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珝錯表情錯愕,他真的信了自己之前的話,認爲自己真的怪了他。
“我不想看到她。”白玉容歸別開了頭,對雲穹道。
雲穹一臉遺憾的追問,“你可是想好了?”
沒有聽到白玉容歸的拒絕,蘇珝錯拔腿就要朝他奔去,隨之就被雲穹的人擋住,隔着人羣,她聽到雲穹的發令,“將這位姑娘帶走,送到安全的地方。”
“誰敢動我!”蘇珝錯運力,別在身側的劍倏的拔劍,劍尖對準了來人的喉嚨。
白玉容歸見她不肯走,目光在她身上停滯了幾秒,然後再對雲穹道:“既然她不走,那我走。”
雲穹不明白,爲何他看到蘇珝錯不肯離去卻更加不高興,彷彿是在刻意躲着她了一樣。但是看在玉佩的份上,他還是吩咐人放行。
累在前方的人驟然退若潮水,望不見的前路終於在眼前現行。
九虛放下了劍,卻不敢放下戒備,上前扶住白玉容歸,目光卻猶豫的望着被蘇珝錯圍堵的蘇珝錯,“主子。”
“我意已決。”輕飄飄的四個字,卻重如泰山的堵住了九虛的話,也壓碎了蘇珝錯的心。
“容歸!”蘇珝錯想要衝出人牆,卻被牢牢堵截。
白玉容歸最後看了一眼被人羣擋住的蘇珝錯,只能看到那紅裙的某個片段,繼而毫不留情的轉身離去。
“你們等在這裡,切記不可傷了她。”雲穹隨即跟上,臨行叮囑了自己的人一句。
“是。”裡面的人重聲回答。
蘇珝錯難以接受白玉容歸真的將她放之在這裡,手中的劍往前一刺,劍尖抵攏面前人的喉嚨,厲聲道:“讓開!”
對方巋然不動,勢若大山。
蘇珝錯內心惶恐,白玉容歸的做法超乎了她的預料,她擔心路上會有變,擔心他會真的拋下自己,擔心他們會真的錯過,心頭的恐慌蔓延成殤。
她後悔了,她不該自以爲是的逼白玉容歸交出玉佩保命,不該自行獨斷,他們不交出玉佩不過是一死,至少兩人還是在一起的。
可是如今,他真切的拋下了她,真的不管她了。
想到這裡,她的眼睛迸發出如血般赤紅的光,手中的劍刺入了對方的喉嚨,“我再說一次,讓開!”
“不讓。”對方的回答也是乾脆利落。
蘇珝錯冷哼一笑,劍被灌入了內息,殺機盡顯。
對方感覺殺氣撲面而來,抽身後退,同時避身一躲。
卻不想蘇珝錯的攻勢極快,劍鋒化作一個銀點,密如細雨般罩下,他迫於雲穹的交代不敢力拼,被她狼狽追殺。後察覺對方的內息不下於他,這才嚴肅以對,然面對蘇珝錯強勁之力與鋒利的殺氣,他還是慢了一拍。
一躲一追,兩人已經來到了五米開外,四周的人靜默的看着他們的對戰,彷彿料到了蘇珝錯不可能從那人手中逃脫,或亦是礙於那人沒有開口,仍舊站在了原地。
劍氣一橫,斬斷了就近的一棵樹,對方的劍光擦着蘇珝錯的額頭劃過,在粗重的樹身上刻在一道猙獰的傷口。
人影翻飛,銀光四濺,林中的風因爲兩人的對戰開始有了迴旋之音,在對戰進行了幾十個回合之後,蘇珝錯抓住機會,朝對方避讓的胸口刺去。那人應對極快,往後
躬身,極速退去。
下一秒卻愕然的發現本該追來的劍突然調轉了方向,那個女子一腳踏在樹上,幾個錯過就靈活的消失在了樹林之內。
退去的身影往後墜了好一陣才止住趨勢,他站定身子從內力往四周擴散探知情況,卻四周已經沒了對方的呼吸,驚訝之下他發出號令:“追!”
“是。”圍堵在林間的人這才三五成羣的縱身躍出,宛若出洞般朝四面八方涌去。
夜色正值深色,山林中的暗色彷彿是用墨汁雕制而成一般,難辨方向。蘇珝錯早林中繞了幾圈,仍找不到白玉容歸的去處。
白玉容歸有傷,雲穹縱然可幫襯他,但是還有云穹壓制,他們不可能短時間內走得到林外,一定還在林中。可是自己一路追來,卻沒有看到任何腳印,甚至連一絲氣息都感覺不到。
那他們去了哪裡?
白玉容歸刻意將雲穹引到別處,又是爲了什麼?
她又迂迴的繞了幾圈,還是一無所獲,急得怒火上頭,自責與後悔宛若毒蛇在心頭蠶食着她的理智,她泄恨般的一掌打在就近的樹上,樹梢搖晃,淅淅瀝瀝的落下一些撕碎的石頭,石頭順着樹幹滾下,窸窸窣窣的敲在了地面,沿着一個斜坡骨碌碌滾下去。
聽聞石頭翻滾的聲音,她毫無頭緒的心神突然一凝,目光倏的望向聲源,這裡是山林,縱然有石坡,卻不該是這個聲音。
她擡腳踢了一下腳下的碎石,碎石被她踢得翻滾了幾圈就被接着樹廕生長的灌叢擋住了去處,遏制在了林間。
外面!
她轉身朝另一側走去,那邊的灌叢比起林中生長得更爲茂盛且密雜,盤根錯枝的草莖交纏在一起,結成了一片及膝高的圍欄,她試探性往前塌了一步,卻突然踏空,若非她反應極快,此刻她就墜下去了。
想到這裡,她猛然擡頭,隔着綠色圍欄,朝四周望去。
月色孤清,投影在披上墨色紗衣的山巒與樹林上,灑下了一片如霜的銀色。
所有的輪廓都被覆蓋住了,看不真切。
目光一轉,落在了一處高於她此刻所處位置的風口,那裡有一段峭壁突出了山脈,四周沒有樹林的阻礙,被月光照得分外清晰。
隔着如霜的霧氣,她依稀看到下方有人影挪動,眯着眼看了半天,纔看清那裡有兩個人,而且好像正在打鬥。
這個認知讓她站不住,抽身一轉,縱身竄到了樹上,踏着樹幹穿梭在林中。
如果她沒有猜錯,那應該是雲穹與九虛的身影。
白玉容歸爲何將雲穹帶到那裡去,爲何雙方交了手,難道白玉容歸是故意爲之,他的目的是讓自己離開,然後將雲穹吸引到這裡,與他同歸於盡!
想到這個可能,蘇珝錯握劍的手忍不住顫動,心被一股無形之力揪着,疼得讓她連痛呼的機會都沒有。
蘇珝錯沒有看錯,此刻在峭壁之上纏鬥的人的確就是九虛與雲穹,雲穹與九虛徒手過了五十招之後,兩人各自退到相對而視的後方,一左一右的站立。
雲穹指着倚着一塊大石,眉色漠然的白玉容歸,忿然道:“你故意引出我出來,讓我只身跟着你,就是爲了殺我。”
“不錯。”白玉容歸好不慚愧的點頭。
“白玉容歸
,我從未真正對你起殺心,你爲何這般待我!”雲穹不理解。
“因爲只要你在,她就不可能安寧,我若是無法突圍,那我寧可與同歸於盡。”白玉容歸望着他,用着淡泊的聲音講述着自己內心的悲慟與瘋狂。
“你瘋了!”雲穹無法接受這個藉口。
“的確。”白玉容歸坦然點頭,“不要以爲我知道你的想法,我和你都是男人,我清楚你隱忍的東西,你能跟我從千軍中走出來,不就是認爲你也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殺了我嗎?只要我死,你想要收服她也就容易了許多。”
雲穹怔愕,沒想到自己的齷齪被他看得這般清楚,不錯在之前他的確有這個想法,而且這個想法再被溫陌君看穿之後一直存在,不曾消失。
甚至在之前他也是如白玉容歸說得這樣想着,只要白玉容歸死了,那她的心就會空出位,那麼他想要趁虛而入,不會是難事。
來日方長,他有的是時間。
“沒想到我隱藏了那麼久,還是被你看穿了。”
“可是你卻錯付了苦心,她不是你能要得起的人。”白玉容歸用實際行動證明了這一點。
“所以你就要殺了我。”雲穹配合的問道。
“當然,縱然我不能給予她幸福,但是我也要爲她搶奪自由的權利。”
“那你認爲她真的會拋下你?”
白玉容歸冷淡的目光因爲這句問話起了波瀾,隨即又被黯然壓下,“你不懂溫陌君在她心中的份量。”
雲穹掃了他一眼,抿脣不語。
的確,他不懂。明明蘇珝錯愛着白玉容歸,卻還是爲了一個將死之人與他生出了許多的界嫌,以至於她一句舉棋不定的話就讓他潰不成軍,滿心絕望。
“既然你我都清楚了各自的想法,那就不要浪費時間了,今夜我不會讓你活着離開的。而且你的人一時半刻還找不到你,所以你還是省些力氣吧。”白玉容歸從倚着的石塊上走出,腿腳不便,但是他如今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光憑九虛一人之力是無法拿下雲穹的。
雲穹看着白玉容歸走了出來,眸色驟然一沉,若是之前對陣九虛已經讓他無法分神,眼下白玉容歸再加入陣局,那他或許就真的很難絕處逢生了。
但是看到白玉容歸不便的腿腳,他的目光驀地一沉。
“你確定你要出手?”
“難道我的想法還不夠明顯?”白玉容歸取下纏在腰間的軟劍,他其實不習慣使用那些笨重的佩劍,他擅長的還是這種柔軟韌性的劍,看似無力,實則兇悍。
“主子。”九虛看到白玉容歸要出手,愧疚的低頭。
還是自己學藝不精,才讓主子這般操心。
白玉容歸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雲穹也拔出了自己佩戴在身側,卻一直沒有用上的劍,泛着寒光的劍身在月光的纏繞下泛着一寸寸噬心的光澤,“看來今夜不背水一戰是不行的了。”
白玉容歸微揚脣,手腕一轉,軟件發出嗡嗡的顫音,他長身玉立,月光在長袍的後方堆壘成光柱,墨發飛揚,彰顯着他不畏生死的堅定。
一場寒風捲過,拽起了衆人的髮絲,雲穹的頭髮被風颳到了胸前,遮住了半張臉,半明半暗間,他的眸色殺氣瀰漫,更是怵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