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情暖意撩開,像是燒開的一團火,將寬敞的內室蘊的灼熱如夏。
燭火熄滅後,夜幕被光亮推開,天亮了。明豔豔的光亮下,牀榻下方雜亂無章的橫擺着散落的衣物,似乎在告示着昨夜戰況的激烈。
從疼痛中醒過來,雲箴坐起身子,雙手死死的捏着牀上的錦被,目光在落到牀榻上的那抹玫紅時,神色瞬間陷入恍然。那抹豔麗的胭脂色,沉沉的映在她的眸底,宣告着她守了十多年的貞潔,於今日不明不白的結束了。
雲箴覺得,她應該哭的,看是時間的緊迫,讓雲箴沒有心思去哭出來。理了理心底的思緒後,雲箴翻身下了牀,撿起牀下的褻衣還有褻褲穿回到自己身上。至於昨晚那身衣服,自然是不能穿出去的。
所以,雲箴小心翼翼的挪身到一旁的櫃子邊上,打開櫃子翻尋着適合自己穿的衣服。找了半晌,總算讓雲箴找到一件合身的。草草的穿在自己身上,雲箴踱步回來,打算叫醒還在沉睡中的顧言。
沒想到,雲箴的手還沒碰到顧言身上,顧言已經先一步睜開眼睛,嚇的雲箴離了好幾步,纔是鎮定下來,穩了穩心緒,雲箴伸手向顧言開口,
“解藥呢?”
眨了眨眼,顧言頗有趣味的看着雲箴。眼前的女子,真是讓他打開了眼界。顧言一時間非常的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情誼,讓她做到這樣的地步。遂爾,問出口,
“值得麼?爲了他的心上人,你自己搭上一切。”
沒有去回答顧言的問話,雲箴的手依舊停留在顧言跟前,問着,
“解藥呢?”
顧言被她問的沒有辦法,只好起身,從一邊的木案抽屜裡拿出一個暗紅色的瓷瓶,遞到雲箴的手中,
“這便是繚繞的解藥。”
“多謝。”低低的應一聲,雲箴不再多話,收好解藥後,就要起身離開。
感覺到身旁的位置忽然空了下來,想起昨夜的溫存,顧言有些意猶未盡。努了努脣,喊停了雲箴的腳步,
“等一下,你會回來的,對麼?”
“雲家的人,從來都是言出必行的。”腳步因顧言的話,稍微停了停,頓了半晌後,雲箴落下篤定的一句,纔是邁開腳步。
得到雲箴肯定的答案,顧言心安理得下來,不再多言,目送着雲箴離開自己的視線。
直到出了毒醫門,明燦燦的陽光照射下來,照到雲箴身上,她卻是絲毫也沒有感覺到溫暖。冷意在心底慢慢的擴散開,拂成眼底的淚水,洶涌而下。
雲箴不知道自己哭的是什麼,也許是她跟宣無亦之間再也不可能的以後。
哭夠後,雲箴擡頭看着微微斜了少許的日頭,猛然想起來,於緋詩還在等着她的解藥。不敢當耽擱下去,雲箴翻身上馬,朝着焚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等的雲箴回到焚城的時候,日暮已經西斜。薄薄的日光打下來,染着脂粉的顏色,落入行宮裡頭的湖水裡,彷彿往湖水裡倒了大量的胭脂。泛出來的漣漪,似乎都是漣漪旖旎的。
無心欣賞眼前的日落美景,雲箴急匆匆的往於緋詩的院落趕去。
事情緊急,易無風已經修書將在宮中的天青也都喊了過去,這個時候,小小的廂房裡,擠滿了人。有浮言,有天青,還有良鑰跟易無風,加上在房間裡頭伺候的丫鬟,差點沒有云箴的立足之地。
宣無亦不敢進去,就站在門口。今日就是最後一天了,如果還沒有解藥,那麼今晚,於緋詩就會長睡不醒。想想,宣無亦就覺得心裡很疼。
“師兄。”看清楚宣無亦眼中的痛楚,雲箴走到門口,喊了宣無亦一聲。
“嗯。”宣無亦應聲回過頭,看了雲箴一眼後,視線別開,落在房內昏迷不醒的於緋詩身上。
與宣無亦一樣,易無風面無表情的坐在於緋詩的牀榻邊緣,緊緊的抱着於緋詩,怎麼也不肯撒手。生怕自己一撒手,於緋詩便會離自己而去一樣。
看着這樣的情形,良鑰等人很是無奈,但又無可奈何。
“陛下。”邁開步子,雲箴走入房中,輕喚了易無風一聲,
“我拿到解藥,還請陛下移駕,好讓我伺候皇貴妃服下解藥。”
“你說什麼?”因雲箴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易無風已經寂滅下去的眸光忽然就亮了起來,鬆開於緋詩的手,一下子抓住雲箴,
“你有解藥?”聲音是因爲驚訝中帶出來的狂喜。
“嗯。”微微點了點頭,雲箴顧不得再給易無風過多的回答,伸手推開了易無風。易無風會意,自己站起身來,往後挪開些許位置,讓雲箴過來。
親自扶起於緋詩的身子,雲箴拿出顧言給的瓷瓶,打開倒出解藥,捏開於緋詩的脣,將藥丸塞入於緋詩喉嚨間。
但是,儘管解藥已經喂入於緋詩的口中,昏迷中的於緋詩不會咽一樣,藥丸就卡在她的喉嚨口,怎麼也下不去。
“不好,皇貴妃娘娘不會嚥了,得讓娘娘將藥嚥下去。”看着一動不動的於緋詩,雲箴驚急的叫出聲。
“我來。”一把推開了跟前擋着的所有人,易無風自此奔過來,端過一旁案上的茶盞,易無風往口中含了一口茶水。從雲箴手中扶過於緋詩的身子,易無風覆上於緋詩的脣,將茶水渡入於緋詩口中。
然而,喂入的茶水順着於緋詩嘴角的位置,一點一點的溢了出來。
易無風不死心,又是含了一口,繼續餵過去。接連不斷的幾次喂水,於緋詩的咽喉處不經意的動了動,藥丸總算滑落到於緋詩的體內。
“嚥了,嚥了。”看着眼前的情況,雲箴歡喜的驚叫出聲。
易無風則是扶着於緋詩,讓她躺到牀上。雖然說於緋詩已經服下解藥,但是今日是最後一天,到底解藥有沒有效,大家都不知道。因而,天青跟浮言等名醫皆是不能離開房中,與易無風一起等着。
浮言跟天青皆是給於緋詩把過脈,但是從脈象中,根本看不出任何的端倪來。反而讓人不放心,雲箴也不敢離開。走到門口,跟宣無亦一起在門口等着。
自雲箴回來,宣無亦隱隱覺得,哪裡不對,特別是看着今日的雲箴,宣無亦總覺得她跟往日不大一樣了。但是具體是哪兒不一樣,宣無亦又說不上來。
仔細看過雲箴一眼後,宣無亦緩慢的啓了啓脣,問出一句,
“你哪裡來的解藥,你去見師傅了?”
聽不明白宣無亦的話,雲箴擰起柳眉,看着宣無亦,極爲不解,
“解藥跟師傅有何關係?”
見的雲箴對那件事並不知情,宣無亦不想讓她知道的太多,更不想她牽扯進去,遂爾道,
“沒有關係,我以爲你的解藥是跟師傅要的。我之前也有去找過師傅,他說此毒無解。師傅跟易家的關係你也是知道的,我以爲他在騙我。”
“原來如此。”宣無亦的說辭天衣無縫,雲箴沒有懷疑。
“既然不是師傅給的,那你是哪兒來的解藥?”見的雲箴被自己糊弄過去,宣無亦想起解藥的事,便問着雲箴。
雲箴一時被宣無亦問的不知該如何作答,又不能將實情告訴宣無亦。想了想,纔是道,
“偷的。信堂的弟子查處,繚繞乃是毒醫門研製的毒藥,我尋思着既然是毒醫門研製的毒藥,那麼毒醫門總歸是有解藥的吧,所以我就派人潛入了毒醫門,沒想到,他們倒是沒有讓我失望。”
“是麼?”看着雲箴寂寥的臉色,宣無亦淡淡的迴應一句。儘管雲箴說的合情合理,但是宣無亦依然覺得,有哪裡不對。斂了斂眸,宣無亦深深的望着雲箴,
“師妹,辛苦你了。”
到底有多久,宣無亦沒有再喚過她師妹。從這句師妹中,雲箴似乎又感覺到她與宣無亦往日的情誼。當下,不禁有些熱淚盈眶。正要說些什麼,忽爾聽到房間裡傳來一陣呼喊,
“娘娘醒了。”一個激動,雲箴跟宣無亦同時邁步,進入房中。
果然見的昏迷中的於緋詩眼皮動了動,慢慢的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努力的睜開眼眸,於緋詩艱難的看着房間裡的人,吐出一句,
“我還沒有死?”此話一落,差點沒將易無風的臉色震的粉碎。不管不顧房裡頭還有其他人在,易無風一把將於緋詩摟入懷中,
“你知道麼,你差點嚇死朕了。”
看着眼前的情況,房間裡的人不好再留下去,紛紛退出門口。宣無亦連同雲箴也一同退了出去。
雲水幫在焚城是有別院的,這時候於緋詩已經醒了,雲箴也沒有留在行宮的必要。於是,跟在宣無亦的身後,往雲水幫的別院走去。
回到別院的時候,沒有像以往一樣,緊緊的跟着宣無亦。雲箴反而是淡淡的跟宣無亦告了一聲別,轉身返回自己的房中。
宣無亦感到非常的詫異,目送着雲箴走遠的背影,心中一陣失落。
而走出宣無亦眸中的雲箴,轉了一圈,總算回到自己的房中。一入門後,立馬合上房門,坐到房內的木椅上,雲箴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還來不及喝,一道詭異的身影忽然從房間的角落裡走出來,坐到雲箴的對面,嚇的雲箴差點驚叫出聲。
定晴一看,居然是顧言。
“你怎麼來了?”壓低着聲音,雲箴看着眼前的顧言,不解的開口。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不知爲何,那晚後,我發現我居然忘不了你。”伸手接過雲箴手中的茶水,顧言往自己口中倒了一口。然後纔將茶盞放回到雲箴手裡。
聽着顧言放浪形骸的言語,雲箴想起那晚的顛鸞倒鳳,忍不住紅了臉,又羞又惱。伸手推着顧言,小聲道,
“走,你走。快走。你說過給我時間讓我處理好雲水幫的事情,到時候,我一定不會失約,定然會去你的毒醫門,當你的藥人。”
“好,一言爲定。”顧言難得的好脾氣,居然被雲箴哄了下來。輕飄飄的吐出一句後,自顧起身,從窗口跳了出去。
目送着顧言走遠的身影,雲箴乾涸的眼中猛然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