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心只覺得眼皮重的擡不起來,耳邊卻聽得越發的模糊起來。她是想回答貝貝的,卻越發的昏昏沉沉。她動了動手,沉入黑暗之前還有些不甘心。她還有寶寶,她不想就這樣死。
她不想出這個意外。
蕭寒衝進了地下停車場,來不及再找自己的車,皺着眉頭四處看了看,隨即大步走進保安室拿了一把鐵錘子就往附近這輛奧迪的車門上砸去。
保安還來不及反應就看見這個衣冠楚楚的男人直接砸碎了車門,光明正大的把車給霸佔了。
江濤瞬間頭疼,忙把保安給攔住,快速的遞過去一張名片:“這是我的聯繫方式,讓車主直接聯繫我,照價賠償。”
這邊話音剛落,蕭寒的車子就快速的開了出去,經過他時冷冷瞥了一眼,江濤立刻會意,着手安排去了。
蕭寒在外面等了一個多小時,耐心漸漸告罄。不過即使這樣,他依然還是能做到不去打擾到手術室。他渾身散發的氣息冰冷的嚇人,急救室外面宛如冬日一般寒冷。
手術牀上的秦心卻突然趕緊有些不適,渾身控制不住的有些發抖,連呼吸都有些困難起來。裡面有一位婦產科的醫生,見狀臉色就是一變:"孕婦大出血,快準備心電血壓監測,頸靜脈穿刺,靜脈注射……”"
護士就匆匆從裡面跑出來,準備去叫值班室裡另一位婦產科的醫生。
蕭寒一轉身看見護士的臉色不對,下意識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裡面的人怎麼了?”
護士不敢耽誤直接一把甩開他的手,邊走邊說道:“孕婦流產大出血。”
蕭寒頓時立在原地怎麼也邁不開腳步,那冷意似乎是從頭到腳迎面澆下來的,灌得他生生的打了一個冷顫,面色蒼白如紙。
還是馬可先反應過來,此刻也手腳冰涼的,顫着手打電話調集有經驗的醫生過來搶救。
蕭寒站在原地卻像是失了魂魄一般,一雙眸子緊盯着手術室的大門,渾身的氣勢冷冽如冰。
清晨的空氣原本新鮮又清涼,可他呼吸着,卻刺痛得心臟都鈍鈍的痛着。
那位護士已經帶着醫生急匆匆的過來了,馬可和江濤兩個人都沒按住他,他幾乎是不費什麼力氣就掙脫了他們的鉗制上前一步飛快的扣住醫生的肩膀。
他語氣清晰又不容抗拒的命令道:“必須救活她,不然我讓你們全部都給她陪葬。"
醫生嚇得一抖,他就已經鬆開了她,一雙扣在她肩膀的手輕柔了許多:“麻煩你一定要救活她,她是我的妻子,我不能失去她。”
那聲音已然低入塵埃,帶着前所未有的無力和脆弱。
馬可一低頭,就看見蕭寒的手一直在顫着,心裡一酸,他閉了閉眼背過身去。
此刻已經天色大亮,可那晨光卻怎麼也照不進人的心裡,冷悽悽的一片。
護士來來回回已經跑了好幾趟,他一直站在手術室前,背靠着冰涼的牆壁,神色已經恢復了正常,但如果仔細看的話還是能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他的情緒。
手術室外已經沒有了一點聲音,馬可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已經離開,此刻蔓延着的就是無邊無際的涼意和沉默。
過了一個多小時,護士出來的時候往外掃了眼,看見蕭寒快步上前說道:“產婦已經甦醒了,不過暫時還沒有脫離生命安全,生命體徵已經趨於穩定,專家和醫生都還在嚴守以待,併發症隨時都有可能出現。”
蘇清澈此刻已經恢復了鎮定,此刻甚至很清晰的問道:"那孩子呢?"
護士同情的看了一眼眼睛赤紅的蕭寒,說道:"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只能選擇就大人,孩子沒有保住,而且……"
護士猶豫了一下,擡頭看了一眼他的臉色,蕭寒低吼道:"快說!"
護士被嚇了一跳,快速的說道:"病人現在的身體狀況,以後也很難再懷孕了。"
馬可透過窗口看向在醫院門口蹲守的記者搖了搖頭,只是他的臉色也不好看了起來。轉過身,他看向一直坐在牀邊一動不動的男人,低聲說道:“你再這樣下去下一個躺在這裡的人就是你。”
蕭寒卻是連眼都沒眨一下,一直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睡着時的安靜樣子。
薄脣輕抿,由於缺失水分,已經起了一層乾脆的皮。
馬可低聲問道:"那件事,你打算告訴秦心嗎?"
蕭寒一直握着安秦心的手緩緩僵住,隨即又是舒了一口氣,細細揉捏她着細白的手指,眼神認真而專注。
他同樣低聲回答:"這件事,我不打算讓她知道,失去孩子,已經夠難過的了,我不想讓她再承受這些。"
馬可無奈的看着他,說道:"可是你這樣瞞着她,也不是個辦法啊。"
蕭寒的雙眼熬的通紅,他定定的看向馬可說道:"能瞞一天是一天,你要是告訴她的話,別怪我不認你這個兄弟,告訴楚一蓉也要管好她的嘴,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這才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她如今躺在這裡就已經讓他無暇分心,這才短短几個月而已,她進醫院的次數就已經比以往的頻率更甚。
他實在不敢想如果這次沒有及時找到她的話,會發生什麼,只是他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再發生在他的眼前。
一次也不。
馬可點點頭,苦笑着望向窗口,這都造的是什麼孽啊,怎麼就沒有一天安生日子呢?
併發症是在一個小時之後出現的,專家預測到的情況真的發生了,還好一切都早有準備,血庫裡血袋也準備的齊全。
秦心在那一個小時之內的意識都是清醒的,可大量失血之後又昏昏沉沉了起來。
眼前的那盞燈遠的都好像是記憶裡的東西,她感覺自己似乎是擡手去抓了,可這麼探出去,握住的卻是一片虛空。
耳邊似乎還有肚子裡寶寶的哭聲,一聲比一聲撕心裂肺,她聽着就覺得心疼的不得了,可是又突然疑惑起來,寶寶還沒出生,怎麼會哭呢?正想起身來看看,可渾身沉得就像是溺水了一般,意識全部都在,可似乎動不了半分。
她突然就陷入了一片恐慌裡,總感覺是有誰想帶走她的寶寶,可是她不願意,她的人生正剛剛開始走上一個新階段,她還沒好好看看自己的寶貝長什麼樣。
她的寶寶,別再哭了,媽媽的心都要被你哭碎了。
蕭寒翻身下牀,順手替秦心蓋好被子,這才走到窗邊把只露了一道光的窗簾拉開。
他想起那天秦心告訴他她已經懷孕時的情景,天上的星星光輝細細碎碎都不及她眼裡一分璀璨。
失去孩子就已經可以想象秦心的反應,現在告訴她以後都不可能再有孩子的話……他都不敢想對秦心的傷害會有多大。
秦心一眼醒來就有些迷茫的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眼前的一片多是白茫茫的,被子,天花板,牆,窗……
她知道自己睡了很久,但好像又只是睡了一小會,總覺得眼前有碎片一般的記憶不斷掠過,卻始終抓不住。
她眨了眨眼,還未反應過來,剛伸出來的手就被一把握住,她擡眼看去。
是蕭寒。可是秦心看着他的眼神卻好像不認識一般。
秦心的記憶一直停留在那一夜的森林,此刻一醒來神經也是異常的緊繃,幾乎是立刻的變了臉:“你是誰?”
他皺眉看着她這副樣子,擡手按住她抓着枕頭就要扔過來的手。
“老婆,我是蕭寒。”
秦心看着他的雙眼微微閃了一下,突然失控一般,擡手甩開,“你不要碰我,你走開!"
蕭寒眉頭一皺,傾身上去一把把她牢牢的按在牀上,壓制的緊緊的。看的門口的小護士目瞪口呆,半晌都沒想起來去拿鎮定劑。
秦心用力的掙扎,蕭寒不敢對她太過用力,一轉眼看過去,秦心正拿着放在牀頭的水果刀,上面的水果已經滾了一地。
秦心看着面前叫她老婆的男人,突然燃起莫名的戒備心。
“老婆,放下來,這個危險。”看她慘白着臉揮着刀,蕭寒的臉色變得越發的難看。
可硬上去搶又怕傷了她,這麼一猶豫醫生卻是快步上前。
蕭寒眼看着他過來按住她的手腕,秦心又在此時飛快的往後退,嚇得臉色煞白,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撲上去自己按住。
這麼一下秦心沒事,他的手倒是被劃開了一道口子。
秦心也是一愣,看着那鮮紅的血液才恍然間憶起蕭寒,這才放鬆了戒備,手裡的刀狠狠的往外一扔,跪在牀上一把抱住傾身護在她身前的蕭寒。
“老公……我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說着說着,眼淚就掉了下來,那些恐懼的記憶,看見蕭寒流血的害怕,以及對自己失控的抱歉,她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崩潰。
還沒來的及再說些什麼,秦心就再次暈倒過去,醫生再次衝過來,包圍了秦心。
蕭寒呆呆的怔在那裡。從秦心醒來到她再一次昏過去,蕭寒感覺自己就像是經歷一場夢,讓他是那般的無措,那般的惶恐……
秦心因爲流產大出血的原因,過了一夜,仍然沒有醒過來,而這一夜蕭寒一直守在秦心的身邊,他真的好害怕秦心就這樣睡了過去,雖然醫生已經說秦心沒有什麼危險了,只需要自己慢慢醒過來就好,但此時的蕭寒依舊很害怕。
孩子沒有了,即將要做爸爸的蕭寒不知所措,他不知道等秦心醒來,該怎麼對秦心說,該怎樣將孩子已經沒有了的事實告訴秦心。
看着昏迷中的秦心,蕭寒緊緊的握住了她的雙手,心裡不停的責備自己:“對不起,對不起,老婆,是我沒有將你照顧好,都是我的錯,求求你,快點醒來吧!”
從來沒有流過眼淚的蕭寒此刻也哭了,可想而知,作爲一個男人哭了,他是有多麼的傷心,多麼的難過,或許秦心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沒有任何人能夠去衡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