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啊遙,我恨你。
當下了雙倍藥量,還是沒有昏過去的章巧兒,把他整個人都壓到身下,端木亦元臉上出現屈辱的同時,也在心裡暗暗吼了一聲。
章巧兒雖對自己的定位錯得一塌糊塗,在某些事上,到底還是羞澀的,她絕對是現學現賣。
她都盼了好久,結果還是沒盼到端木亦元像惠妃私底下和其他妃子說的那種“凌辱”,她真的着急了。
生平第一次懷疑自己的魅力,也不再想着什麼只要精神交流。
總的來說章巧兒還是個非常自信的人,她對自己的懷疑,只是在腦海裡稍縱即逝,她覺得可能端木亦元真的太愛她了,和她啪啦啪啦怕褻瀆了她,看樣子,只有她主動了。
端木亦元的身手不差,他之所以會被章巧兒壓住,完全是他沒想到章巧兒膽子會大到這個地步。
章巧兒的膽子是很大,乘他發愣,已經開始撕扯他的衣服。
他渾身每根毫毛都豎起來了,半響,對着壓在他身上的人怒吼,“章巧兒,你給朕滾下去!”
章巧兒聽他口氣不好,說的話也不好聽,沒有生氣,反而黏他更緊了,把頭趴在他已經只穿着薄薄的明黃色的裘衣的胸前,“皇上,您真的希望臣妾滾嗎?還是口是心非?”
頓了頓,一隻手在端木亦元胸前畫圈,“皇上,您真壞。”
“來人哪!”端木亦元覺得和章巧兒已經沒法溝通了,至少以這個女人的智商,不管他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
又嘗試着推了她幾下,自從進宮後,章巧兒比在章太傅府上更養尊處優,不知不覺又胖了不少,根本推不動。
眼看章巧兒已經伸手去扯他的裘褲,他沒辦法了,扯着嗓子對着殿門的方向大喊。
按照平常的習慣,端木亦元臨幸妃子時,就連他最貼身的太監周福寧也要站得遠遠的,他這聲吼傳到周福寧耳朵裡,他還以爲自己聽錯了,繼續倚靠在柱子上假寐。
這段時間的經驗告訴他,皇上臨幸妃子的時間一般都很長,他可以好好睡一覺。
“周福寧!”這聲直接點到他名的吼,周福寧聽得清清楚楚,也肯定他沒聽錯,睡意全無,拔腿就朝承乾宮跑去。
推門進去,入眼的是一片漆黑,他不由又開始懷疑是他聽錯了,正猶豫着到底要不要走進去,端木亦元的吼聲再次從內殿傳來,“周福寧,你還不快點滾進來!”
周福寧真的很想忍住笑,可是他又不敢笑。
他強忍的真的辛苦,低頭看地,唯有兩隻肩膀在不聽的抖動着。
端木亦元冷冷的看着他,要不是從小和他一起長大,伺候了他這麼多年的人,當真以爲他會給他笑的機會嗎?
章巧兒臉色紅得不能再紅了,一雙像是因爲水喝點了而浮腫,其實就是因爲胖,本生就長成那樣的眼睛,含情脈脈地看着端木亦元,“皇上,有臣妾伺候您就行了,您把周公公喊來作什麼?”
眼角狀似無意掃到周福寧身上,卻帶着警告,死太監,居然敢壞我的好事,不要讓我抓到什麼小辮子,不然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周福寧只和她對視了一秒不到,立刻把頭垂的更低了,心裡暗歎,這章巧兒還真是世間難尋第二的奇葩,自古以來,皇上寵幸後宮妃子,從來沒有說妃子膽敢爬到皇帝身上的。
皇帝是什麼?
是天子,是一國之主,你壓在他身上,就是壓天子,壓一國之主,這是大忌諱。
章巧兒渾然不知,看端木亦元忽然板下臉,又開始穿衣服,一下就急了,這可是她好不容易幫脫下來的,多難啊,怎麼能讓他這麼容易就穿上去呢。
“皇上……”嗲嗲的聲音再一次在承乾宮響起,這一次不僅僅是端木亦元,就連周福寧都打了個哆嗦。
連他這無根之人,在聽到這聲音之後,都有種想逃的衝動,也不怪皇上,他是個正常的男人,聽到這樣噁心的聲音,沒有興致再臨幸她實在是太正常了。
“周福寧。”端木亦元冷冷開口,“把巧妃送回去!”
章巧兒愣住了,“皇上,您還沒開始臨幸臣妾了,怎麼臣妾就要回去了?”
周福寧暗暗替章巧兒捏一把汗的同時,還真有那麼點佩服她,他伺候端木亦元這麼多年了,這還是第一個膽敢在這件事上直言不諱的。
勇氣可嘉,膽量也值得人欽佩。
但是,勇氣和膽量,用在這件事上都是沒用的啊。
周福寧走到章巧兒面前,對她躬身行禮,“巧妃娘娘,您請吧。”
章巧兒不死心,一把抓住端木亦元的衣袖,“皇上,臣妾不想回去,臣妾還有很多話要對你說呢。”
端木亦元已經不想開口了,他怕自己一個開口,失了做身爲皇上的身份,對着她大爆粗口。
周福寧朝端木亦元飛快瞄了眼,已經知道他應該怎麼做,對着章巧兒把剛纔的話又重複了一遍,“巧妃娘娘,奴才送您回去。”
“我就不回去!”章巧兒一隻手還牢牢地抓住端木亦元的衣袖,還有一隻手開始抹眼淚。
她是真哭,一開始還只是嚶嚶的小聲抽泣,漸漸的,看端木亦元不爲所動,就變成了嚎啕大哭。
人長得醜,連哭都是那麼的難聽,雖然沒有一個人真的哭起來還是好看的,但是,在端木亦元的眼睛裡,放眼整個大軒皇朝,絕對沒有比章巧兒還醜的女人。
他開始後悔讓她進宮了,與其每天被她噁心,還不如每天被其他女人以層出不窮的手段打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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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福寧!”端木亦元閉眼再睜眼,把憋在心裡的火一半撒在周福寧身上,“你身爲大內總管,已經無能到這個份上了嗎?”
周福寧打了個冷顫,跟在端木亦元多年的經驗告訴他,章巧兒的不知好歹,終於徹底激怒了端木亦元。
伴君如伴虎,伴了先帝二十幾年的章太傅,應該比誰都知道這個道理,難道在章巧兒入宮前,他沒有告訴她嗎?
龍有逆鱗,觸之必死。
這麼淺顯的道理,難道號稱博學的章太傅沒有教過章巧兒嗎?
真是太不應該了。
周福寧不知道,他還真冤枉章太傅了,畢竟是唯一的孫女入宮爲妃,他怎麼不要把多年的經驗都告訴她,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皇帝高高在上慣了,習慣了,也喜歡別人順着他的意思。
他還是很瞭解自己的孫女,一旦認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性子又比較直,後宮女人個個都心計深重,章巧兒很容易着了別人的當。
那個時候,章巧兒滿心歡喜的想着嫁入宮中,住端木亦元答應她的金屋子,哪裡聽得進其他的東西。
周福寧爲了自保,立刻喊來當值的侍衛,很快叫囂着不肯走的章巧兒不管她願不願意,都被侍衛給架了起來。
聽到周福寧的喊聲,跑進承乾宮的也就只有兩個侍衛,原本一邊一個架着章巧兒剛好,他們得到命令,正準備帶着章巧兒離開承乾宮。
哪裡想到,看着很胖的章巧兒,真正架起她,才知道她實際也很胖,兩個武功了得侍衛,架着她朝外走都有些吃力。
偏偏章巧兒這不知死活的,還是抓着端木亦元的衣袖不放。
端木亦元一咬牙,對周福寧說:“幫朕把這衣袖割斷了。”
不管章巧兒怎麼哭天搶地,都沒有了,又來了兩個侍衛,一共四個侍衛架着她,才勉強加快速度把她帶出承乾宮。
人胖,中氣也比宮裡其他的那些瘦美人要足很多,殿外很長一段時間,一直都能聽到她的喊聲。
章巧兒不知道,這已經是有人爲了擺脫她,第三個這樣割掉自己衣袖的人。
後來的有一天,章巧兒不再是巧妃,而章太傅又去世了,她整天無所事事,就又開始上街挑選中意的郎君。
她看種的款式很多,有白衣飄飄的書生款,有黑衣冷酷的大俠款,還有一身花衣的小倌款,挑到最後,她還是看中了張翼那一款猛男款。
她敗着章太傅留給她的那點錢,對張翼展開了火藥十足的進攻。
那個時候,紅煙已經挺着大肚子,無意當中就聽下人說,最近老是有人送花到鋪子裡去。
她抽空去了趟,還真看到了比以前更豐滿的章巧兒。
章巧兒看到紅煙,搶在紅煙開口前,擺出一副寬宏大量的架勢,她因爲實在太愛張翼了,就不計較和紅煙做平妻。
這可以說是紅煙最近那段時間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她還真笑出了聲。
章巧兒臉上掛不住了,“你笑什麼?”
紅煙說了個前不久才聽遲靜言說起過的笑話,話說啊,有一醜女,年紀一把了,卻始終嫁不出去。
她也很着急啊,終日在大街上物色喜歡的男子,有一天,她終於夢想成真找到了她喜歡的那個人。
哪裡想到,一次見面後,她卻被那個一見鍾情的人綁架了。
天亮後綁匪看清她長相,嫌她醜,將其送回原處,此醜女堅決不肯下馬車,綁匪咬牙跺腳,把馬鞭扔給醜女說:“走,老子馬車不要了!”
章巧兒被氣地一口氣噎在喉嚨裡,差點沒緩過神來,從那以後,她閉戶不出,沒人知道她在幹什麼。
京城少了花癡一樣的章巧兒,並沒有任何的變化,足見,這個世界上,不管是沒了誰,都是一樣的。
承乾宮終於安靜了,周福寧也暗暗吁了口氣,彎腰站在旁邊等端木亦元的命令。
端木亦元真是被章巧兒鬧到頭痛,手按在星星作疼的太陽穴上,良久,纔對周福寧說:“讓人來把牀重新整理一下。”
周福寧應了聲出去喊宮女。
重新整理龍牀的宮女,一個不當心,手碰到了一根黃瓜,一個沒注意,又碰到了一根玉米,再一個粗心,又碰到只菠蘿。
“周公公。”這些東西再怎麼是尋常物,畢竟是在龍牀上發現的,宮女不敢擅自作住,壓低聲音問周福寧,“這些東西怎麼處理?”
周福寧因爲章巧兒,莫名其貌捱了端木亦元一頓呵斥,心情本就不好,又聽宮女一問,當即沒好氣道:“都是幹什麼吃的,連這點小事都要來問我!”
宮女打了個瑟縮,把頭埋的更低了,“回公公的話,可是這些東西是在皇上的龍牀上找到的,奴婢實在不敢擅自作主。”
周福寧是宮裡的老人了,宮裡太監和宮女有的時候背地裡乾的那些齷齪的事,他又不是不知道,自然也知道這些東西,經常被太監和宮女用到,只是出現在端木亦元的龍牀上,說實在的,他也有點意外。
那種事,很多時候是要講情趣的,但是,皇上講情趣的東西,內服務都是有專門的安排,他不止看到過一次,可比這眼前這些東西上檔次多了。
他已經猜到是章巧兒帶來的,難怪皇上會那麼生氣,壓在他身上是一方面原因,還有一方面是她帶這些粗鄙的,根本入不了皇上龍眼的東西來污穢皇上的龍眼,皇上能不大動肝火嗎?
真是個愚蠢至極的女人。
周福寧拿過宮女手裡的黃瓜,綠綠脆脆的,上面的刺還很扎手,很新鮮,他覺得有點餓了,送到嘴邊咬了口。
嗯,很清脆,的確很新鮮。
他嚥下嘴裡的,又咬了口。
一旁的小宮女似乎看不下去了,猶豫再三,小聲提醒,“周公公,這黃瓜可能不大幹淨,您還是洗洗再吃吧。”
第二口,周福寧已經有一半嚥到喉嚨裡,還有一半,他正嚼在嘴裡。
已經吃下去的,他是沒有辦法了,至於沒吃下去的那一口,一想到這黃瓜出現在龍牀上的用法,而且極有可能已經按照那樣的用法用過了,胃裡就一陣噁心。
他示意宮女快點把龍牀整理好,捂着嘴跑到殿外去吐了。
宮女縮着脖子,偷偷笑了。
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又怎麼樣?照樣不是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慾的凡人。
龍牀太大,她整理好,已經出了一聲汗,在放下明黃色的帷幔時,一個不小心碰到了龍牀的牀柱,只覺得那根牀柱好像和其他三根不一樣,用手摸了摸,有個凸起的地方。
她又按了按,沒任何動靜,以爲是龍牀年代長久老化了,沒再多做停留,退出承乾宮。
周福寧去找茅廁吐去了,宮女理好龍牀退出去了,至於端木亦元,被章巧兒這麼一折騰,更沒睡意了,去御書房看摺子去了。
所以,沒人看到宮女退出去沒多久,龍牀分上下兩層慢慢分開。
下面那一層背面,有個人被捆在上面,他的眼睛已經很久沒看到光亮了,記得上一次看到微弱的火炬光,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承乾宮裡的燭光其實不亮,對他來說卻刺得他本能地閉上眼睛,過了好久,他才慢慢地睜開一條縫,適應了之後,再慢慢把眼睛睜大。
光從這一點也看得出來,這是個非常聰明的人,哪怕他自從懂事就被關在擡頭不見天的地方。
適應燈光,完全睜開的眼睛裡,那一對雙瞳特別的清亮,宛若剛剛下過雨的江南,被水洗過一樣的清澈明亮。
他掙扎,手腳都被一種很牢固的深鎖固定在牀板上。
他不再無用功,而是四下張望,尋求可以用的東西,還真讓他找到在離他不過兩寸的地方,地上有一把匕首。
這就是小說,總是有着猜不到的巧合,那把匕首正是端木亦元放在枕頭底下防身,剛纔讓周福寧拿出來割斷他衣袖的。
努力再努力,匕首被他叼到嘴裡,他再一次很努力,捆在手上的繩索被他隔斷了,他從牀板上坐起來。
有聽到動靜的侍衛走進殿內,他看到一個人背對他站着的人,還以爲是端木亦元,那背影真的太像了,只是那穿着,還有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
只一個遲疑,他立刻從腰間拔出配刀,小心地朝背對他的人走去,“你是誰?爲什麼會在皇上的寢宮?”
就在侍衛走到那人身後,那人猛地回頭,侍衛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脖子已經被人掐住,那人的力氣大的驚人,只是稍微一個用力,侍衛已經大腦缺氧,昏過去了。
那人把侍衛的衣服脫下來,和自己身上的交換,把侍衛的頭髮放下來,把他捆到牀板上,把牀板推進原來的地方,理了理身上的侍衛服,把長到過腰的頭髮都塞進侍衛帽子,這次朝殿門外走去。
有人看到他,在他身後喊他,“馬三,你這是要去哪呢?”
他頭也不會,朝身後人擺擺手,身後那人啐道:“你這小子,不就是把成爲寡婦的小姨子弄到手了嗎?悠着點,你腎虧是不是,一晚上都去了五六趟茅廁了,真是懶驢上磨屎尿多,一到你當值,你就要上茅廁,快點回來!”
被人稱爲馬三的人,頭也不回走得飛快。
這麼晚了,御書房裡,除了端木亦元,還有一個人。
從這麼晚了,宮裡有太監到府上宣他入宮,他就知道他一直擔心的事,終於要來了。
事實上,從得知端木亦元今天晚上讓章巧兒侍寢,他就知道他擔驚受怕的事,終於要變成事實了。
“皇上!”他跪在龍案前,一動不敢動。
“孫遠,你知不知道朕這麼晚了,還宣你入宮所爲何事嗎?”端木亦元看着手裡的摺子,頭都沒擡,直接問孫遠。
孫遠額頭上,背心裡都是冷汗,對着端木亦元重重磕頭,“微臣愚鈍,還請皇上明示。”
啪!
有東西砸到孫遠頭上,鋒利的一角劃過他額頭,應該是把皮膚劃破了,好痛,孫遠卻嚇得一動不敢動。
“孫遠!”聽到人離開座位的聲音,一道冷若冰霜的聲音已經從頭頂傳來,“你當真以爲你拿捏着朕的什麼地方了,朕就不敢拿你怎麼樣了嗎?”
孫遠整個人幾乎趴在地上,抖得很厲害,聲音同樣帶着顫音,“回皇上的話,微臣冤枉,微臣一直都是效忠皇上的,從沒有過半分私心。”
“話說得很好聽,你從來都是效忠於朕的,從來沒有過半分私心!那麼朕問你,章巧兒爲什麼說她堅持入宮爲妃,是因爲在你那裡看了朕!朕什麼時候去過你的府上,爲什麼朕自己都不記得了?!”
端木亦元質問的口氣裡,已經帶着滔天的怒意,孫遠整個人又一個顫抖,已經近乎是匍匐在地上的他,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能挖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地洞裡,“皇上,這個微臣真的不知道啊,那天微臣從宮裡回到家就聽管家說章……巧妃娘娘昏到了,被人送到微臣家裡診治,微臣剛到正廳,巧妃就醒了,微臣真的不知道巧妃爲什麼要那樣說,也許是巧妃娘娘不好意思說喜歡您,隨便找了個在微臣那裡看到皇上您的藉口吧。”
孫遠說這番話,典型的避重就輕,還真讓端木亦元忘了追問章巧兒爲什麼會昏迷,又是被誰送去孫遠那裡。
這麼冷的天,孫遠卻滿頭冷汗,仗着膽擡起眼睛,用眼角偷偷瞄了端木亦元一眼,看他臉色不像剛纔那樣陰霾,就知道他暫時脫離危險了。
走出御書房時,他很爲自己早想好的應對辦法,用力舒了口氣。
剛纔,面對端木亦元的質疑和追問,他絲毫沒把遲靜言牽扯進來,是有他自己的考慮,不是說怕牽連到遲靜言,而是怕他自己被遲靜言牽連。
遲靜言要還是遲家唯一嫡出的小姐,他把是她送章巧兒到他家裡的事,一五一十都說給端木亦元,一點問題都沒有。
現在的關鍵是,遲府唯一嫡女,對她來說已經過去了,她現在是七王爺端木亦塵的七王妃。
在宮裡當差的時間長了,他怎麼不知道端木亦元和端木亦塵是面和心不合,如果不是端木亦元顧忌着端木亦塵手裡很有可能有的寶藏圖,也許,他早對付他了。
皇帝和王爺之間的鬥爭,不是他一個太醫院元正可以參和的。
端木亦元生性多疑,即便是對待同父異母的親兄弟,他都能找各種罪名把他們殘害了,更不要說他一個外臣。
他想自保,必須要讓端木亦元覺得他只忠心他一個,和其他任何王爺沒有任何的關係。
孫遠不知道,他剛纔解開端木亦元質疑的那些話,也是遲靜言早料到的。
也正是因爲知道孫遠怕端木亦元猜忌他,肯定不會在端木亦元面前提到,任何和端木亦塵有關的人和事,這纔有膽子親自把章巧兒送去孫府。
孫遠回到孫府,已經後半夜了,管家剛把門打開,他就看到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和其他三方小妾都站在大門後方等他。
這麼晚回來,他以爲她們早就睡了。
沒想到,她們都在等他,而且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掛滿了焦急。
孫遠對她們的要求一直比較嚴格,比方說前段時間全京城的女人都在效仿七王妃,唯獨他後院的女人們沒有一個去跟過風。(當然了,他以爲的沒有跟風,單純就是他個人的想法。)
“怎麼都還沒睡?”孫遠面對她們,臉上是一貫的正色。
“老爺!”
“老爺……”
四個不同年級的女人,不約而同地喊着他,不約而同的對他下跪。
他心裡咯噔了下,一陣冷風,從腳底冒到頭上,看着跪在眼前的四個女人,陣陣惡寒。
十多年前,因爲當時宸妃娘娘無故失蹤,前一天去給她請過平安脈的太醫,被當時的景光帝遷怒到。
那個太醫入獄前,景光帝念在他多年盡心職守的份上,准許他回家和家中妻兒告別。
他當時妻妾加起來也是四房,他一走進家門也是這樣的,四個女人齊刷刷地跪在他面前。
他當時是跟着一起去的,猶記得,當時很爲感動,有妻妾如此,其實不管坐牢也好,殺頭也罷,都無所謂了。
沒想到的是,那四個女人之所以跪在門口迎接他,不是患難與共,而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當頭各自飛。
她們每一個人的手裡都拿着一封休書,哀求那個太醫休了她們。
女子到底涼薄啊!
他仰頭看天,深深吸了口氣,“管家,把筆給我拿來。”
罷了,既然不是真心想留在他身邊的女人,哪怕強留也沒用,與其等着他真倒黴那一天,她們再一個個離開,還不如乘現在他還有着榮華富貴,就如她們的願,讓她們離開,讓她們沒有後悔藥吃。
下跪的四個女子,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不知道孫遠讓管家拿筆幹什麼。
管家雖然也不清楚,還是匆匆跑去書房把筆拿給孫遠。
孫遠看到自己拿筆的手在抖,看着下跪的四個女人,雖然嫁給他的時間有長有短,他都不曾虧待她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爲什麼,稍有點風吹草動,她們就想着各奔前程。
“都拿出來吧!”孫遠吁了口氣,看着白色霧氣消失在夜空裡,他的心也是一片冰涼。
“老爺。”他的正房夫人說話了,“您要我們拿什麼?”
孫遠朝夫人看了眼,冷冷丟出兩個字,“休書!”
“老爺,什麼休書啊?”
“老爺,難道您要休了妾身嗎?”
“老爺,不要啊,這裡是妾身的家,除了這裡,妾身哪裡也不去!”
隨着他兩個字出口,跪在他面前的女人哭得哭,喊得喊,一下子熱鬧開了。
孫遠怔了怔,看她們嚎啕大哭的樣子,真的不像是在演戲,難道是他猜錯了,她們深更半夜等他,根本和休書沒任何關係。
很快,他就知道,他的四房妻妾在大門口等他,和休書沒有任何關係,她們就是擔心他而已。
剛纔還是從頭涼到腳的孫院正,從來沒有這樣溫暖過,就連身邊空氣的寒冷,對他來說也是溫暖的。
他留宿在正房夫人那裡,他看得出來,他的夫人有很多話要和他說。
關上房門,從來都是不理外事的孫夫人,直接和他分析了下眼前的局勢,“老爺,邊關在打仗,妾身聽說,戰況很不容樂觀,皇上已經讓七王爺出征迎戰,這個時候啊,老爺再在宮裡當差就要分外當心了,可千萬不要被皇上遷怒到了。”
她倒了杯熱茶遞給孫遠,“老爺,先喝口茶暖暖身子。”
孫遠在宮裡當了這麼多年差,從當年小小的一個太醫到現如今的太醫院院正,他怎麼會不知道孫夫人說的這些。
他喝了口茶,用力嘆了口氣,方纔說道:“夫人吶,你剛次說的這些,爲夫怎麼會不知道呢,只是……食君俸祿擔君之憂,這是自古不變的道理,這個時候,外憂內患,就算是爲夫想辭官,只怕皇上也不會准許。”
爲了家裡人的安全,關於端木亦元的隱疾,孫遠就連枕邊人都不曾透露過一個字,所以有些話他也沒法和她們說。
如果他真的要辭官,那他就是走着出的孫府,等回來,肯定是躺着。
端木亦元的心狠手辣,他可不止見識到一次。
“老爺,有句話妾身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孫夫人走到孫遠身邊,替他輕輕地按捏着雙肩。
孫遠緊繃了一晚上的神經,隨着孫夫人力度正好揉捏,終於舒緩下來了,他閉着眼睛享受難得的悠閒,“你我夫妻那麼多年,還有什麼是不能說的。”
妻妾和他一條心,他真的很欣慰,也覺得自己很幸福。
孫夫人看出他心情很好,乘機說:“老爺,其實七王爺爲人還是很不錯的,妾身覺得,您沒必要刻意和他保持距離。”
孫遠猛地睜開眼睛,轉過臉看着自己的夫人,“夫人,這些話是七王爺讓你和我說的嗎?”
孫夫人早在開口前,就做好孫元勃然大怒的準備,他沒生氣,她還有點意外。
她想了想,又說:“老爺,七王爺何等尊貴,怎麼會和妾身一個婦道人家說什麼呢,關起房門,就你我夫妻,妾身說句大不敬的話,皇上現在是皇上,可是以後就難說了,老爺,先不說七王爺當年是何等的聰慧,單說七王妃,就她的實力也是不容小覷,有妻如此,七王爺是如虎添翼,我們這一大家子,不求大富大貴,只能平平安安的過日子。”
孫遠看着夫人的眼睛,臉上的表情閃過掙扎,最後,他只說:“夫人,以後到底會是什麼樣子,我們誰也不知道,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孫夫人沒有再說什麼,把孫遠捏的更舒服了。
孫遠雖然看似沒有被她說動,但是他的態度,還有說話的口氣,都和以前不一樣了,由此可見,他還是把她的話聽進去了。
孫夫人手在靈活的動着,腦子也在飛快轉動着。
就在前幾天,七王妃忽然到訪,她很驚訝,她雖說也是夫人,但只是個太醫院院正的夫人,和其他大臣的夫人還是有很大落差。
七王妃親自上門,她受寵若驚,緊張的手都不知道放在哪裡。
七王妃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開口了,“孫夫人,本王妃上次送你的那支髮簪,可還滿意?”
“妾身很喜歡。”孫夫人點頭如搗蒜,“多謝七王妃,您送妾身這麼貴重的東西,妾身都沒什麼好東西送給您。”
遲靜言笑了,把茶杯放到茶几上,“孫夫人,據本王妃所知,孫大人爲人很正直,爲官很清廉,這樣是好,但是,正直和清廉用在官場上有的時候可不一定是好事。”
這個道理,沒有比孫夫人更深有體會的,看着和孫遠一樣級別的大臣,人家那麼多年的官做下來,早賺的盆滿鉢滿。
孫遠呢?看着是太醫院一把手了,拿的俸祿和擔的風險根本不成正比。
七王妃沒有許諾她什麼,但是她的意思,她已經很清楚,也的確是時候讓孫遠不再愚忠下去了。
十多年前因爲宸妃,而被無辜牽連的太醫一事,孫夫人是親眼看到的,她比府裡其他女人更知道在宮中當差的風險。
也正是因爲親眼看到過,她纔會帶着其他三房妾侍效仿那個太醫的四方妻妾,爲的就是先讓孫遠失望,接着給他意外的驚喜,這樣的話,她說話的效果也會好很多。
至於其他三方小妾,也拿到過遲靜言送來的禮物,根本不用遲靜言開口,她們也都會站在她這邊。
由此可見,這世上有各種方向出來的風,也有颱風,都沒有枕頭風的風勁大。
話說遲靜言,她在大聲罵過端木亦元是個賤人後,還不解氣,又罵了幾句其他難聽的話。
接到端木亦塵和遲靜言遇刺消息的董大山,帶着一隊人馬匆匆趕過來,原本他還擔心端木亦塵和遲靜言會出什麼意外,大老遠的就聽到遲靜言中氣十足的聲音,他放下心來。
負責京城大案要案的刑部尚書到了,端木亦塵和遲靜言也可以走了。
端木亦塵沒對董大山說什麼,遲靜言卻有話和他說:“董大人,看樣子啊,這又會是起毫無頭緒的案子。”
董大山額頭上冷汗連連,“王妃請放心,下官一定努力調查清楚的。”
遲靜言拍怕他的肩膀,語帶喟嘆,“不要把話說那麼滿,有些事,就算你掘地三尺,你調查不清楚的。”
董大山額頭上冷汗更多了。
端木亦塵和遲靜言走了,走到一半,遲靜言摸了摸肚子,說:“王爺,我餓了,你餓了嗎?”
端木亦塵笑着問她,“想吃點什麼?”
“我想吃沈大成那裡的酒釀小湯圓。”
端木亦塵把她攔腰抱起來,還是老樣子的公主抱,“想吃,我們就去吃唄。”
沈大成聽店小二說王爺和王妃來了,打了個激靈,把剛看到精彩地方的小說扔到一邊,從茅廁跑出來,是邊提褲子邊朝前堂跑去。
這麼晚了,王爺和王妃怎麼來了?
話說王妃好久沒來了,他最近真的有點鬆懈,難道是知道他的鬆懈,這纔會在這麼晚突擊檢查了。
七王妃真是如神一樣的人物啊。
他邊系褲腰帶,邊問邊上的店小二,“好好想行,七王妃大概是什麼樣的表情?”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外面的人更在乎遲靜言對他們的態度和看法。
店小二撓撓頭,如實回道:“小的沒敢看。”
沈大成氣不打一出來,對着他的腦門狠狠拍了下,“都是幹什麼吃的?連這麼重要的細節都不好好觀察。”
跑到前堂,看到遲靜言的臉色很正常,沈大成這才暗暗鬆了口氣,“王爺,王妃,您們怎麼這麼晚了還過來啊?”
端木亦塵剛要開口,遲靜言阻止他,“沈掌櫃的,是這樣的,王爺和本王妃隨便走走就走到你這裡,不知道你這裡自從推出宵夜後,生意怎麼樣?”
“回王妃的話。”沈大成哭喪着臉,“小的一直都很努力,菜單也按照王妃的指導基本是每一個月就會換一次,但是,天氣這麼冷,真正出來吃東西的人畢竟少,那些吃東西的人,很大一部分是去青樓找姑娘的,您看看小的這裡,除了腦袋大脖子粗的廚師,最年輕的尤二孃也已經四十多歲了。”
遲靜言扶額,她只是隨便問一句,沈大成就囉囉嗦嗦的回她一大堆。
“給我和王爺做兩碗酒釀小湯圓。”遲靜言真的不想再聽沈大成訴苦,連忙打斷他。
沈大成是真的不想也不敢多和遲靜言呆太長的時間,聽她說要兩碗酒釀小湯圓,以那是他最拿手的東西爲藉口,親自下廚去了。
遲靜言看着他的後背,叮囑道:“把剛如廁的手,用皁角好好洗洗乾淨再做東西。”
沈大成腳底一個打滑,差點沒站穩。
遲靜言撲哧一聲笑了,拉着端木亦塵的手去了二樓。
深怕端木亦塵等東西吃時會寂寞似的,她從懷裡掏出本書放到端木亦塵面前,“亦塵,你先看會兒書,看看有什麼需要改正的地方。”
這是遲種馬起草的第三本書,大概的框架結構他已經寫在上面,只等遲靜言看過,要是她覺得問題不大,遲種馬就會擴充開來寫。
遲靜言的眼角,無意地看向窗外,瞳孔猛地一收。
“亦塵,我去方便一下,馬上回來。”起身下樓時,她走到窗邊,“天氣這麼冷,爲了防止感冒,還是把窗戶關起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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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們,猜猜遲靜言看到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