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珝錯的穴道還未解開,她從地上爬起來,站在夜色之後,一身紅色的長裙因爲沒有披風的壓制而肆意的飛舞,烏絲飛揚,靜默美麗。
黑衣人自交代了她那番話之後,就殺入了重圍,黑色的身影被宛若潮水般覆蓋過去的人羣淹沒住,不見蹤跡。
她再看了看那扇紅色的石門,回頭又看了看後方,嚴羲還未追來,想必是去求助了。
不管怎樣,她已經被扔入了這場局,而且還是一場她本就避不開的局。
想到這裡,她藉着夜色的掩蓋朝着石門那邊跑去,因爲場中都是有武功的人,她必須小心翼翼且收斂氣息,否則很快就會被人發現,因此她的路程就顯得十分漫長。
剛跑到之前擊殺黑衣人的埋伏之軍所隱匿的樹林,就聽另一側的大門被打開,一道暗紅色的長影自裡面奔跑而出,三個大步直接落身到了人羣中心,與黑衣人交手。
蘇珝錯站定之後認出那暗紅色長影是九虛,心頭一震,目光一下子聚到那扇門後,只見一席金袍衣角被突然灌入的風掀了起來,只是一眼,她就失去了行走能力。
白玉容歸,他竟然在這裡!
但是他似乎沒打算出來,站在了門口靜觀着場上的變化。
白玉容歸爲何會出現在這裡?他不是答應自己妥善處理好這裡的事就會和她一起離開嗎?他不是答應只要溫陌君不主動挑釁,他會考慮留他一命嗎?他不是說他不會傷及無辜,禍及他人嗎?
他不是答應了自己,只要回魂草到位,那他和她就會離開這裡嗎?
那如今自己看到的一切,又是怎麼回事?
是他騙了她,還是她真的沒理解到他的意思?
因爲九虛加入了戰局,黑衣人行動受限,加之還要提防其他趁虛而入的人,對抗看起來有些捉襟見肘,分身無暇。
“走!別管我們,快走!”看到黑衣人情況危急,一聲虛弱的女音在殺聲四起中低低響起。
雖然四周喧雜,但是黑衣人還是聽到了她的催促。
而且蘇珝錯也聽見了。
她站在原地,回身望着場中,那聲催促是女子說的,整個場中除了她就只有被捆綁在遠處的纖阿了。
纖阿竟然叫那黑夜人走,難道她認得那黑衣人。
黑衣人凝眸望了她一眼,冷毅的眉目十分堅定,彷彿是在說不走。
纖阿身子虛弱,說出那句話已經費盡了力氣,觸及對方堅定的眼睛之後,眼中無聲砸下了一滴淚,他終究還是捨不得她。
蘇珝錯望着纖阿眼中的那滴淚,再望向場中的因分神而被九虛刺傷的黑衣人,不由的後退了一步。
這場局到底誰是謀劃者,誰是受害者,爲何她看不懂?
她以爲她只是不懂白玉容歸,但是如今她發現其實她還不懂溫陌君,兩人都是謀算至深的人,將她翻弄於鼓掌之間,而她卻無從察覺。
黑衣人受傷,凝目朝四周看去,搜尋着蘇珝錯的身影,自己這樣孤注一擲就是爲了讓她進入石門,保住陛下。
難道她還是不肯?
與他咫尺之距的九虛見他目光四處搜尋,像是在找什麼,立刻反
應他還有同夥。肅目朝身後的人低聲吩咐:“將四周密集的搜尋一下,他還有同夥。”
黑衣人聽見了九虛的話,對他這般心細如髮十分震驚,很快他又無聲一笑,他的孤勇最後還是無法扭轉全局,無法護陛下週全。
這可是命?
蘇珝錯正在觀戰,突然間外圍的人都朝四周散開,由她正對面開始對整個庭院展開了搜索,心頭一驚,難道自己暴露了!
目光四處查看,尋着最隱秘的地方鑽去。
黑夜人要落敗已經是可以預見的情形,而她到底要不要去救溫陌君。
四周的腳步聲愈發密集,讓她無所遁形,只能蜷縮在一處樹根錯節的地方。
“你們往前搜,尤其注意那些牆角陰暗處,一定要將那人的同夥找出來。”一個冷漠的聲音自前方不遠處響起。
蘇珝錯正好就位於那人說的牆角陰暗處,她不知道自己爲何不衝出去告訴他們自己是被挾持的,她隱隱覺得這場變化超乎想象,這樣失控的背後會有着她無法接受的起因,也有着讓她惶恐的結果。
她不敢出去,她怕會看見白玉容歸那雙含着背叛的眼睛,她更怕親眼見到溫陌君受死,自己卻無能爲力,兩者相間則其輕。
可是這孰輕孰重,她已經無法分辨。
所以她想再躲一刻。
更多的腳步聲從前方密集而來,彷彿陣陣密雨敲打着樹葉般讓她驚慌。
她咬着脣等待,恍惚間,她竟覺得她聽到了一聲輕喚,似是有誰在叫她。
她屏息聆聽卻發現四周沒有聲音。
也是在這時,一直喧囂不已的四周突然爆出一聲尖銳的嘶喊。
“鬼詣!”
蘇珝錯聽聞那一聲喊,驚得瞪大了眼睛。
四周的聲音也因爲那一聲嘶喊,而止住了腳步。
鬼詣在這裡?
他不是寸步不離的守在溫陌君身邊的嗎?
那如今溫陌君身邊不是一個人都沒有?他是獨自一人被關押在了石門之後!內力皆散且隨時會毒發的他……
蘇珝錯不敢往下想。
就在衆人都被這聲嘶喊驚住的時候,白玉容歸也驚色從門口走了出來,他望着院中被捆綁的三人,轉頭對青瑤厲斥:“你怎可將纖阿一同綁在那裡!”
青瑤見白玉容歸動怒,目光大膽的迎了上去,“容哥哥,這纖阿是那黑衣人,不對,那鬼詣的相好,他用毒如神從牢獄中逃脫,若非有纖阿爲人質,他怎會甘心回來!”
白玉容歸聽着青瑤的話,怒色不減,“把她放了!”
“如今她已經去了半條命,即便是放了,她也未必活得久!”青瑤冷笑一聲,回答道。
“我之前叮囑過你,不要碰纖阿,你真把我的話當作了耳旁風!”白玉容歸伸手掐住了青瑤的肩膀,內息一絲一絲的灌入。
青瑤頓覺肩膀彷彿被生生卸去了一般,疼入骨髓,她咬着脣道:“容哥哥,你是因爲她是蘇珝錯的人才不敢對她下手吧,但是你如何確定她真的會接受你這份守護與珍惜?”
“這不需要你來插手。”白玉容歸揚手一揮。
青瑤受力
後退,腰部的傷口再度崩裂,鮮血沁了出來。她靠着門框,望着白玉容歸,“容哥哥,你爲何就是不肯相信我?”
白玉容歸正欲說話,這時一名暗衛從門口跑入,直至白玉容歸身邊,彙報道:“主子,皇后的貼身侍衛嚴羲來報,說皇后被黑夜人挾持,下落不明。”
“什麼!”白玉容歸震驚失色。
青瑤聽後,無聲一笑。
“皇后如今下落不明。”那人見白玉容歸臉色一變,低頭再重複了一次。
白玉容歸側眸望着黑衣人,眼露殺機。
“容哥哥,皇后武功高強,難道她會躲不過嗎?”青瑤上前攔住,準備入戰局的白玉容歸。
白玉容歸步伐稍有停滯。
青瑤見有影響,進一步道:,“若是有人行刺了乾和殿,按皇后的性子難道會讓那人苟活至今?”
白玉容歸的步伐頓住。
青瑤再加一把火,“那說明皇后已經知曉了他的身份,才未下殺手。”
白玉容歸回身瞪着她,眼中色澤深鬱,喜怒難辨。
青瑤見他神色難測,語氣一頓,不敢再言。
稍頃,白玉容歸才道:“我不信她會算計於我。”
青瑤望着至今還頗爲信任蘇珝錯的他,眼中盡是難以置信,他與蘇珝錯相識不過兩載,而自己與他相識卻是十數年,他竟然相信着蘇珝錯,卻不信她。
白玉容歸不再理會她,朝着人羣中央走去。
鬼詣被九虛一箭穿心,捂着心口跌坐於地,嘴角的鮮血沒有阻礙順着下巴流下,他的目光卻望着人羣后方,被放置於高臺上捆綁着的纖阿。
“鬼詣!”纖阿見鬼詣被一箭穿心,血流不止,淚水肆掠成行。
白玉容歸從外圍走入人羣,人羣自動讓開了一條道,他長驅直入的來到了跌坐在的鬼詣身前,彎腰掀開了他的面具,確定那是他熟悉的臉之後,他淡然一笑,“你不是走了嗎?爲何還要回來送死?”
鬼詣自知今日是無法再逃了,蒼涼一笑,語氣卻帶着着錚錚寒意,“爲君者,非朝陛下無疑,你!始終不屬於這裡,不配擁有皇位。”
“找死!”九虛聽他出言不遜,將劍橫在了他脖子下方。
白玉容歸卻伸手阻止了九虛的動作,九虛只得收回了劍。
她繞着鬼詣走了一圈,隨即將目光投在了上方的三人上,道:“即使如你說言,那如今的你們拿什麼來守衛你的陛下!”
鬼詣聽聞他的話,目光穿過人羣縫隙,直直望向了躲在暗處的蘇珝錯。
“縱然我不配擁有這一切,但是他比我更加不配,你們以爲你們能改變什麼,但是很可惜。”白玉容歸沒有察覺他目光的飄離,繼續道:“你們在我的眼中只是螻蟻,想要你們死,易如反掌!”
鬼詣聽着白玉容歸的話,捂住心口,毫不畏懼的迎視,“容親王,真的如此嗎?”
白玉容歸聽他的話,稍微錯愕了半秒,隨即大笑了幾聲,擡頭就朝着他的頭頂打去。
鬼詣詭秘一笑,原本已經是束手就擒的姿態不知用了什麼辦法,竟然一下子就從白玉容歸的手掌之下掠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