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來,雪國的雪基本上日日都會來光顧這裡,彷彿這樣的雪是沒有盡頭似的,而且雪的大小程度與大燕國的冬季裡的雪是截然不同的,大燕國的雪紛紛雜雜,稀疏的如同像是細鹽一樣慢飄在空中,一整個冬天裡總是看見幾場的,更遑論堆雪人打雪仗這樣的趣事了,而雪國的雪卻如密的穿了線的簾子打在臉上總歸是生疼生疼的,出去只不過一會子,立在雪地上,說是雪人也不爲過。
但是這樣的景象是太子府外的,太子府裡的景象卻是不同的,總會有下人將羊腸小路打掃出來,無論什麼時候,能通過的路上不見一點點雪花的,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溫泉的樣子,太子府裡總是讓人覺得神清氣爽,暖洋洋的,而未婆娑則是被准許去這樣的溫泉中享受了幾回,她原本是不願意去的,可是她是下屬,只能聽從裴齊瑞的命令,所以倒是難得體會了這樣的舒坦。
至於樓月蘭終日着白色的衣服,素雅的彷彿和天地間的雪花融爲了一體,本來就白皙的肌膚因爲連日來的抑鬱,早已經慘白慘白的,除了剛剛到達太子府碰到了裴齊瑞姬妾的時候受到了些刺激,但是又因爲是未來的太子妃而受到了太子府裡面各種各樣的好處,不過卻設置了一個案臺,專門供奉一個白色的小瓷瓶,未婆娑曾經小心翼翼的問過,那是什麼。
樓月蘭只是淡淡的迴應道:“那是大燕國皇宮的灰渣,本宮帶着它,懷念一下家鄉而已。”
未婆娑受寵若驚的看着樓月蘭,沒有想到樓月蘭會這樣突然之間轉變了,因爲她每次和樓月蘭說話的時候,每一次都是樓月蘭恨不得自己立馬死去的樣子,如今卻沒有再提這樣的話,讓未婆娑驚訝之餘,也騰昇起一點歡喜,雖然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但是還是希冀的看着樓月蘭,道:“月蘭,你”
樓月蘭卻沒有等到未婆娑說完,只是冷冷的看着未婆娑道:“你以爲本宮會原諒你?國仇家恨已經深深的烙印在本宮的身上,本宮的心上,怎麼樣都不會忘懷,可是相比於對你的恨,本宮更恨雪國,所以本宮要你成爲本宮最好的利器,取得裴齊瑞的信任,殺了他。”
彷彿冬日裡一個猛然看到的小火苗,燃燒的雖然不旺,但是畢竟有小小的希望啊,可是樓月蘭的話語就如同一盆帶着冰的冷水從頭到腳將未婆娑和那個小火苗給澆滅了,甚至那一瞬間的寒冷,能將人生生凍死,未婆娑低着頭,強忍住眼中的淚水,盯着自己的腳尖道:“是,婆娑會成爲公主公主最好的一把利器。”
樓月蘭笑出了聲音,看着低着頭,不能看清神色的未婆娑,輕輕的用食指挑起未婆娑的下顎,就看到了未婆娑紅了的眼圈,笑的漫不經心道:“婆娑,你不是喜歡本宮嗎?你不是一直都想得到本宮嗎?如果這一次你好好的完成,本宮交代你的任務,那麼就會得到本宮。”
“爲什麼?”未婆娑氣惱的撇開頭,轉過身抽出腰間佩戴的一柄長劍,憤怒的將屋子裡面的木頭凳子狠狠的劈成了碎片,猩紅着眼睛轉過頭盯着樓月蘭,再一次的問道:“爲什麼?”
是啊,爲什麼呢?憑什麼她付出了這麼多,說了這麼多,她就總是誤解自己的意思?她的愛意,她的感情就比那紅泥還要低賤,讓她看不起?她可以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將她置於寒冬之地?
似乎是被未婆娑有史以來的第一次發脾氣,樓月蘭看着未婆娑急紅了的眼睛,充滿了悲傷,心中閃過不忍心,想要去安慰,可是她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她們因爲這場戰爭恐怕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了啊,甚至是像是仇人一樣的活着,最終冷冷道:“婆娑,不要問我爲什麼!答案就在你的心裡。”
未婆娑愣了愣,想要說什麼,最終張張嘴,沒有說出什麼話來,她儘管有千言萬語,也不能對她說出一個字,因爲她怕她受傷啊。
緩緩的拖動着腳步,卻被急匆匆跑過來的小六撞了進來,還沒等看清形勢,就發覺小六皺着眉頭對着樓月蘭說道:“公主,殿下讓公主準備一下今晚要穿的衣服,皇上擺酒設宴,要召你入宮。”
未婆娑腳步一頓,努力的吸了兩口氣,才緩和一下心情道:“公主,此行怕是不簡單。”
樓月蘭點點頭,雙手無意識的摸了摸腰間的緋月,終究笑出了聲,可是眼睛卻是紅了的,帶着那樣的蒼涼,“終究是要面對的啊,本宮只剩下這滿身驕傲了,可是她們卻還是要狠狠的將這一身的驕傲,給踩碎磨平。”
未婆娑下意識的握緊了手裡面的劍柄,最終還是放下了,不忍心的別過頭,慘聲道:“公主身上的驕傲是誰也踩不碎,磨不平的,公主放心。”
樓月蘭輕輕撥弄着把玩在手中的緋月,搖搖頭笑道:“他們在試探本宮的心思,本宮又豈能輕易就範?”
申時,樓月蘭還是穿着一身純白色,腰間的緋月卻晃動着,清脆的響聲消失在茫茫的雪花之中,未婆娑作爲公主的護衛隨駕而行,而裴齊瑞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過,自始至終。
馬車行走在皇宮的道路上,碾壓着路上的積雪,發出咯知,咯知的聲音,還有稀碎的腳步聲,緩緩前行到宮闈中,只是到了一個地方,一個宮女急匆匆的跑了過來,神色倨傲道:“前方可是樓月蘭的轎攆?”
未婆娑皺了皺眉頭,才緩緩答道:“正是月蘭公主。”
那名公主面露不屑,小聲嘀咕道:“什麼公主不公主的,都已經亡國了,還這麼擺譜,真當這裡是大燕國嗎?”
未婆娑剛要憤怒的說上幾句,最終想起臨行前月蘭的囑咐,最終沒有動手,詢問道:“姐姐可是要帶着我們去見皇上的?”
那名宮女不耐煩道:“問那麼多幹什麼,跟着我就是了,真麻煩,大雪天就我這麼苦命出來接一個俘虜。”
彷彿是想要看看衆人的什麼反應,最終討了一個沒趣,悻悻作罷。
不遠處便是一個精緻到了極點的宮殿,看樣子倒是一個偏殿,但是卻也是不小的地方了,而進入宮殿之中,上首坐着的不是皇后娘娘,而是雪國最受寵的貴妃,只見這個傳說中皇上寵愛異常的貴妃,明眸皓齒,皮膚是那樣的光潤水滑,佩戴着精美的服飾,宛如從畫裡走出來的仙女一般,讓人望之讚歎,絕生不出一絲一毫的褻瀆和妒恨。
而端坐在上首的雪國皇帝卻有着花白的頭髮,老態龍鍾的樣子,看樣子便是掏空了身子,着實和身邊這位美人配不上,可是這個貴妃卻是一副深情款款的看着皇帝,掩脣笑道:“本宮素聞大燕國的月蘭公主是得到過上天眷佑的,不只是給大燕國帶來了子嗣,更是長了一副好相貌,傳聞天香國色亦不過如此了,原本想着臣妾身居在深宮之中,怕是無緣見到這樣被世人傳乎其神的女子的,今日倒是有緣得見面容,可惜這個月蘭公主從進殿後就是低着頭,倒是讓臣妾看不清公主的相貌呢?”
不愧是後宮中寵冠六宮的貴妃,一段話說的是雍容華貴,更是一句句帶着針和刺,看上去是捧了樓月蘭,實際上卻是讓月蘭第一次面見天顏,不能得到什麼好印象一樣。
果然雪國皇帝皺着臉道:“樓月蘭,擡起頭來。”
樓月蘭卻是按照雪國的禮儀對雪國的皇帝和貴妃一一請安,然後再是對其他嬪妃請安,然後才解釋道:“聽聞雪國貴妃娘娘容貌傾國傾城,在大燕國的時候就有耳聞,如今娘娘端坐在堂上,月蘭羞愧的不敢擡頭與娘娘對視,故有此低頭,還望皇上娘娘恕罪。”
原來這麼多年,月蘭在大燕國的皇宮之中已經學會了這麼多?這樣的話語,聰慧是一回事,可是更多的是話語的珠璣不是任何一個人可以融會貫通的,就如同貴妃聽聞公主的美貌,恨不能相見,就有兩個目的,一個是說出這樣的事情,讓月蘭明白她是一個亡國公主,而第二個就是諷刺公主的容貌,這世間又有哪個女子不惱怒說自己丑陋的人呢?可惜月蘭回覆的卻是更是巧妙,將貴妃的美貌也可以聽到,一個未嫁的公主傳揚美貌,那是被人津津樂道的,而一國寵妃被人傳揚美貌,則是要詬病皇帝的,當真是句句針尖,沒有半分疏漏。
果然看到了雪國皇帝焦急的問道:“果真如此嗎?”
而貴妃娘娘則是氣的說不出話來,但是貴妃娘娘就是貴妃娘娘,也不過是一個呼吸,就將自己的表情恢復到最佳狀態,笑意盈盈道:“聽聞大燕國的月蘭公主其生母是一位舞姬,而公主盡得真傳,更是創造出了緋月舞來,所以皇上今日召見你來便是要看看這個緋月舞究竟如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