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二更萬字結束,嘿嘿~~】
酒樓上的老老少少看到下面這些士兵,竟然一路買下百姓的饋贈的場景,立馬有幾個傢伙內牛滿面,恨不得立刻揮刀自宮、也捧個小籃子下去,這下面過去的那是官兵嘛!那簡直就是活菩薩啊……
那姓陳的商賈可是見過大世面的商家,他走的路數與大多數商人不同,這經手的銀子可是流水般的來去,但是像今天下面這位大佬般的撒銅錢,而且是稀里嘩啦的撒,無差別的撒,那還真是沒見過,一個念頭閃過,“千金馬骨、收攏人心啊!”
這支馬隊來到之處,他早就看出了一些不尋常,體味出一些其中的意味,立刻招來手下的夥計,一會兒工夫夥計打探消息上來了,來的是朝廷欽命欽差大臣、廣東巡撫秦大人,是來前線督戰的。
他立刻意識到,來的雖然不過是區區500騎,但是這番作爲經過一番傳播之後,整個廣西前線的軍隊都會知道,這位督戰的巡撫大人的性格,就連百姓饋贈的一點果子、餅子,他都能溢價反饋,更何況前線爲他用命的將士呢!
這就是明明白白傳遞一個信息,凡是付出,他都會一絲不苟的給予回報,這前線之上,三軍用命,那纔是制勝之道,這位大人看來實非常人……想到這裡,陳姓商賈已經站起身來,琢磨了一下,還是回頭跟那年輕人說道:“公子,你趕快動身去南寧府,若是前線安生了,我再帶消息給你!”
年輕人還在全神貫注於窗外那支威風八面的軍隊,聽到陳叔跟他說話,回頭點了下頭,又繼續探頭看起了窗外,此刻大隊騎兵已經轉過街角,走遠了,但是後面大批百姓還鬧哄哄的跟着看熱鬧,回頭一看自己叔叔也走了,他琢磨了一下,匆匆下了樓梯也擠進了人羣之中。
到了城西的,士兵們開始下馬建立起了臨時的警戒線,而秦鎧在趙德的帶路下走進了一條小弄堂,往裡10來米,赫然有一戶紅牆的宅子,看規模也不甚大,門口蹲着兩個張牙舞爪的石獅子,倒有兩個老軍依在門口。
而在老軍後面,一個50來歲、身着紫色蜀錦袍的老者帶着幾個僕人已經迎了出來,不用介紹,秦鎧也猜到了,這個面容清瘦、灰白長鬚的老者,就是那位有晚清奇才之稱的趙烈文,只是英雄當年卻蹉跎啊。
趙烈文現在也不過剛到五十的年紀,四十四歲歸隱,潛心研究國學,不過少年時南征北戰的激盪,又哪能輕易平復,只是,同治中興以來,他看到的卻是國勢的外強中乾,洋人的步步緊逼,所謂中興盛世空有一片浮雲。
三個月前,他收到了曾紀澤的來信,他與曾紀澤年紀相仿,而作爲曾國藩最器重的另類幕僚,當年之曾紀澤就相交甚厚,曾國藩過世後,他任了一任知府,就無意出仕,自行歸隱鄉里,平時偶與曾侯書信往來,略談幾句國事。
這次的來信,卻是曾侯與倭國談判琉球歸屬,一舉迫使對方割地、賠款求和,開創了50年來的第一次勝利的外交,所以在信中對於帝國中興頗有感念,而信中對於這次跨海作戰偉業的實施者秦鎧更是讚賞有加。
趙烈文手裡現在有曾紀澤的舉薦之信,他原本卻並沒有要出仕的念頭,只是當年一向老沉持重的曾侯,緣何如此讚譽這位名叫秦鎧的巡撫?這讓他十分的好奇,所以他讓自家侄子出言一試,看看這位秦巡撫有何反響。
結果,這反響未免有些太大了,聽到自己的名頭後,這位巡撫大人竟然二話不說就直接來了,只是,自己淡出官場已經好些年了,難道這位秦巡撫竟然還聽說過自己當年的那點薄名?
在門口等候的時候,趙烈文多少有些好奇的心思,不過看到自家侄子引來的竟然是一位二十四五歲的年輕官員,這讓他更加意外了,他完全沒想到,這位讓曾紀澤褒獎有加的巡撫竟然如此年輕,而他淡出官場多年,深居此地,原本對官場上的事情也並不怎麼關心。
這一系列的意外,讓他的興趣更濃了幾分,兩人見面一番客套之後,秦鎧身居高位卻毫無高人一等的架子,不免又讓趙烈文心底加了幾分。
進屋後,秦鎧眼光瞟過,這一進宅子不過前後十幾間的模樣,依照這時代官員的宅子來說不算大,而路過的書屋內,鋪天蓋地都是各式書籍,史料記載,這位趙烈文可是爲涉獵廣泛的學者,看來,果然是如此。
落座後,作爲客人,秦鎧自然是要給主家面子的,何況他今天前來,可是大有意思把這位晚清鬼才招攬一番,只是這位官場的資歷可是自己遠遠不及的,所以他可謂頗費心思,先奉上敬儀,這銀元、禮品一樣不少。
趙烈文的眼光果然犀利,一眼就看出來這銀元上的不同之處,拿起來看了看,這做工精美、分量十足的銀元上,那個南洋銀行的字眼可是清晰的透露出於這位南洋大臣之間的關係,他笑而不語,倒也一點不客氣就收下了。
“秦大人,此番越北戰局前期似乎糜爛不堪,不過這一月餘,卻有起色,想來是你施展了不俗的手段了吧!”趙烈文有心顯露一下自己的本事,自然是拿秦鎧現在最關心的事情來評述。
秦鎧看了看趙烈文波瀾不驚的瘦臉,也不知道到底打着什麼主意,現在看起來,這所謂舉薦賢才的事情,十有***是這老趙自己謀劃的,只是這傢伙不是不喜仕途才歸隱的嘛,現在爲何有主動跳出來……
“趙先生,這法國人看起強盛,但只是相對於軍紀廢弛的勇營而已,若使良將加以整備,即便是勇營,我大清兵力也是數倍於敵人,法軍天時、地理、人和三項皆無,雖然憑着火器犀利,僥倖成功,但是大敗之日不遠了!”
趙烈文那可是久經戰陣的人物,當年曾國藩江北大營多次被太平軍擊破,他可是在危難之際出謀劃策奠定了戰局,自然明白這兵潰千里的道理,此番相距江州不過百多裡地的邊境上的情況,這邊早就多有傳聞,他光是憑藉着這些片段的消息,也能判讀出前線清軍這敗仗有多慘。
他又詢問一番前線的消息,秦鎧倒也無心隱瞞,把他知道的消息一一細數,讓趙烈文更是心驚了一番,對於秦鎧的處置,他立刻就提出了一個新問題。
“秦大人用人可謂精明之至,只是這其中我以爲還有一些問題,以我之見,這些敗兵寧可不用,有關隘之險,關外又是羣山之地,法國人想要全面進攻,非要大半年以上!爲何秦大人如此着急與敵決戰?”
這廝眼光果然毒辣,只是聽了自己的一些個消息,就能大致判斷出法國人的進攻動力和範圍,事實上,在自己那個歷史空間裡,法國人確實曾經擊破鎮南關,卻因爲後方補給問題,不得已破壞關隘後撤走了。
而馮子材在招兵之初,確實也不要潰兵,而是以自己的“萃”字營爲基礎,招募當地的鄉兵加入,組建了他的主力部隊,利用這支部隊,重新控制了鎮南關後,才尋機一舉擊潰法國人的。
秦鎧看了看趙烈文,微微一笑,“趙先生,我的道理其實很簡單,我需要時間,越北的法國人已經是強弩之末,據我估計,越北的決戰應該已經打響,我需要的是一場徹徹底底的殲滅戰!”
殲滅戰……趙烈文對此十分懷疑的,這西洋軍隊的強大,他是親眼所見的,而且是二十年前的事情,現在更是不用懷疑了,當年湘軍系的大佬胡林翼就是目睹列強工業的強大,悲憤病逝的。
他當年也向曾侯提過這廣開洋務之事,只是他內心也深知,自己雖然精於學問、計謀,但是在這洋務問題上,卻是個標準的門外漢,而曾國藩所想開辦的洋務,也只是師夷之技以制夷,根本無法做到勝出的可能。此刻見秦鎧信誓旦旦要與法國人決戰,他自然心存疑慮。
秦鎧怎麼會不明白趙烈文的想法,不瞭解馬尾工業的底牌,誰都難以相信他有與法國人決戰的底牌,這趙烈文自然也不例外,他微微一笑,讓宋雲澤拿進來幾份東西,遞給趙烈文。
這自然是最近的《申報》、《福建新報》,還有就是馬尾內部關於中法海戰的一些軍事內刊,趙烈文細看之下,自然明白秦鎧的底氣所在,這越北的法軍雖然一時猖獗,但是這海路被截斷,那可就意味着後援的斷絕。
困守孤地,而且還要面對這麼一個強勢的對手,法國人想要再接再厲取得勝機,確實是鏡花水月般的美夢……細想之下,這位看似年輕的督撫,竟然在赴任之前已經運籌好一切手段,從戰略上就把敵人置於了死地。
他稍一分析,就又發現了其中另外一些的奧妙,貌似強大的法軍,其實只是在對清軍勇營時才顯出他的強大,而事實上,低調的南洋水師和護***卻始終低調的在行事,甚至在法國人一路橫掃的關鍵時刻……他眼中精光一閃,眯着眼睛瞟過秦鎧。
兩人目光稍一接觸,趙烈文就移開目光,對面看似人畜無害的這位秦巡撫,還真是好手段啊,若是自己猜測的是實情,那這位的心機可就是不一般的深啊!只是,若是依照自己猜測,這位有如此心機,爲何要把這些信息說給自己聽呢?這似乎又有些矛盾……
趙烈文微微一笑,從自己的思緒中轉悠出來了,其實自己根本無需考慮這麼多,今天這位秦巡撫親自登門,就表明了他的態度,他開誠佈公,自然是要誠心結納自己,而他在越北的這些小手段的意圖,日後自己也會知曉,又何必猜測呢!
想到這裡,他不在拘於這越北的戰事,這話題自然就發散開來了,一時間倒讓秦鎧有些應接不暇,這下子秦鎧開始藏拙了,安心做起聽衆,只是偶爾提問一二,而趙烈文的提問更是百無禁忌,這原本就是他的風格,直接就把問題引向了南洋體系的官員。
趙烈文指了指門外站的筆挺的幾個軍官,“秦大人,我觀你練兵有方啊,這些士卒精氣神俱佳,就是曾侯當年的親衛也不過如此,要知道,曾侯的親衛可是各個身經百戰,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悍勇之輩。”
秦鎧也領悟到趙烈文這話題的意味,那是在詢問自己的官員體系,這可是好現象,不過說實話,他對於南洋體系的還是十分謹慎的在培養中,這時代,光憑個人之力是無法生存的,與自己伴生的南洋體系,那纔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
“趙先生,這幾位都是我的學生,雖然在儒家經義上稍有欠缺,不過精通西學,善於實務!”秦鎧不無得意的解釋着,自己這一支龐大的學生隊伍,而且身後還有軍校和高等學堂還在繼續爲自己輸送更多的學生,假以時日,這無疑是一支驚人的力量。
趙烈文噢了一聲,並沒有接口,他心底也暗暗點頭,這位秦巡撫還真是不尋常,短短几年,就硬生生培養出這麼龐大的一支嫡系,不過這其中也是有些弊端的,很顯然,其他體系的官員若是想加入南洋系統,日後勢必會受到這股子勢力的排斥,目前這種排斥可能未必明顯,將來卻會越來越強烈!
秦鎧也想到了趙烈文的顧慮,忽然一笑,“趙先生,我聽聞當年您曾向曾侯進言,合衆人之私,成一人之公,此話,我深以爲然!”
話語至此,秦鎧該表明的東西都已經說的很透徹了,趙烈文聽到秦鎧說及自己當年給曾國藩的進言,也是有些錯愕,這年輕人真是不一般啊……這話難道是曾紀澤告訴他的!!
當年曾侯起兵之初,從不輕易保舉人,乃至於不少軍中人才改投湘軍其他大佬手下,這讓曾國藩十分懊惱,自以爲是德不足以服衆,與趙烈文私下聊天之時說起此事,趙烈文立刻就指出了他的問題癥結所在。
幕僚追隨你,出謀劃策,出生入死,自然要酬以實惠,這也是趙烈文所說的“合衆人之私成一人之公”的意思,上位者不爲手下謀福祉,這幹活的事情你上,分功的時候卻不爲他爭取,如何能得人心,如何能成大業。
其實這話題,秦鎧在前世也是深有體會,他前世不過是個小小探員,上司是個謹小慎微的主,這吃苦耐勞、加班幹活的時候想得到手下,這有機會晉升之時,卻畏頭畏尾、顧慮重重不爲手下爭取,結果秦大巡撫在前世幹了好些年外勤……這種事情真是比比皆是啊!
所以,他對於這話深有體會,自然在行事中貫徹落實,雖然現在只是廣州巡撫,但是自己的學生、幕僚可謂是全心全意的都去安插,當然這也有他的私心,咱穿越到這黑暗的時代,自然不能讓黑暗繼續延續!
看到話題聊的差不多了,秦鎧又奉上自己的兩本小冊子——《工業興國論》和《護***訓練紀要》,留下話來,請趙烈文出山一同謀劃這越北的戰局!
趙烈文今天收穫頗多,自然也需要仔細考慮一下,相約到太平府會面,兩人分手而去。
等大隊人馬奔出江州縣,卻碰到個意外情況,前哨的宋雲澤來報告,說是有一個書生來投軍……這讓秦鎧感到有些好笑,自己剛剛在江州撒了錢,竟然就有人慕名而來,這倒算是哪門子事情?
讓宋雲澤去回絕後,大隊騎兵絕塵而去,前方戰事正緊,他對於委派給馮子材和呂率的練兵任務可是充滿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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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馮子材在太平府的穩紮穩打,西線的閩浙總督岑毓英可早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岑家軍在越北的戰事中可沒吃什麼虧,一路與法國人的激戰也是各有勝負,不過從太原一直退到保勝,那也是因爲東線兵馬撤的太快的緣故,他也怕被正面的法軍給包圍羅。
等在保勝休整了大半個月之後,岑毓英派出去的大批斥候帶回來了重要的消息,原來護***根本就沒從河內、北寧一線撤走,就是吳長慶的慶字營也在三元橋牢牢的紮下了營盤,而且斥候還得到消息,法國人兩個旅團和護***在陸兒莊打的唏哩嘩啦的,熱鬧非凡。
岑毓英那是人精啊,稍一算計,河內一個法國旅團、陸兒莊兩個法國旅團,外加諒山還有一個法國旅團,怎麼算,大部分的法軍可都堆在了東線,自己這個西線總指揮此時若是不主動出擊,那還真變成庸將了!
3月3日,保勝,滇軍大舉南下,岑毓英對於進軍的路線早有算計,沿着錦江向下遊進軍,沿途的軍資糧草都由船隻運送,大軍進軍神速,第二日就與法軍前哨在河陽遭遇,敵人只是一支50人的小分隊。
而就是這麼一支50人的小分隊,輕易的佔領了越北的中等城市河陽,將河陽內積存數十年的財富席捲而空……