喪葬禮儀,從簡吧!”
“皇上?”風陰微怔,卻看見他的手,始終握着那枚銀簪子,容色清淺平淡。
“她素來不喜張揚,不似尋常的女子,喜歡所謂的榮華富貴。”軒轅墨說得十分淡然,有種雲淡風輕的感覺,倒不是生死離別。卻也是這樣的從容,反倒讓風陰整顆心都揪起,疼得不敢吱聲。
長長吐出一口氣,軒轅墨看了看天,“朕知道,你也喜歡她。打從一開始,許喏的便是你們。朕也算是鳩佔鵲巢,這一佔,便再也欲罷不能。”低眉輕笑,卻又是低低的咳嗽幾聲,面色有些泛白。
擡頭,軒
轅墨輕嘆,“到底,她還是做了抉擇。彼時三番四次的問,江山美人從何選擇,如今卻是她自己先走了。這女子的話,誠然也是不可信的,這一旦輕信便白白誤了終身。”
“皇上到底要說什麼?”風陰猶豫了良久纔算開口。
“慕青的勢力早已不如從前,這錦衣衛大軍便是再厲害,如今也只是一支軍隊罷了。朕已收回洛雲中手下數十萬大軍,所以對於東輯事而言,已然不足爲懼。你當提防這慕青的暗衛,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看了看外頭的陽光,冷風颳過耳畔,他不由的攏了攏衣襟。
軒轅墨說着不着邊際的話,讓風陰的眉睫凝起,“皇上說這些作甚?”
“沒什麼,只是貞兒走了,身邊也沒個說話的人,想找你說一說。彼時送你去了夏侯府,也算朕對不住你,雖說是無可奈何之舉,本意是想保你性命,但……其實朕之私心,也是明白的。”軒轅墨的口吻平淡無波瀾,但聽在風陰的耳裡,卻有種不知名的恐慌。
看着軒轅墨依舊不改常色,風陰搖頭,“臣不敢怨恨皇上,這一切委實是臣心甘情願的。”
“朕用俞太妃威脅你,用寧家威脅你,若你恨朕,也是應該的。”軒轅墨轉身,沿着長長的宮道走向承歡宮,每走一步都彷彿沉重無比。
“事情都過去了,皇上何必再提?”風陰低低的開口,握緊了劍柄。方纔的傷還隱隱的疼,讓他脊背一身的汗。
軒轅墨在承歡宮門前站定,“慕青提了,朕也覺得是時候該提一提,不然都忘了這一路是如何走過來的。朕這一生,都賠付在宮闈裡,自從目睹了母妃的齷齪,便再也不會相信世間女子。彼時遇着她,也不過是想利用,卻沒想到……”
“皇上,人都去了,就別在說了。”風陰垂了眉睫。
看着他銀色的面具,軒轅墨斂了眉,“朕不曾輸給任何人,卻獨獨輸給了她。”輕咳幾聲,卻有微暗的血色從嘴角溢出。
風陰心驚,“皇上?”
“無礙,也是時候了。”說着,便輕嘆一聲,踩着日頭慢慢的走開。陽光下,他的身影頎長而悲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