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懼色東輯事的威名,那是因爲有個嗜殺如命的東輯事首座慕青,一個閹人太監卻敢得封九千歲。一躍成了異性王,教多少皇室都寒了心,偏皇帝無權,奈何不得慕青,也只能聽之任之。
一聲少主人,讓慕風華冷了眉目。
誰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走到今日的地位,唯有自己知道,身上有多少劍痕,就有多少條人命。有多少條人命,他就有多少分狠戾。
這世上沒有誰該死,只有誰不想死。
他就屬於這樣的不想死!
東輯事每隔數年就會去搜羅一批稚子,重新培植殺神。
慕風華仰頭望着宮裡四四方方的天,還記得當時他尚在父母懷中,那一日的天氣,就如同今日一般的。分明是極好的天,湛藍的如同湖水一般清透。
奈何這世上總有些遺憾,湛藍色與血色混合在一起,那便成了一種極度的污濁。他便是在那污濁至極的一日,走出了家門,被帶進了所謂的鬼道。
他看見錦衣衛的刀刃劃過孃親的脖頸,鮮血如盛放的芙蓉花,美極了,也豔極了。而後是父親,撲倒在他的腳下。他被人死死按住,那柄冷厲的刀子就在他的脖頸處。
定定的看着父母倒伏在血泊裡,他沒有半分波瀾。
年少的孩子,已經明白,此刻的自己沒有絲毫的抵抗力。可是他卻懂得了,如何在最危險的時候,保自己不死。那份沉冷和隱忍,絕非常人可比。
大抵也是因爲這樣,他免於一死。被丟上馬車的瞬間,他身子沒有回頭看身後的屍體一樣。那是他的父母,但……他們死了,他必須活。活着才能報仇,才能讓死去的人安心。
他想着,父母之鐘愛,大抵就是這樣。
所謂鬼道若六畜道,沒有人,只有畜生。
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一片,那是沉寂在冥界的人間煉獄。不見天日,只有無邊的幽暗與森冷。與他一道的還有很多孩子,年歲都只有六七歲,都是抱在娘懷還嬌嫩的年紀。
只是……他卻已經明白,進了這樣的地
方,除非踩着屍體走出去,否則只能成爲別人踩着的屍體。錦衣衛殺人不眨眼,這裡所有的人,都沒有父母,就算有,也必須死。因爲不管是誰能活着走出這裡,身份都會成爲一種秘密。
故而……斷情絕愛,纔是開端。
死人,最安全。
整日整日的訓練,整日整日的習武,整日整日的誦讀一些不知名的規矩。他不知道這是爲了什麼,卻讓自己黯淡了所有的光澤,不管是文還是武。他都隱忍,教人看上去格外的不成器。
在這樣陌生的環境裡,任何的出類拔萃都是致命的。
旁人只知要出人頭地,許是覺得這樣才能引起重視,有朝一日離開這裡。
他卻事事隱忍,看上去格外的窩囊。
以至於被人按在地上痛打一頓,都沒有還過手。
漸漸的,所有人對他都不再上心。儘管他空有一張絕世的容貌,但依舊一個人縮在牆角里,謀他自己的出頭之路。
他始終堅信,這只是個開始。
十歲那年,最殘忍的事情開始了。
三年的訓練,終於到了驗收成果的時候。
所有的大門都被關閉,他們被隔成幾個房間,外頭一聲令下,一炷香內,一個房間內只能走出一個人。誰若不從,就地格殺。
這無疑是自相殘殺的命令,但關乎生死。
許是來得突然,一時間所有人都沒有回過神。
他蹲在角落裡,看上去一如往常的無害。手中那根木棍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經被磨得鋒利無比,銳利的頂端,足以劃開皮肉。
頂上有迷煙吹入,那是毒煙。
一炷香內,除非走出房間,否則大家只能一起死。
這是他第一次明白,所謂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意義!
他因爲慣來的隱忍,所有人都開始動手的時候,他還能偏安一隅。他冷厲的擡頭,嘴角微微揚起,那些個平日裡最出類拔萃的,總是死得最早。因爲他們的生存機率最大,所以被羣起而攻之。
而
他,冷眼看着熟悉的面孔一個接一個的倒下。
心裡數着,那些曾經欺辱過他的人,是怎樣躺在血泊裡。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直到整個房間裡的毒煙越來越濃,一炷香的時間眼看着就要過去。
他握緊了手中的木棍,那磨得鋒利的尖口,竟也溢出嗜血的光澤。他起了身,看着幾個鮮血淋漓的人圍着他,只要他死了,他們又少了一個對手。
“你們已經精疲力竭,如今還有氣力嗎?”他傲然冷笑,此刻的他纔是最真實的面目。
眸色如狼嗜血,嘴角微揚,那一身的冰冷若來自九幽地獄。是的,從父母雙亡的那一天開始,他就已經是個死人。一個來自地獄的厲鬼,若不能依附人身重活一世,就只能永遠的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許是沒有料想他竟還能談笑風生,所有人都愣了愣。
便也是這樣稍稍一愣的瞬間,他終於出手。
誰都沒有想過,一個平日裡被他們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廢物,有朝一日,將銳利的木棍戳進了他們的雙目。
“既然都是有眼無珠,便都瞎了最好。”他站在門口,回頭望着那些死狀悽慘的同門。如今他要踩着他們的屍體走出去,毒煙已經沒入他的呼吸,跟他的血液混爲一處。
他知道,只要再稍稍遲疑,他也會死。
所以,他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鮮血流淌在他的腳下,他嫌惡的眯起了眸子,手中的木棍無溫的落地。血腥的畫面,滿屋子的死屍,就活了他一人。
走出房間的時候,他扭頭看着其他的房間,那些走出來的人,不是渾身是血傷痕累累,就是精疲力竭險些毒發。
唯獨他,完好無損的走出來,身上沒有半分傷痕,依舊容色絕世。
便也是從那一日起,他明白了要用屠戮來維護自己的性命。
以殺養命!
旁人覺得是悲哀,他卻覺得已然刻入骨子裡,成了一種習慣。
也僅僅是一種習慣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