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的天空倒是格外的明亮,在雪光下總是有一種與世隔絕的高冷氣息,門外點着的燈籠黃黃的在風中搖曳,未婆娑穿着厚厚的披風目光復雜的看着房門,卻怎麼也不能推來那扇門,屋內傳來細細碎碎的哭泣的聲音,與屋外的明亮相比,屋內則是一片漆黑的,而這樣的細碎的嗚咽聲卻是格外的醒目。
雪花便是這樣飄飄灑灑的的落在了身上,她想月蘭一身的驕傲是不容侵犯的,如今怕是也不想讓人看到她懦弱無助躲在黑暗的角落裡哭泣的樣子的,可是偏偏這樣的她,卻讓她未婆娑心疼到了骨子裡,就像她說的一樣,她的身邊只有我了啊,可是我卻也離開她那麼遠,永遠抵達不到她的心裡。
不遠處的吱呀聲響了起來,未婆娑轉過頭便看見了提着燈籠的裴齊瑞,一身黑色的披風,黑色的衣服,卻襯得面色更加晶瑩白皙,無聲的看向屋內道:“婆娑,你怨恨孤嗎?”
抖了抖身上已經積上一層的雪花,未婆娑臉色凍的發紫,緩聲道:“屬下不敢。”
裴齊瑞苦澀一笑,伸出手拉着未婆娑的手掌道:“跟孤走。”
未婆娑擔憂的望了一眼屋裡的人,漸漸沒有動靜了,想必是累極睡過去了,便只能點點頭,緩緩的抽出自己的手掌,隨行在裴齊瑞的後面,亦步亦趨的跟從。
前院裡面有兩個太監在屋子外面當首,向裴齊瑞請安後,緊接着有眼力見的給自己請了安,隨後目送他們兩個人進入了書房。
入眼處滿滿都是書籍,可是都是一些雜記史傳之類的,倒是紛雜,可惜都不是一個當儲君該讀的書籍,裴齊瑞見未婆娑盯着這些書籍,笑道:“是不是覺得這些不該是孤作爲一個太子該閱讀的?”
未婆娑怔然,大概是沒有想到裴齊瑞會這麼直白的說出來,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份尷尬,倒也只是搖搖頭,沒有說什麼。
“其實孤可也算得上得天獨厚,只是可惜佔據了天時地利,卻不能佔據人和,孤從小也是集齊了父皇與母后的萬千寵愛成長的,早早的就被立爲太子,可惜的是母后在很多年前就已經身患隱疾,不能承寵,再加上舅舅家裡面手握重兵,難免招惹父皇疑心,所以這幾年父皇假借五皇子的生母和五皇子造勢,所以孤纔不得不忍辱負重,做做樣子罷了。”
這一番話倒是說得未婆娑心驚肉跳,這樣的秘辛她情願不知道,因爲她從始至終效忠的只有大燕國,而今裴齊瑞告訴自己這樣的秘聞,恐怕將來就會成爲裴齊瑞身上致命的弱點,但是現在這些都不是自己該想的,這樣的事情已經超出了她所想象的範圍,而今不是自己想不想知道,而是自己之後到後該怎麼做的問題,未婆娑垂下眼瞼,沉聲道:“屬下一定不將這樣的秘聞說出去,請太子殿下放心。”
裴齊瑞卻不知道在哪裡找到了一包茶葉,就這樣坐在桌子上開始行雲流水的泡茶,只是良久,才笑着說:“婆娑,你看,孤從來都不會讓別人抓住孤的弱點,你現在肯定想這樣的秘聞必將成爲孤的致命弱點,但是你的弱點何嘗不是緊緊的握在了孤的手裡?”
未婆娑漸漸的收緊拳頭道:“屬下明白,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殿下要告訴屬下呢?”
裴齊瑞看着在茶杯裡面翻騰的茶葉,深深的吸上了一口氣,有些欣慰,帶着微笑道:“今日你也看見孤的父皇了罷,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這一問看似隨意,可是要真的糾結起來,怕是自己說什麼都是錯的,未婆娑斟酌了半晌,還是沒有說出什麼樣子的話來,最終還是被坐在上首的裴齊瑞調笑道:“怎麼?這個問題便是這麼難回答嗎?”
未婆娑只能乾巴巴的迴應道:“作爲臣子是不能隨便議論皇帝的,屬下怕死。”
茶水的香氣漸漸的暈染開來,胡亂的飛着,漸漸的飄進了兩個人的胸腔之中,裴齊瑞彷彿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覺得有趣,將放在嘴邊的茶杯頓了頓,笑眯着眼睛道:“婆娑,孤從來可不認爲你怕死?在孤的眼中你與穿着盔甲的雪國將軍都不遑多讓。”
“太子謬讚,屬下當不得誇。”
裴齊瑞彷彿沒有聽見這樣的話,只是隨手將桌子上的另一個茶杯遞給仍然低着頭的未婆娑道:“嘗一嘗,上好的茶葉,孤也是才得了二兩而已。”
未婆娑恭敬的接過來,看着茶水微微泛黃的液體,香氣便是從這裡散出來的,剛要將茶水飲下,只聽見裴齊瑞雲淡風輕的問道:“婆娑,你是大燕國的臥底罷!”
茶水便是這樣夭折在了中央,灑在了手上,燙的手掌沒有拿得住茶杯便碎在了地上,可是未婆娑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擡起震驚的臉色看着裴齊瑞,而這一眼望去,便是望之生寒的眼睛,和一個微微勾起的冷笑。
未婆娑慌忙之間跪在地上道:“大燕國已滅,屬下早已經死心了。”
裴齊瑞伸出雙手攙扶起未婆娑道:“瞧你,怎麼就這麼不小心,萬一跪在地上的時候被碎片扎壞了,孤會心疼的。”
窗子外面的風颳的更加猛烈了,外頭的大雪似乎被刮的直直的、重重的打在了門上,窗戶上,卻也直接讓身處在暖閣的未婆娑如墜冰窖,未婆娑穩了穩心神道:“屬下從想要歸順雪國的時候就在想,太子殿下一定會疑心於屬下,那麼必定會有一件事情讓屬下表明心跡,那麼殿下是想讓屬下做什麼事情呢?”
裴齊瑞滿意的笑了笑,用手指輕輕的捏起了未婆娑的下顎,兩張面頰貼的極盡,帶着蠱惑的聲音說:“做孤的女人,孤會給你一生享受不盡的榮華。”
未婆娑怔怔的看着裴齊瑞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面只是映出了自己的臉頰,那樣帶着蠱惑的眼睛差一點讓她忍不住的答應下來,良久,未婆娑推開了裴齊瑞,撫摸着自己燒紅了的臉頰,粗重的喘息道:“婆娑辦不到。”
而被未婆娑推到後面的裴齊瑞倒是有點狼狽,但是也只是露出勢在必得的眼神道:“婆娑,終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的躺在孤的懷裡。”
這樣的感情來得太突然,讓未婆娑有一瞬間的大腦空白,但是更多的是對於剛纔眼前這個男人霸氣帶着纏綿的告白,卻也差一點晃了她的心神,幹了幹嘴脣道:“除了這個,什麼都可以。”
“那好,過不了孤將會和月蘭公主大婚,孤要你站在婚房外保護孤和月蘭公主的安全。”
想到這裡,未婆娑一痛,良久才緩緩的點點頭,沉聲道:“好。”
這是報復自己沒有同意和他在一起就要報復自己,讓自己守在洞房外嗎?不會的,裴齊瑞絕對不可能和月蘭行周公之禮的,因爲裴齊瑞絕對不可能讓月蘭生下帶有大燕國血脈的孩子,他需要的是一個血統純正的雪國孩子,但是這樣的報復卻讓她心神不寧,惶惶不可終日。
雪國皇帝下旨,本國太子和月蘭公主即將大婚,而那一天則是過年,要喜上加喜,而如今到過年的時間也僅僅只剩下半個月的時間,所以到了現在,也到了量取做新郎和新娘的服飾了,裴齊瑞的服飾也許還是好的,可是樓月蘭的,是如何都不肯再穿這樣的新娘服裝,可是也不知道裴齊瑞抽什麼樣的瘋,就那樣雲淡風輕的說:“既然新娘不願意穿紅色的衣服,那就做一套白色的吉服就是了。”
這一生允諾,將裁衣師傅弄的一愣一愣的,直到半天后才緩過神來,皺着臉道:“太子殿下,這白色的新娘服裝實在是匪夷所思,還從沒有人這樣做過,有失體統啊。”
“孤的月蘭喜歡,怎麼樣子都好。”
裁衣師傅見太子殿下都沒有說什麼,便也就答應了下來,只是這件事情不日便傳出了整個雪城,大約的傳聞是樓月蘭這個大燕國的公主長得那是傾國傾城的容貌,將一向冷冰冰的太子殿下,迷得暈頭轉向,更是將樓月蘭的喜服換成了白色,誒,可謂是禍國殃民啊。
而雪國成親的習俗卻是將新娘子從孃家那裡迎接出來,在繞上城裡面的街道走上幾圈,拜完天地就算是成了,可是樓月蘭作爲一個亡國公主,自然是沒有孃家的,所以樓月蘭只能從皇后的宮殿裡等待被裴齊瑞迎娶,而傳說中雪國體弱多病的皇后,樓月蘭也是見到了。
端莊賢惠,雖說不上明豔動人,但是卻可以說得上有一種難以拒絕的親切感,這便是傳聞中體弱多病的皇后嗎?樓月蘭壓下滿心的疑問,原本以爲自己這個樣子是要被嫌棄的,可是這個雪國皇后只是慈愛的笑着,拉住自己手說:“你就是月蘭吧,丫頭,雖然本宮不是很喜歡你,但是你卻註定是吾兒的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