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城瘟疫迅速蔓延,疫情比常人所想更厲害,不過相隔了一日,感染的人已攀升至五百,因這來勢洶洶的病而死亡的人已達四成。
同時楚銜玉那頭因爲妖妃而戰起的人得知這個消息,再次發起了一陣大規模的反逆。
一時之間,詔月的三座邊城都被戰事與疫病禍及,民不聊生,哀鴻遍野。
溫陌君聞之,當即頒旨集結了一隊醫術超羣的醫官,在將士的護衛下前去支援。
外面廝殺不已,後宮安寧依舊,又是平靜的三日過去。
聽聞寧輕妍自身懷龍胎後整個人變得趾高氣昂,寧華宮那邊的宮女增了一倍之多,聽聞每日跟她捶腿捏肩的宮女就有四個,每日爲她安排膳食的宮女亦有三個,更別提每日照顧她起居與梳妝的宮女了,聽聞昨日有個宮女倒茶的時候不小心濺了一滴熱茶在她宮裙上,她大發雷霆,以傷害皇嗣之名將宮女拉去仗斃。
本來宮人們見目中無人的莊妃剛消停了幾日,心頭微喜,哪知又來了一個寧嬪,手段雖不比莊妃狠厲,但是也是刁蠻任性的主。
宮人們再次苦不堪言。
“果然啊,皇宮之內子嗣爲大。”祥福宮內,驚塵絕世,氣質高華的白玉容歸再次悄聲而至,悠閒的霸佔了蘇珝錯的軟榻,品嚐起了纖阿爲蘇珝錯精心準備的糕點,發出這樣一句感嘆。
“因爲不曾享受過,纔會這般飢渴。”蘇珝錯坐在牀邊,淡聲回答。
哪知她的這句話,讓白玉容歸嗆到了,素來優雅謙禮的他放聲咳了好幾聲才停下,頂着一張因憋氣而漲得粉紅的臉,含笑道:“美人兒,你這個詞用得太生動了,讓本王受到了驚嚇。”
蘇珝錯起初沒察覺不妥,寧輕妍自商賈出身,哪嘗過什麼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感覺,現在好不容易有資本了,自然就是巴不得宮內所有人都以她爲尊,這樣難道不是飢渴?
但是他這麼一說,她再想了一下,好像詞是有點不妥。
不過很快,白玉容歸就轉移了話題,“你打算讓她得意多久?”
蘇珝錯偏頭,不解。
“你不會以爲她真懷有龍種吧?”白玉容歸掩袖而笑,一臉詭魅。
蘇珝錯大驚,忍不住走到他榻邊坐下,凝眉問:“你剛說什麼?”
她的震驚,在白玉容歸的意料之中,他半撐着身,素袍鬆散,玉簪傾斜,整個人清美而慵懶,分外勾心。
“美人兒,你想不想那一夜溫陌君和寧輕妍做了何事?”
“不想。”蘇珝錯轉身否決。
白玉容歸不餒,再問:“那你想不想知道,溫陌君之前與其他妃子之間做了何事?”
蘇珝錯皺眉望着他,煩怒道:“不想。”
見她語氣含怒,白玉容歸眼底快速滑過了一絲什麼東西,隨後他眼波一轉,由淺入深,道:“美人兒,我說寧嬪未懷龍種,你信嗎?”
蘇珝錯一怔,怒氣散去,換上了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再問:“爲何你這般肯定,這可是欺君之罪,她有膽子冒着誅九族的險來撒一個隨時會被人拆穿的謊嗎?”
謊言
就是謊言,不管再精細,再僞真,都做不到以假成真。
“那……”白玉容歸目光落在她眼中,彷彿所有陽光都匯聚了過去,璀璨迷人,“假若這是溫陌君所想呢?”
蘇珝錯震駭,這……是爲何?
見到她的震驚失色,白玉容歸沒有再言,展身如無形之風,踏窗而去,留給她空間與時間,讓她自己去想,
蘇珝錯思緒紛亂,不明白溫陌君爲何要這般做,蘇蔓吟封后被拖延,寧嬪立馬就公開懷孕的消息,是爲了牽制自己,還是爲了平息這段時間的天怒人怨。
她百思不得其解,擡頭想問白玉容歸,卻見軟榻上已空無一人,她眉色暗淡,昨夜被溫陌君突訪,心海起伏,今日又聽聞這個消息,讓她震驚連連。
她越來越不懂溫陌君,也越來越看不懂白玉容歸。
彷彿這裡發生的所有事都是有深意的,他麼都對所有事瞭若指掌,而自己卻僅僅只窺到了小小的一角。
心頭煩悶,蘇珝錯便出門想走走,緩解心頭這份壓抑與煩糾。
入宮那麼些日子,她連宮內的百花園都沒好好看過,步行至西邊角的百花園,本以爲到了入冬的季節,那裡的花基本都謝了,哪知剛走近一陣醉人的芬香已撲鼻而來。
進去之後,整個園子美麗至極,花團錦簇,顏色各異,各自妖嬈。
白粉相間的蟹爪蘭,紫色幽蔓的瓜葉菊,還有許許多多叫不出名字花卉,風姿萬千,迎寒招展。整片淺藍色的天幕下,唯獨這處最讓人賞心悅目,流連忘返。
這樣的生機盎然,絲毫沒有寒冬欲來的清寂與冷澀,反而有着暖春即將來襲的柔和與溫煦。
“娘娘,這裡的花開得真好。”纖阿也是第一次見到寒景中的百花園,驚喜的說道。
“是啊,開得很好。”蘇珝錯望見這片美景,亦不禁含笑回答。
“娘娘,那邊角落的花開得最豔,去那邊看看吧。”纖阿指着北邊角落開得最是燦爛迷人的那一團,對蘇珝錯說道。
“嗯。”蘇珝錯同意,兩人一前一後的往那邊走去。
不想剛走了幾步,就被人攔住了去處。
“大膽!你哪個宮的,竟然攔我們娘娘去路。”纖阿見有人攔路,當即就上前呵斥。
那人知道她是誰,微微躬身,攔着的手卻不縮,“莊妃娘娘安,還請娘娘留步,裡面暫時不方便讓人進去。”
“既然知道本宮是誰,你還敢攔本宮。”蘇珝錯望着那人,面生得很,不過她本來覺得眼熟的人就不多,並不在意。
只是這個人在她面前這般不卑不亢,是仗的什麼勢。
“莊妃娘娘息怒,奴婢自然不敢在娘娘面前造次,但是我們寧嬪娘娘正在裡面歇息,吩咐任何人不可打擾,奴婢只能照辦。”那人的語氣十分淡,卻不難聽出狗仗人勢的得意。
“寧嬪娘娘只是嬪,可我家娘娘卻是妃,難道你個奴才沒有眼界,尊卑不分了?”纖阿自然不能拿寧嬪說事,只能句句指責的那個宮女。
“不敢,雖然位分是這樣,可是如今我們娘娘今非昔比,奴婢只
是一個伺候她起居的宮女,不敢忘了宮中規矩,但是奴婢亦不敢惹怒主子,還望莊妃娘娘不要爲難奴婢。”
蘇珝錯見對方是鐵了心不要她進去,不由多看了她兩眼,這個人內斂沉着,不卑不亢,她站在這裡那麼久,這人不僅不怕,反而還有餘力與她周旋;態度謙恭,話語卻不退,身姿雖輕,氣度卻不凡。
難得這樣的人肯被寧輕妍這樣衝動無腦的人所用。
見纖阿還要出言相問,她出聲制止了,“纖阿,不必爭了,整個百花園未必只有這一處景,要知道這裡可沒有獨步天下的景緻,無須浪費脣舌。”
“是,娘娘。”纖阿驚訝,素來半分不讓的蘇珝錯,此刻竟然主動不爭。
那人聽蘇珝錯的話,垂下的眉頭微微一蹙,卻還是福身道:“多謝娘娘體恤。”
正當蘇珝錯準備離去的時候,裡面的花團中一聲睡意朦朧的聲音響起:“千景,外面何事這般喧鬧啊?”
“回稟娘娘,是莊妃娘娘想進您休憩那一處一看,奴婢正在向莊妃娘娘解釋,吵到娘娘還望娘娘恕罪。”被換爲千景的那人輕輕測身,對着裡面的人輕聲道。
“莊妃娘娘。”裡面的人聽聞之後,輕聲笑了起來,清脆如鶯,下一秒一道嫩黃色身影自花間走出,五官俏麗,氣質輕盈,“臣妾失禮,還望莊妃娘娘莫怪。”
蘇珝錯望着膚色粉櫻,呼吸均勻的寧輕妍,秀麗的眉頭不禁一攏,隨意揮手答:“不必,這裡景色雖美,但是卻過於偏僻,本宮沒興趣了,寧嬪喜歡就在這裡呆着吧。”
說着她就往外走。
哪知寧輕妍卻不讓,語氣意有所指,“娘娘既然來了,便是這裡的美景有別於其他各處,娘娘不看便走 ,莫不是怕驚擾了臣妾?”
“怕?”蘇珝錯止步,回身望着笑得格外明媚的寧輕妍,目光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停頓了幾秒,隨後道:“寧嬪你都不怕,本宮怕什麼!”
“那臣妾邀請莊妃娘娘同賞美景,不知娘娘是否賞臉?”寧輕妍見她這般說,笑容染上了幾許深意。
“本宮不給你看,你當如何?”蘇珝錯站在原地,語氣冷肅道。
寧輕妍對她似乎殷勤了些,每一句話都含沙射影的想與她獨處,這其中必定有問題。
她不想惹麻煩,尤其是現在。
寧輕妍沒料到蘇珝錯這般直言不諱,臉色當即就變得難看,“娘娘這樣未免也太自視過高,臣妾邀請您不是阿諛奉承,而是陛下叮囑臣妾要與娘娘和睦共促,娘娘只是是妃位,難不成還能比陛下尊貴!”
蘇珝錯見她又把溫陌君搬出來,對她的目的更是懷疑。
“娘娘,小心有詐。”纖阿也覺得事有蹊蹺,怕蘇珝錯答應,低聲提醒道。
蘇珝錯沒說話,目光望着寧輕妍,思考着要不要跟她進去。
寧輕妍見她還是不動,心頭微急,顧不得蘇蔓吟的叮囑,嘴角一彎,揚起一個富含深意的弧度,道:“不知娘娘可還記得,誰是憐衣?”
憐衣!蘇珝錯冷淡的神色陡然一變,望着寧輕妍的目光霎時一沉,千里冰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