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婉的死,像是一陣大風,不僅掛起了京城的風雪,也一同颳起了京城的流言。
傳言說,因爲鄭怡媛懷上身孕,皇后脅迫着玉陽王將鄭怡媛扶正爲王妃,遭到玉陽王的拒絕。而後皇后爲了讓鄭怡媛能順利的當上王妃,也讓鄭怡媛肚子裡的孩子不淪爲庶出,於是狠心的派殺手,將慕婉殺死。
流言一出,恍如攙落在漫天飄舞的雪花裡一樣,越演越烈,最後傳的街頭巷尾無人不知。
如造謠者所願的傳入宮裡,聽到這個傳言的時候,於緋詩的眉梢隱隱漂開一抹淺不可見的笑意。跟於緋詩正好相反,皇后被流言挑怒了素來波瀾不驚的心絃,使得昭元宮中所有的宮人都籠罩在瑟瑟發抖中。
“荒唐。”皇后怒喝一句後,端起一邊木案上的茶盞,高高的舉在半空中。“砰”的一聲砸到地上,白玉陶瓷捏塑的茶盞經不住皇后用力的一摔,碎成地上散開的瓷片。
“娘娘息怒!”昭元宮的宮人們在這一喝之中,紛紛跪下身子,齊聲進言。
“娘娘息怒!”玉燕的聲音跟在宮人們齊聲的聲音之後,多加一句。
“息怒?”皇后的柳眉幾乎擰成小山丘狀,狠狠的盯着跪在自己跟前的玉燕,
“你讓本宮如何息怒,你不看看市井上的傳言都傳成什麼樣了。明擺着的造謠,挑撥鄭家跟玉陽王府的關係呢。真是放肆,太放肆了。”
“娘娘息怒。”儘管知道皇后此時的火氣沒有辦法息怒,玉陽還是硬着頭皮再勸一句,
“娘娘您也說這是造謠,市井流言,何須在意。傳了一段時間不理會,自然就過去了。”
“過去,哼。”重複着玉燕話裡的字眼,皇后冷笑着一哼,
“只怕過不去了,想借着慕婉的死生事,藉機造成玉陽王府跟鄭國公府的對立。如此看來,人家是有備而來的。聽說,慕婉臨死前,手中還拿着紙血書,寫中什麼白玉宮前十二階,長門敞盡口遮天。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推測出那兩個是皇后兩字。”
玉燕倒是沒有料到這一層,聽的皇后如此說來,方覺得事情不簡單,
“既然如此,那皇后是想,將那些造謠生事的人,全部抓起來,然後?”後續的話,玉燕沒有再說下去,因爲她知道皇后定然能明白她的意思。
不想,皇后搖了搖頭,
“殺他們,這個時候哪裡能殺他們。一殺了他們,還不是坐實了謠言,說咱們做賊心虛麼。”
“那我們該如何是好?”聽的皇后這麼一說,玉燕還真是沒了主意,柳眉也稍稍擰起,
“如果真是這樣,只怕五小姐在王府的日子更加的不好過。”
“怡媛?”經過玉燕的提醒,皇后終於想起此時已經回到玉陽王府的鄭怡媛。是呀,玉燕說的沒錯,依着流言上的說法。玉陽王府的人必定不會待見鄭怡媛的,如果真有那麼什麼血書的話,只怕良鑰已經相信血書上的東西。
想到這兒,皇后的雙眉擰的越發的緊了。
“娘娘,我們是否要將五小姐接到宮中來?”看着皇后變化的神色,玉燕小心翼翼的出聲,問着。
“不用。”舒展開擰着的眉,皇后淡淡迴應一句,
“就讓她在玉陽王府待着吧。”
沒有料到皇后會做這樣的決定,玉燕還是有些不放心,
“可是……”
彷彿已經猜到玉燕想說什麼,皇后先一步開口,
“沒有什麼可是的,她想當王妃,那麼她就得有獨當一面的能力。如果連這個事情她自己解決不了,就算靠着鄭家的權勢讓她當上王妃,她也保不住她兒子的世子之位。”
在皇后嚴厲的措辭之下,玉燕明白皇后的意思,安靜的跪在原地,不敢在接話。
確實如玉燕跟皇后所想,鄭怡媛在玉陽王府的日子着實的不好。
流言一出來後,整座玉陽王府的人幾乎都將鄭怡媛當成是殺害慕婉的兇手。良鑰素來對鄭怡媛不上心,加上慕婉的死對他打擊太大。所以良鑰根本就不會幫鄭怡媛辯駁,隨着下人們鬧騰起來。
鄭怡媛的日子可謂是苦不堪言,膳食中有着冷掉或是隔夜的食物是常有的事兒,洗好送過來的衣服也是沒有一件能穿的。更有甚者,下人們遇見鄭怡媛都很難有好的臉色,更別說是問好。
虧的鄭怡媛此時懷的胎是假,不然這樣折騰下來,能保的住纔是有鬼。
基本上,府裡的下人們已經不願意來西苑伺候,只留下鄭怡媛嫁入王府時自己帶過來的下人。
“小姐,要不我們回鄭家吧。”有的丫鬟已經遭受不住,跟鄭怡媛提醒着。
無奈的搖了搖頭,鄭怡媛一聲苦笑,
“回鄭家,我已經嫁入玉陽王府,就算回到鄭家,也會被父親送回來的。”對於父親跟長姐的作風,沒有人會鄭怡媛更清楚。如今玉陽王府亂成一團,他們恨不得自己此時能在府裡立威,又怎麼會將自己接回去。
而且,流言傳的這樣沸沸揚揚,身爲皇后的長姐怎麼可能不知道。此時宮裡頭沒有任何的舉動,都在說明着,皇后是看着鄭怡媛的舉動。
可是,她能有什麼舉動呢。
慕婉在生前就對的府裡的奴才們極好,下人們也非常的信服慕婉。自己嫁過來的時間也短,又是藉着那樣的契機嫁過來的,下人們本就不待見自己。連良鑰都不站自己這邊,鄭怡媛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
“可是小姐……”丫鬟們還想說着什麼,惹的鄭怡媛心中一陣煩躁。擺了擺手,將丫鬟們全部遣散出去。
“嘖嘖,側妃娘娘這是有什麼煩心事兒麼。”本以爲房裡的丫鬟已經全部退出去了,還沒等的鄭怡媛徹底安靜下來,一道爽朗的女音藉着風勢,傳入鄭怡媛耳中。
鄭怡媛正要發難,轉過頭的時候,卻是看見了一張隱約覺得熟悉的臉,
“你是……”
“我叫易無鳶。”笑着迴應鄭怡媛,來人答。
一聽的來人報上名號,鄭怡媛就算是在愚鈍,也知道姓易乃是天子姓氏。而閨名無鳶的,當今世上也只有昭和公主,聖上的親妹妹敢喚的。不敢怠慢的,鄭怡媛立刻站起身來,就要給易無鳶下跪。
被易無鳶一時手快,被扶了起來,
“你可別跪我,我可當不得,你可是有身子的人。”
“公主言重了,公主千金貴體,妾身理應給公主行禮的。”雖被易無鳶一把給扶了起來,鄭怡媛仍是不敢失禮。
素來就不在意這些俗禮,易無鳶扶着鄭怡媛坐回到木椅上。這才轉頭,跟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一穿着粉色緞子棉衣的婢女,道,
“來,安子,你不是一直想見玉陽王側妃麼。可要跟側妃說說話?”說着,扶着鄭怡媛坐下後,易無鳶就微微退開身子。
鄭怡媛這纔看清楚,站在易無鳶身後的女子。女裝示人之下,那張面容卻是她朝思暮想的俊顏,不由自主的輕吟出聲,
“連安。”
“是我。”男扮女裝的連安聽着她的話,走上前來,低身靠在她的跟前,
“是我,我來了。”
“連安。”心中本有千言萬語,這回見着心中想念的人,鄭怡媛反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呆呆的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連安,任由着眼中淚水滑落。
“別哭。”看着鄭怡媛眼中落下的清淚,連安覺得內心猛然一顫,擡手撫去她的眼角淚。想出聲安慰着,目光觸及到她隆起的肚子時,飄過繼續深沉的憂傷,
“恭喜你,你要當孃親了。”
“不是,我不是。”知道他定然是誤會了,鄭怡媛立馬張口,就要去解釋。易無鳶凌厲的眼神,立刻就瞪了過來,唬的鄭怡媛不敢開口。
這時候,易無鳶才輕飄飄的走了過來,
“很多事情,都不像你想的那樣子。不過,現在不是解釋一切的時候。本公主答應你們,只要你們好好的配合本公主做好本公主口中的事情,本公主答應你們的事情,是絕對不會食言的。”
“什麼事情?”鄭怡媛拭去腮邊的淚痕,不解的望着易無鳶。
易無鳶沒有直接的回答,而是看了一眼連安,笑了笑,
“你想不想跟他在一起。”如此直截了當的問題,徑直的從易無鳶口中吐出。
鄭怡媛當然知道,易無鳶這話是問她的,小臉微微羞紅,低下頭,小小聲的回答,
“想。只要能跟他在一起,不管是做什麼,我都甘願的。”
“那便好。”易無鳶滿意的點了點頭,而後走過來,靠近在鄭怡媛身邊,貼着她的耳朵輕聲低語幾句。聽明白後,鄭怡媛茫然的看着易無鳶,
“只要我照着你們的意思做,你就真的能讓我們安然的離開京城麼?”
明白鄭怡媛對自己的不信任,易無鳶沒好氣的聳了聳肩,瞥了旁邊的連安一眼,
“那你問他,他信不信我。”
“我信。”不等的鄭怡媛提問,連安已經先行回答,
“我信。”怕鄭怡媛心中不夠確定,連安又答一次。
得到連安的肯定後,鄭怡媛也安定了下自己半信半疑的心緒,擡起眼眸望向跟前的易無鳶。拿定主意後,重重的點下頭,
“好,我相信你,不管你要我做什麼,我一定照做。”
“瞧你說的。”看着鄭怡媛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易無鳶難以抑制的笑出聲,
“哪有那麼嚴重,我只是讓你維持你現在的現狀罷了。放心吧,到時候讓你脫身的時候,你照做就是。”
“好,一切但凡公主吩咐。”見着易無鳶輕鬆的模樣,鄭怡媛好似也松下口氣,答。
見的目的達成,易無鳶不想多留,便起身跟鄭怡媛告辭。轉身的時候,不忘提醒連安一句,
“小安子,走了。”
“是。”應下易無鳶的話,連安又是依依不捨的看過鄭怡媛一眼,纔是擡腳跟上易無鳶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